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阴沉,阴风阵阵,打着转在半空飘着,一点阳光不见。想来是有场大雨。
霍珩抬头望了眼天,随后利落的撩开衣摆,上了马车。今日他休沐,正好有时间去安阳郡王府,出门前,梁氏过来叮嘱两句,大抵是不能当朋友,也别成了敌人。
他当时没作声,不想将话说的太明白,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就水火不容,双方你死我活,他日一人登基为帝,另一人,只能是死。
安阳郡王看似是为了江明珠,实则也是为了自己,霍珩维护三皇子,众人心知肚明,安阳郡王也晓得,若霍珩答应与江家结亲,就是默认站在他这边,相反,霍珩不答应,就是明摆着与江家作对。
霍珩心里清楚安阳郡王的用意,或许今天,是安阳郡王给他最后的机会。
马车走的平稳,到安阳郡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侍卫看见马车前挂着霍字的字牌,连忙去通传。霍珩下马车后,直接由小厮带路,并未在外等着。
此时中午,正是午膳的时候,安阳郡王已备好午膳,微胖的身体从正厅内走出来,下巴的胡须随着笑脸抖动。
“哎呀,贤侄,快请进。”
霍珩浅笑,一句贤侄并未拉近两人关系,他反而更警惕。好在江明珠不在,稍微舒坦点。霍珩礼仪周全,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让对面的人挑不出错来。
安阳郡王脸是笑着,但眼底的笑容比方才淡了些,他微微侧身,道:“坐,咱们难得一起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早就听闻郡王府的佳酿堪比皇宫,今日是我有口福了。”
安阳郡王哈哈大笑,两人面对面坐下,丫鬟给两人倒酒。霍珩垂眸看了眼,手搭在腿上,没动一下。
表面看,两人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实际是各自心里在猜测。如此刻,倒了酒,没一个人喝,余光都在打量彼此。少倾,安阳郡王先端起酒杯,笑道:“来,喝一杯。”
霍珩不得不跟着举起酒杯,他酒量不差,但是不爱喝酒,每回喝个三五杯就罢手,极其自律。不过今日状况,多喝点也无妨。
一杯酒下肚,清甜的果香味,过了会再回味,喉咙辣辣的,后劲比较猛,估计容易醉。
酒杯空了,身后的丫鬟立刻满上,连续喝了三杯,安阳郡王终于放下酒杯,招呼他尝尝桌上的菜。
霍珩防备心不减,却也不得不给郡王面子,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了块豆腐放嘴里,其实味道和府里差不多,他却连连点头,笑着称赞。
“味道不错,不愧是郡王府的厨子。”
“既然贤侄喜欢,那就多用些。”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瞅着时机差不多,安阳郡王便开始说起了别的。
“今日明珠不在,她若见你来,定然欢喜。”
江明珠一早去求姻缘去了,是安阳郡王故意将她支开,为的是与霍珩喝几杯。
霍珩抿着酒,不慌不忙的开口:“县主娇俏可爱,我见了也欢喜,再则,我与县主自小相识,我当她妹妹般。”
一句妹妹,让安阳郡王脸色微变,这话的意思,对江明珠无男女之情。霍珩余光睨了眼,面上不动声色,沉得住气。
“她整日哥哥哥哥的叫你,难怪你当她妹妹。”安阳郡王仰头喝了杯酒,眼神透着一股精明,看着霍珩说:“明珠年纪也不小了,我正打算为她选门亲事。汴京的世家公子贤侄你熟悉,帮我参谋参谋,哪家公子适合?”
霍珩扬眉,狭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眸光微垂,掩盖眼底的某些情绪。
“县主出身名门,端庄淑惠,汴京的世家公子,能高攀的没几个。”
话落,安阳郡王哈哈大笑,恭维的话听再多,他还是喜欢听。笑完,安阳郡王情绪缓了缓,开口的语气倒也不客气。
“话虽如此,但闺女总要嫁人。”他微微侧头,目光盯在霍珩身上,试探道:“贤侄端方君子,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入大理寺,年轻有为。我倒是看重你,不知贤侄有无婚配?”
霍珩讥笑,笑郡王府的虚伪,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只怕他现在成亲了。
“我议亲不顺,家母甚是担忧,前些日子去了趟月华寺,替我求了一签,不怕您笑话,是下下签。签文说我诸事不顺,若想姻缘美满,需得三年后方可娶妻。”
“郡王厚爱,只怕要辜负了。”
三年后,江明珠二十了。
话落,空气倏地凉了几分,无形的压抑感流淌在空气中,两人呼吸不顺。
安阳郡王的笑容僵在脸上,精明锐利的眸子直直注视他,对视中,无声的较量,谁也不肯先示弱。
须臾,安阳郡王仰头笑了声,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霍珩隐约知道,不愿细想。他与江家,终究不是一条路的。
男人抬手,漆黑的直视他,“郡王,请。”
这杯酒喝完,想来日后安阳郡王不会再为江明珠的事找他了。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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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大雨落下,哗啦啦的,仿佛天漏了一个洞,没停下的意思。
霍珩离开郡王府没一会,江明珠就从外头回来,兴冲冲的进门,开口就是找霍珩。
“珩哥哥。”江明珠走的急,裙摆沾湿了也不知道,贴在小腿凉凉的。
没瞧见想见的人不免失望,她扫了圈,看父亲。
“爹,珩哥哥呢?你是故意支开我的,是不是?”
安阳郡王还在喝酒,闻言沉下脸,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别妄想嫁给霍珩,好好在府里待着,别乱跑。”
“为什么?珩哥哥他亲口说不娶我?”
“哼。”安阳郡王冷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气得胡须抖动,怒瞪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他说三年后才能娶妻,你三年后多大了?不是拒绝是什么?霍珩此人瞧着冷心冷清,对男女之事无意,背地里呢,道貌岸然。”
江明珠期待的心,在此刻死了。娇滴滴的县主,眼眶立马就红了,与自己父亲争辩。
“他才不道貌岸然,他是君子,你不能这么说他。”
女儿一哭,安阳郡王就心疼,冷硬的态度随即缓和许多,语调也软了几分,“好好,我不说,你若不信,随我见个人。”
“谁呀?”
江明珠抬水擦泪,嘴里嘟囔着:“三年后嫁人也行啊。”
她可以等霍珩的。
安阳郡王气得没说话,背着手转身,“跟我来。”
下人不知何时全部退下,眼下大厅就剩他们父女两人。江明珠不喜父亲刚才的态度,但也好奇,父亲要她见何人。
“好,去就去。”
“爹不会害你。”
江明珠不言语,她知道爹不会害自己,可是,她也信霍珩。
此时,霍珩正回定国公府的路上,身子往后靠着,面颊泛红。方才酒喝得有点多,眼下正闭目养神。
去了一趟郡王府,本以为回来定是心情烦闷,可恰恰相反,此刻霍珩倒觉得浑身舒坦,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整个人都顺畅了。
雨天路滑,王齐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过了一会,王齐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眼,在他们身后不远,跟着一辆马车,马车简陋不起眼,外边也没字牌,不知谁家的。但有一点王齐可以肯定,后边的马车在跟着他们。
王齐敲敲车壁,低声道:“公子,后边有马车跟着咱们。”
男人眼睫颤动,而后睁开惺忪的眸子,两指夹着车帘掀开,雨幕中,后边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赶车的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雨水模糊他的身影,瞧不清晰。
霍珩放下车帘,又闭上眼睛休息。
“绕两圈。”
“是。”
于是王齐让绕着北街多走两圈,起先后边那辆马车还跟着,意识到他们发现自己,便悄无声息变了道,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齐一看后边,立马禀报:“公子,尾巴没了。”
“嗯,回府。”
下雨天潮湿,霍珩最讨厌雨天,别看他平日往衙门跑的勤快,可一下雨,他便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这场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等大雨停歇,已进入六月。
六月初六是老太太生辰,一家人坐一起用饭,霍珩也陪在身边,还送了礼。老太太高兴,只是余光几次瞥向霍珩,似乎有话要说。
霍珩敏锐的察觉到了,猜个大半,完全不给老太太机会,借口公务忙,生辰后好几日没露面。
那日,霍珩回来很晚,想着许久没去外院,便让马车掉个头,去了听潮巷。
门前灯笼照旧一亮一灭,好像是习惯,每回他来都是这样。霍珩见怪不怪,径直往里走。
屋里很暗,弥漫着香味,还有淡淡的酒味,是果酒。
抬手挥开纱帐,霍珩低头就闻到了。
“喝酒了。”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然后晃晃她的胳膊,“睡了吗?”
“嗯?”
孙妈妈生辰,晚上她们一起喝了点酒,林秀秀喝了三杯,然后就倒了,刚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迷迷糊糊的,要醒来的迹象。
“不喝了,晕。”
“没让你喝酒,还认识人吗?”
林秀秀睁眼,“公子?”
还好,没醉死。
霍珩叹气,懒得跟醉鬼计较,立在床头说了句:“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他特别喜欢说这句话,林秀秀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他。猛地坐起来,手开始乱抓。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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