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原本云黎对面前的女子一直抱着一丝善意。但此刻见她胡言乱语,杀人不眨眼,心中不免升起厌恶之感。
他猛地站起身,却被身后的男子按住肩膀,又推回椅子上坐下。他有些不满,却四肢酸软,心中猜测,要么是他昏睡之中被这些人下了药物,要么就是这香味之中本就带着使人无力的成分。
身后之人的力气也并非很大,只不过刚才一时没站稳,这才倒在椅子上。他决心试上一试,这关系着他接下来是否能逃走。
为了保险起见,他假装虚弱坐在椅子上,问道:“你抓我回来,也是作为食物的?要吸我的血?咳咳——”
捂着胸口,微微弯下腰咳嗽,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唯一的出口就在睡榻的右后方。从此处的角度看过去,似乎并没有人看守。
这些男人大都围在睡榻四周,讨好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男人,你觉得我会缺你吗?”女人翘着二郎腿,脸上笑吟吟的。
“可是我也看到了,你稍一不开心,就动手杀人,这再多的男人,也禁不住你杀啊。”云黎也笑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微微后仰,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和纤细的脖子。看得云黎口干舌燥,连忙转过视线。
这时他注意到身边的这些男人们大都面色潮红,眼波迷离,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按到那个女人,但是却又不敢,他们眼中更多的还有恐惧。
大约三米外的洞穴中央,立着一根两人抱的石柱,上面依旧是鱼鳞雕刻。烛光之下,那鳞片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微微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在那石柱之后,站着一个黑影。云黎不确定,那人是敌是友。
“水瑶大人,这个人要怎么处置?”尖细的嗓音再次说话,云黎注意到,是从他左手边发出的,是一个眉目晴朗的年轻男人,光看长相,倒是不错,可惜配上这么一副嗓子。
不过这幅嗓子,面前的女人都能不介意。云黎心想,难不成,这女人就喜欢这一类型的?所以找的男人都是差不多模样?
“云天徐,你似乎很讨厌这个人啊,”女人懒洋洋的托住下巴,“能告诉我原因吗?”
云?天徐?云黎脑中轰然,忽然记起了这人是谁。
寻水乡云家共分两支,云黎一家只剩下他这个独苗,另一家,云天杨为一家之主,已经年逾古稀。听说五十年前,他有个弟弟叫云天徐,月缺之日误入山中,从此消失了踪影。
难不成——这些年来,失踪的人都被这女人收集了过来?
不,不对劲。
这个叫云天徐的男人看上去跟自己年纪相差无几,根本不像六七十岁的样子。不可能是他听说的那个‘云天徐’。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云黎心中隐隐不安,又不敢往下猜测。他更愿意相信,面前的这些是人,而不是怪物。
他早就听说,这深山之中都有精怪。有的善良的,会变成一方守护之神。有的邪恶的,就会吸取人类的精魂,炼成邪魔外道,危害一方。
如果面前这些‘东西’是人,他还有希望逃出去。如果这些‘东西’,不是人类,那他必死无疑。
犹疑之际,他用眼角瞥见那个黑影此时已经消失,不知去了何方。原本带着一丝希望,以为那是老柳,现在已然破灭。
也许,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他心底一阵绝望。
似乎为了呼应他此刻的心境,榻上的女人玉葱似的手指轻轻一挥,说:“带他下去梳洗,我要他穿‘那套’衣服。”
这群人小声嘀咕着,似乎十分不情愿,但是最后还是由两个人带着云黎去梳洗。
连推带耸的,云黎来到洞穴深处,才发现洞穴之中还有洞穴。
黑漆漆的洞口墙壁上悬挂着两根红烛,就连那烧出的光芒也微微发红。里面摆着一只大水缸,里面装着大半缸清水,刚好可容下一人。
一人架好木柴,开始烧火。
“去,脱衣服!”尖细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云黎这才发现,带着他来的其中一人,就有这个‘云天徐’。他一只手上抱着一摞淡蓝色的长衫和黑色靴子,另一只手里拿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
这时水也冒出白色的蒸汽,在那两人的监视下,云黎慢吞吞脱好衣服,进去洗澡。
换上这身新衣服后,云黎才发现云天徐脸色十分难看,他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女人?”
“不是喜欢,我爱她。”云天徐恨恨道,“可惜,她不爱我,可是她爱你,我看得出来。”
“她不过第一次见我,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你这样觉得,未免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在这样黑暗、压抑的环境中,不知为何,云黎竟然有些同情眼前的奇怪男子。
只是云天徐却面露古怪神色,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时间,云黎有些尴尬,“对了,你认识云天杨吗?”原本没打算得到回答,岂料对方慢悠悠答道:“嗯,那是我哥哥,怎么了?”
“怎么可能?”
云黎吃惊至极,刚想多问几句,这时,轰隆一声,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石块碎裂之声。大地开始晃动,三人脚下不稳,纷纷撞倒在墙壁上。水缸也被碎石砸的裂开,水撒了一地,顿时脚下污泥一片,行走都十分困难。
三人挣扎着往外狂奔,只见睡榻之上,女人难得的露出了担忧之色。那群男人围在她身旁,不肯离去。
云黎大叫着,想让那些人逃命,但他们神色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死亡的打算。无奈,他回过头想拉着云天徐离开,谁知道那人早已站到睡榻边,围在那名叫水瑶的女人身旁。
云黎本打算直接离开,但是又折回来,拉着云天徐问道:“为什么不走?这个女人就这么好吗?你家里还有哥哥,你知道吗?他都八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一直念着你这个兄弟!”
云天徐有些动容,但转瞬即逝,他苦笑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哥哥早就以为我已经死了。如果你还抱有一丝善意,就别跟他说见过我。”
然后推了一把,云黎踉跄几步,最终还是扭过头,狠心离开。
轰隆一声,睡榻后方的石块散落下来,砸在那群围在床边的男人身上,一时间惨叫声不断。云黎忍不住看了一眼,顿时呆在原地。
那睡榻后方露出来一只巨大的——蛋?
那只椭圆形物件大概一米多高,半透明的外壳,发出淡淡的荧光。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看着像是一个婴儿,有五根手指贴在蛋壳上。下半身离蛋壳较远,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一根长长的脐带,连接在蛋的下方。
他刚想细看,却听见身后传来呼喊声:“云黎!你在哪里?”
从洞口的位置跑过来一个黑影,正是老柳。
他举着火把,大叫:“快走!洞穴要塌了!”
两人一边躲闪着巨石,一边往洞口跑去。就在他们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整个洞口都被碎石挡住,再也无法进入。
伴冬走过来,将一颗黑色丸药塞进云黎口中,笑道:“身体酸软吗?他们在洞里点春药,我就给他们加了点料,好让他们心尖上像是蚂蚁爬,但是四肢却没力气。”
“可是,这是地震吗?里面还有好多人,得回村子里找人救他们——”云黎一抬头,朝阳升起,光芒四射。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柳水鹤叹道:“里面那些,只怕已经不是人了。这山洞十分诡异,面积甚广,却只有寥寥几根石柱支撑,我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偷偷潜伏进去,在其中一根柱子上绑了炸药,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洞穴都塌了,还用猜吗?”云黎身心俱疲,瘫坐在地上。
“不是,那根柱子,是活的!”柳水鹤也坐在地上,继续道。“那些石柱全都是修蛇化身,用以支撑山洞不塌。我那包炸药,本不足以炸得整座山都晃动,只是因为,惊动了那山中蛇族。”
这时云黎才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脐带,而是蛇尾!”
他将所见之物仔细描述一番,道:“那个巨蛋里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蛇?难不成是那女人跟蛇交合,所生下来的东西?”
“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伴冬皱眉,“人类跟蛇的产子方式有根本上的不同,就好像,小狗跟小鸡,两个物种,不可能生的下来后代的。”
“可是,神话里不是有白娘子吗?”柳水鹤问道。
“神话是神话,现实是现实。如果那女人是神仙,也用不着拿春药来迷惑那群男人了。”伴冬有些不屑。
“对了,”云黎想起一事,“我在那群人里面发现一个人,他应该有六七十岁才对,但是现在看上去才——跟我差不多年纪,这是怎么回事?”
“幻境吧,那个洞里面,被那女人下了药,你们脑子都不清楚。”柳水鹤猜测道。
“可是,你呢?你看见那些人了吗?”
“我是远远地瞟了一眼,但是那么黑,我也没看清楚——”柳水鹤无奈。
三人沉默着,不发一语。这时背后传来嘻嘻索索的动静,云黎转过头,发现一只小黑蛇正快速游过来,扁头上一张大嘴张着,尖锐的獠牙闪着寒光。
眼看着就要咬上来,只听见嗷呜一声,闪过一道身影,那条黑蛇已经消失不见。
三人连忙起身看去,一匹黑白相间的狼嘴里叼着那条黑蛇,一用力,蛇断成两截。柳水鹤立刻绷紧了身子,打算迎战。云黎也打起精神,紧盯着那匹狼。
那狼甩了甩头,迈着大步走过来,似乎完全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伴冬走上前,柳水鹤忙拉住她,道:“你要做什么?这野兽可没有人性的!”
“没事,我跟它很熟的,它经常给我送这些亮晶晶的石头。”伴冬掏出来一把大小不一的宝石,五颜六色的。
柳水鹤吃了一惊,叹道:“要是有谁送给我这么一把,这辈子我也就衣食无忧了。”
那匹狼走过来,靠在伴冬脚边蹭了几下,又抬头指了指远方,低声叫唤。伴冬弯腰问道:“是不是庄老在那边?”
那狼似乎听得懂人话,微微点头。
三人一狼,继续往山中走去。
这时云黎问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老柳跟伴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柳水鹤笑道:“是你自己带我们过来的,你忘了啊?”
原来昨天傍晚,三人来到一处山坡上,忽然之间,从树木之间飘过来一阵甜腻香味。伴冬精通药理,深知其中不妙,大喊一声让他们捂住口鼻,可惜为时已晚。
柳水鹤掏出一只铜铃疯狂摇动,这才稳住心神。这铜铃乃是他祖传之物,据说是经过高人开光,百鬼不侵的神物。
可云黎就没有这么好运,被那股香气围绕着,其他二人再也无法接近。他仿佛失去意识一般,跌跌撞撞往深山中走去。
柳水鹤带着伴冬紧跟其后,生怕他掉下山。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高悬,柳水鹤看着那缺了一角的圆月,想起了云奶奶说的话:“月缺之日,不能进山。”
加上夜晚温度变低,他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伴冬低声道:“月缺我也进过山,也从没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一切也许只是迷信而已,别担心。”
柳水鹤心中有些感动,暗道:这女孩子就是心思细腻,他不过是打个寒噤,都能感觉出来。
这时,云黎走到一处山洞边,摇摇晃晃倒了下去。柳水鹤刚想上去搀扶,只见几个黑影从洞中佝偻着腰走出来,抬着云黎又钻了进去。
幸好此处矮木丛很多,挡住了两人身影,这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柳水鹤心里着急,打算独自进去查探。伴冬却因为那股香甜气味儿,发现这山洞并不寻常。
那香气,含有使人丧失理智,**高涨的功效。
开始她认为,也许是某个热衷于寻欢作乐的女人在此处勾引年轻男性。两人在洞口燃烧软骨香,打算趁着里面人四肢无力之时进去营救云黎。
那个靠在柱子后的黑影,正是潜入进去的柳水鹤。他用沾了藿香水的布条捂住口鼻,偷偷查看洞内情况。
结果也许是软骨香效力太强,他感到身旁的石柱竟然微微晃动起来。他悄悄掰下来一块石头,发现那石柱中间,竟然是一条青黄赤黑的长蛇。
普通的长蛇并没有力气可以撑得起来这座高山,柳水鹤看出那蛇身上的黑色圆形印记,认出了那是传说中可以生吞一只大象的修蛇。
一座以修蛇为柱的山洞,一群燃着催情香的痴男怨女,这一切种种,散发着鬼魅的气息。柳水鹤没有把握可以在这群人和蛇中救出云黎,只好利用仅剩的一点炸药,打算毁坏一根柱子,引发混乱,趁机带着云黎逃离这座魔窟。
谁知道那炸药引起的骚动远远超出他的预计,炸药发出的硫磺气味引得蛇群四处逃窜,整个山洞全部倒塌。
至于那个人身蛇尾的怪物,只怕也会长埋地下,再也见不了日光。
不过,终究是害死了许多人命,柳水鹤心生愧疚,低下了头。
“其实,那些人也不一定还活着。几十年过去了,他们依旧年轻,只怕也已经是魔窟的一部分了。”伴冬突然开口,“修蛇是上古时代的魔物,竟然甘愿在此处沦为石柱,只怕其中另有隐情。只是现在洞穴已经毁坏,其中的因由也已经深埋地下。”
原本前方带路的狼忽然停下,龇牙咧嘴起来,发出呜呜的叫声。
柳水鹤用手遮在眉毛上方,定睛看去,只见十来只野狼聚集在一处,围堵着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怪兽。怪兽体型巨大,四肢粗壮,背部毛发竖起,口中不断发出哼哧的低吼。
那怪兽额间一撮白毛,正是前天夜里碰见的那只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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