两人原地相视，然后尚煦反被尹粼拖出礼堂去。
就怕他这暴脾气一会儿直接去找周述或老廖理论。
“干嘛？月黑风高的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想干嘛？”尚煦夸张地抱紧自己。
尹粼叉腰看他，忍住了暗杀他的念头：“他没理由扣你，我当然不让扣。”
尚煦看了他一会，双臂垂下，插着兜，忽然正经：“那是老师叫的吧？”
“老师也不行。”尹粼目如黑潭，“以前的会长怎么做，我也不晓得。反正这是公平问题。我就这原则，跟你没关系，别管我考核。就这样。”说完把他撇下就走了。
公平问题。尚煦咧嘴笑了一下。记得开学第一天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好像是“对别人不公平”。
这人，死心眼儿了点吧？虽然，尚煦刚说的自己爱讲规矩也不纯是浑话，但他讲规矩为的是制住一片人。尹粼就不一样了。
在濠中那片儿街头混久了，见多了流氓无赖，还有点好奇这种人。
“会长！”尚煦追上他，“咱以后都要一起生活了，有些问题我就不避讳了啊。”
尹粼从眼角看他。
一起生活？他也要永久留宿？
尹粼：“你又玩什么花样？”
“这是替我爸问。”他也得给尚逐明把个关，“你爸妈是怎么离了？”
尹粼走在他前面一点儿，刹住了脚，转过来看他。
“这个明叔知道的吧？”
尚煦问过，尚逐明平时没什么时间，也出于尊重，没和段蕾深入聊到前家庭的问题：“他不知道。”
尹粼：“那我更不知道了。”
尚煦：“？？？”
这位小爷认真的？
不出两秒，他想到自己没资格怀疑人家。
尹粼杵在原地。身旁的路灯从上学期坏到现在没人修，礼堂的彩灯一闪一闪的，就更加显眼。
他没回去站岗执勤，反问尚煦：“那你爸妈呢？”
“嗯？”尚煦似乎刚回神，一脚岔开，点着地，“噢，我也不知道。”
安静了一会，他又笑着补充：“真不知道。他们乐意，我也没啥可插嘴的不是？”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看得挺开。”尹粼笑了一声，“对了，你怎么突然补习。这么爱学习？”
尚煦挑起一边眉毛：“怎么？看不起我们小混混？”
“这么有觉悟有规划的混混？”尹粼反问。
“那也，”尚煦轻轻碰他一肘子：“没你那位初中同学有觉悟有规划吧？”
尹粼“啧”了一声：“说你长得像学霸，还不乐意。”
尚煦没说话，就扬着嘴角看他。
那双眼狭长，笑着自带暖意，就是这会儿可能还带了点无奈。
……
第二天，他更无奈了。
凌晨被秦雨勤从周公美梦中挖回灵魂，惺忪间发现宿舍里不见其他人。
豆腐块整整齐齐，床单平平整整，屋里空空荡荡。
“尚煦，快，5点45前到操场。不然早操迟到，2分呢。”秦雨勤急得原地高抬腿，“我先走了啊，你快点。”
“咋了今天？”尚煦揉着鸡窝似的头发。
一看手机，5点34分。
秦雨勤解释：“全校都开学了，早晨就要做操。一直是这样。”
尚煦眼皮沉重，声音干涩：“做操？每天都要？”
“冬天不做操。”
尚煦松口气：“挺好。”
秦雨勤叹口气，推了他一把：“好啥呀，冬天改晨跑八百米，一样的集合时间。我先走啦，我怕迟到。”
尚煦：“……”
他狂风过境似的整理床铺。宝贵的十分钟，愣是在叠军被上花了五分钟，叠完还忙着刷牙更衣。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家天天穿着校服睡觉了。
最后脸也没洗，头发也没整理，校服扣子也忘了扣，迎着天边一月牙，狼狈不堪地赶到了操场入口铁门。
“哎？你不是那个……那个……”杨槟“那个”了大半天才憋出一个，“外卖学长？”
刚说完“啪”地捂住嘴。
“唷，还有几个外号？要不要一次说完？”尚煦一手抓着书包带，微微歪头注视学弟。
他往两边瞄了几眼，发现这些人像狼群围堵入侵的虎。
“不好意思学长，你迟到了。”刘臻破开另外七个人走出来，“2分。”
杨槟举着手表，亮给他看：“喏。”
5点45，准时准点。
“你他妈这叫迟到？”尚煦指着表，“嗯？”
“踩点算迟到。”刘臻解释，还补充说，“明文规定。”
尚煦火大：“操？你们不挡着我，刚刚我都进去了，至于在这等到整点？”
“今天廖老师不在，没有秒表。”杨槟挠挠头，“你等会，我去找会长。”
“不必。”尚煦绕开他们大步离开，边走边拖着声音说，“我天天都找你们会长。”
风自委的一个个，眼睛钢钉似的钉他身上。
几个意思？还天天找会长？胆挺肥啊。
“怎么样？”尹粼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众风自委微微绷紧神经，“老廖不是说，都买个电子表查迟到用？谁没买？”
八个人里七个人默默举手。
没举手的那个诚惶诚恐地看他。
尹粼盯住了她：“你有电子表，那刚刚学长迟到了没？”
学妹抬起眼：“他提前了一分多钟。”
这下除了刘臻，六个人都看向她。她往后退了一步。
刘臻在盯杨槟，怀疑的眼眯成俩缝：“不是你的主意吧？”
杨槟被她盯得不自在：“是不是的……也不重要了。”
尹粼双臂盘在胸前：“不要为了震慑抓人，有人钻空子，那也是规定问题。都不喜欢太多校规，那就也给别人一点空间。”
“好！”鼓掌声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尚煦根本没回班级队伍。
风自委集体挖了他一眼。
尹粼回操场经过他旁边，给了他一脚：“好什么好，广播操会做么？”
“哎呀，这个濠中的广播操，你懂的啦会长。”尚煦捅捅他的手臂。
尹粼随手一指：“不会就站最后面去。”
“啊？”他们已经到了十班队末，尚煦突然止步，尹粼继续往前去队头。
“煦哥。”秦雨勤就在他身后，捧着本单词，“你不会做，待会儿记得蹲低点儿啊。我的个天呐……你怎么就这么高……”
秦雨勤比尹粼还矮几公分，跟尚煦一比，就不止半个头。
尚煦放眼望去，整个操场的人都捧着书碎碎念。
“还没做操？”他问。
秦雨勤看了下手表：“6点15分做操，现在是晨读时间。”
尚煦：“……”
抬头，天边刚有一丝鱼肚白，山峦的剪影刚显出颜色，伴随远处“呜呜”的动物嚎叫，还有操场主席台煞白的灯光。
“哎对了尚煦，高三了，你有什么打算吗？”秦雨勤忽然问。
尚煦掏出自己的数学习题册，站着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参加自招吗？参加省赛吗？考飞行员吗？想去哪个学校？或者……想去哪个城市？哪个国家？”
秦雨勤机关枪似的，人生关口的选择一个个往外蹦，能把人说晕。
尚煦薅了把乱发：“国家？留学啊？没钱。”
晕归晕，秦雨勤提醒他了，他是想回到以前的优秀，但怎样才算以前的优秀？也该考虑未来要走什么路了。
高三了，怎么也得立个目标大学吧。
“广州吧。”尚煦想着想着，有了个粗略的轮廓。
秦雨勤一脸可惜：“没想过去北京么？我和东哥都想去，以后想跟你聚一个都难。”
尚煦苦笑一声：“北京太难，这目标我立不起。”
听说沈东的成绩跟股市K线图似的，跌宕起伏。一个暑假放太松，摸底考才突然一个滑铁卢滑去了后进班。下次月考铁定就回去了。
他自己还不知何年何月。
“你想好学校了？”尚煦问他。
“嗯。”秦雨勤把单词书一合，“因为要参加自招，明年年初就要递资料，大家都差不多决定学校了。”
“那我不急。”尚煦在草稿上涂画立体几何，“自招是你们学霸的事，跟我没关。”
“你物理那么好，没拿个竞赛奖啥的？”
“没。”
高中前的荣誉没用，实力也不够去考自招，他现在确实两手空空。
既然两手空空，那就抓住学习吧，想那么多也不能涨分数。
“尚煦。”汤布雷急火火从队头绕到队尾，“尹粼说你不会广播操？”
“啊。”尚煦应一声。
汤布雷甩甩手：“要做操了，你再往后站点。——东哥！鸟为食亡！我们尽量挡住他！”
沈东：“好嘞。”
尚煦：“……？”
什么鸟为食亡？
没一会儿音乐响起，他全程跟着前后左右瞎比划。偶尔放眼整个操场，发现高二高三整齐得像跳舞机器人统一编程。只有自己像个破坏者，格格不入。
高一不在，据说去行政楼广场学操了。
音乐结束，廖正忠在台上喊着向中看齐，分散的人群合并在了一起。
汤布雷从前面回过头，越过尚煦对后面的人苦笑着说：“完了今天。”
尚煦刚想问个为什么，就听主席台上的老师开始宣布：“那么，下面公布一下最整齐的班级。第一名的班级分别是：高三·二十二班和高二·六班。”
从这两个班的方向传来一阵敷衍的掌声，像是厌倦了这种评比。
“这两个班的同学可以先排队去食堂吃早餐了。”
尚煦：“？？？”
嗯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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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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