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真真第三回撞见栓子,这小孩又在丧唧唧。
小萝卜头里,他小脑袋昂得最高,抿着嘴,一脸倔强,正蹲三花猫跟前听喵叫。
黄真真的精神力消散了大半,仅剩如丝线的一缕游荡在栓子周围。
黄真真看过去。
孩子们给栓子围成一圈,正哈哈嘲笑那小孩呢。
自己今儿走了,栓子指定能蹲地上听一下午喵叫。
三花嗓子喊得撕心裂肺,眼瞅着要喊不出声了,它还在叫。
栓子动了动耳朵,眼睛突然亮起来。
黄鼠狼摇头摆尾,长尾巴托着墙根儿走。
稻草垛下头,孩子们发出惊疑轰然的叫嚷,小胖子跺脚踩地,吵嚷声最大:“不可能不可能,你作弊,咋就突然找着了?你们谁告诉他的?”
昏黑的天儿笼罩大地,一点点夕阳余晖被黄真真踩落在爪下。
她跃起似个弹簧,飞落至高点又轻飘飘往前窜了一截,悠悠然。无丁点烟火气。
黄绒绒一团跳过矮墙,很快沿河岸向上游奔去。
最后一点光也没进山野。
矮草垛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咣当着摇晃两下,被人从里推了开,走出来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与大河屯其他村民穿得一般无二,都是对襟袄子黑棉裤,胸前袖口扎了四五个补丁。
偏气质与其他村民截然不同,面相也迥异。北省人的英挺威武不同,他眉眼淡如水,有些南方人的散淡温润,书卷气浓。
宋见黎迎着落在眉眼间的月光逡巡着,寻到了黄真真离去的路线。
他奔到对面远眺,甚至踮起了脚尖儿,脑袋顶露一截出墙头,蹦高往北瞧,喃喃自语着:“来得真巧。”
这世上难道还真有黄皮子?
黄大仙?
不然如何解释刚才的事儿?
他想的头痛无解,上半身贴到矮墙上。
“砰!”
他蹦着高,可这回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一黑影从墙对面猛窜过来。
宋见黎想退,奈何反应太晚。重新站稳身子,他打眼一扫,脸登几就黑了——自己干净的棉袄带上了带泥点儿的鞋印子。
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弄的。
“江野,你过分了。”宋见黎浅浅蹙起好看的眉。
江野跟猴似的蹲墙根上,麻溜躲开,这春寒料峭他也不嫌冷,少年火力旺盛,袖子直撸到了胳膊肘。
他极黑极亮的眼斜睨对面,鼻孔里嗯哼出声算回应。
宋见黎拉平了惯常向上翘的嘴角,重重强调:“做贼的才从墙上走!”
江野呸地吐掉野草梗,跳宋见黎对面,胳臂轴压住着自己蹲过的墙,斜着腿扫一圈:“老子家的墙,想跳就跳。”
他瞅见宋见黎就烦,打量着这家伙又有对自己长篇大论的趋势,冷不丁开口:“你刚才瞅啥呢?是不是那只黄鼠狼?”
“你也看见了?”
宋见黎平时不爱搭理江野,可这事儿他不能找别人说,想了想,道:“那只黄鼠狼习性怪异,不似是寻常动物。”
孩子们打赌在他家门口,吵吵嚷嚷,叫宋见黎听了个真切。
他简单说了遍,重点强调:“我一直在,没人给栓子通风报信,他不应该知道玻璃球在二胖衣兜里。”
“若是早知道,又为何拖延了近半个小时?”
“除非他真能听懂三花的话,可为何之前听不懂?”
“这黄鼠狼来得巧合。”
江野摸着脑袋,刺刺挠挠短寸冒在手心里,他扭头看北边稀稀拉拉的老树林子,很快撇嘴,嗤笑:“你好日子过够了?”
“那不如……告诉我你娘遗产埋哪了?我帮你挖,三七分。”
宋见黎心里蹭蹭冒火,眉头在跳,唇还往上挑呢。
江野于是改了口,又说:“你生气显是觉得我分多了,那咱俩五五?”
宋见黎回头,关房门。
隔着门,宋见黎还能听见江野满不在乎的笑:“小气。”
“现在不分也行。以后想去挖了,你记得喊我,你想吃那只黄鼠狼,回头我帮你逮它,咱俩烤了吃。”
“三块。”
宋见黎恢复平和的嗓音透出门缝:“谢谢,不必了。”
江野重新跳上墙头,居高临下远眺时,似乎能瞧见融雪的大河冰面上跑过抹毛茸茸的影子。
这黄鼠狼他还真见过,且见过不止一回。
江野日子过得艰难,他想活下去,得进山打猎,自力更生。
他眼力好,反应快,勉强活下来,全靠他对村子附近地形和动物活动的惊人掌控。
大河屯附近有两三窝黄鼠狼,往年,它们都是这时候发情繁殖,有幼崽很正常。
问题是……这只头上长白毛的黄鼠狼瞧着才三四个月大。
寒冬腊月生的?
为何没饿死?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这只黄鼠狼是突然出现的。
——它来得毫无征兆。
——它能在领地意识极强的其他黄鼠狼地盘上乱窜,还是在白日里。
试问,什么样的黄鼠狼会昼出夜伏?观察人类活动?
没人告诉江野答案,他漠不关心地挪开了目光。
少年黑亮的瞳仁烧着火,烈到能融去冬日的月。
他目光放远,眺望融雪露出一线绿冠的荒莽群岭。
要开春了。
这片横贯北省的山会化雪,会有人进山了。
江野站在低处,却好似居高临下,黑瞳里倒映着苍茫原野,那原野顶凶得要烧起火来——是熊熊的炽烈大火。
门后的宋见黎推开门,温平着眉眼,少年清瘦颀长的影子与江野相对。
宋见黎也在抬头看月亮,他想着黄鼠狼,又想着今年的高考……一时怔神。
奔行在丛林间的黄真真打了个滚儿,回望过去,似人般站立起来:“呀?”
后头,好像有什么烧起来咧。
跟她没啥关系,左右她快死了。
黄真真在找心仪的坟头。
最好依山傍水,最好聚气流风,还不能被淹。
好位置难找的咧。
崇山峻岭,荒莽丛林黄真真见惯见多了,但眼前、她脚下踏的可是母星的土地啊!
在她的上辈子,那个已经成为东厦文明联邦的时代,踏上母星土地是所有普通公民一生追逐却几乎无法抵达的梦想。
嗅着芬芳土腥的气息,熟悉陌生的味道……黄真真这边也稀罕,那边也舍不得,恨不能把自己挫骨扬灰分散到母星的每一处文明起点。
我遥不可及的梦想啊,就要实现了!
“靶子山山腰泉东南边、大河村北山可以、这里也漂亮的……”黄真真欢快地奔跑,她每个都好喜欢,喜欢母星的每寸土地,还有头顶清月挥洒。
“要不,我海葬?”
“不行不行,万一飘错地方我还得再爬起来一回……”
黄真真沉溺在母星的大自然环境中,上山下河寻未来坟头。
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浑然不知因为她,大河屯出了个大热闹。
栓子他立大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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