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何时骗过你。”
陆珩如沐春风的话语,使得沈婉鸢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
陆珩待了片刻,便要离去,沈婉鸢看着陆珩的背影,轻出了一口气,眼中却又有新的忧虑。
身处于肃王府的她,究竟算什么?
想到这里,沈婉鸢眼眸低垂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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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忠勤伯嫡次子过几日要定亲。”
陆珩刚踏出沈婉鸢的清荷院,武安小声说道。
陆珩眉宇微蹙。
武安赶忙解释道:“就是沈姑娘的前未婚夫,听闻又被家里订了亲,亲家是您的旧部宣威将军。”
陆珩一怔,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笑意:“开国十六将之中的忠勤伯后人要成婚,孤怎么说都要去送份礼,莫要寒了忠臣的心。”
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都抵不上曾经的情郎另觅新欢。
毕竟人心凉就在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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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您要带我出去?”
沈婉鸢望着一早就踏进她院子的陆珩。
陆珩今日身着湖蓝金银秀祥云暗纹长袍,头戴一顶镶白玉金冠,玉带金冠,颀长挺拔,仿若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一般。
“陪孤办件事,之后我们便去杏林坊探望沈夫人。”
沈婉鸢看着陆珩薄唇轻启,她心底的感激之情难以言喻,感激行礼道:“谢谢您。”
她刚屈膝,倏然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缓缓撑起她的手臂。
陆珩轻笑道:“莫要多礼,你且看看这些东西是否合心意?”
沈婉鸢这才发现陆珩身后的下人们还抬着六个螺钿樟木大箱子。
沉重的箱盖被侍女逐渐打开,沈婉鸢却楞在了原地。
其中,四个螺钿樟木箱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春夏秋冬四季的华贵衣裳,其中不乏有镶嵌的珠玉珍珠,鞋履皆是苏绣,蜀绣的样式。
另外两个箱子内放着各种大小的锦盒,贴身侍女凛玉在陆珩的示意下,缓缓打开其中一个。
一套镶粉玺海棠并蒂重工掐丝的头面出现在她的面前,发簪上的珍珠流苏闪着耀眼的光茫。
沈婉鸢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贵重的首饰,平日里银簪上镶嵌碧玉便是她最好的东西。
她眼中带着局促,疑惑问道:“这是借我的吗?”
陆珩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放下手中的茶盏:“送你的。”
随着侍女们逐渐打开了所有的锦盒,里面有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一根点翠青鸟镶八宝步摇,一对麻花碧玉镯,一对累丝金镯......数出来足足有十多样。
“这...这太贵重了。”
没有姑娘不爱美,也无人能抵挡这些熠熠生辉的珍宝,也没有人送过她这般贵重的珠宝。
但这些东西不属于她,她也没有理由收下这些珠宝。
沈婉鸢心脏砰砰直跳,低眸垂头不敢望向陆珩。
倏然,一阵淡淡的檀香味飘到了她的鼻尖,不知何时陆珩站在了她的面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
她不适应与男子离得这般近,她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因着退步,发髻上突然出现了微微晃动的步摇。
她猛然抬头,却看到陆珩一双凤眸和煦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缱绻地柔情。修长的手指在摆动着她的发簪。
“这是孤第一次送爱慕姑娘的心意,婉婉也要拒绝吗?”
心意吗?礼物吗?
她被陆珩炙热的眼神望着,心中如擂鼓般砰砰直跳,慌张避开他的视线,“这太昂贵了。”
陆珩眼中笑着,话语之间却不容拒绝道:“婉婉若是不收下,今日便不出去了,择日再次再去杏林坊。”
沈婉鸢只好颔首道:“那我收下,您可不能反悔。”
陆珩笑着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
刚坐上马车,沈婉鸢嘴角笑着怎么都压不下来,一双杏眸仿若空中星辰般闪耀,扬着小脸偷偷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上的景色。
忽然行至一处小巷时,传来了震天响敲锣打鼓声音,喜庆的唢呐声仿若跳跃的小雀飞进了人的心口。
时不时路人的高声叫彩声,铜板叮叮坠地的声音引起了人们的抢夺。
沈婉鸢探头朝外看去,原是有一户人家定亲,当真是热闹极了。
她正欲说些什么,却察觉到马车忽然停止。
马夫:“王爷,我们到了。”
沈婉鸢却慌了,她望着镇定自若的陆珩,赶忙问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
陆珩应道:“今日忠勤伯府嫡次子与宣威将军的女儿定亲,陛下让孤赏赐些东西。”
沈婉鸢后背却生出一股寒意,紧抿着唇角,紧张到手脚发凉道:“我可以不去吗?就在车上等着您。”
她又抬头说道:“您也知道他之前是我的未婚夫,现在他定亲我断没有去的道理,况且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后半句沈婉鸢不敢说出口。
“臣等恭迎肃王爷。”
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高昂的行礼问安声。
沈婉鸢看着陆珩端坐在主位的样子,心中惶恐愈发的盛,她与忠勤伯府的关系实在是尴尬,若是这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是她的未婚夫另娶佳人,她心中的酸涩仿若潮汐般涌起。
倏然,一张带着檀香味道的绯色面纱轻柔地挂在了她鬓角,陆珩扶正她的步摇,“婉婉今日是孤的侍女,赏赐完我们便去杏林坊,可好?”
陆珩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说完之后,门外的马夫便掀开了车帘。
“起身。”陆珩威严庄重说道。
掀开门帘的刹那,沈婉鸢仿若在地下沉睡了许久的尸体突然接触到阳光。
众人试探的视线已然看到了坐在马车内的她,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仿若弓箭般向她袭来,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摆正了脸上的面纱,低头弓腰下车,站在马车旁,恭敬福身行礼等着陆珩下车。
“王爷亲临寒舍,实乃臣等荣幸,倍感荣耀。”
忠勤伯一辈子也没有能与摄政王交谈的机会,却没有想到与宣威将军府结为亲家时,竟能收到他的祝贺。
他此刻分外感念先祖的恩德,一会礼毕他定要去好好烧香感谢。
看着陆珩举止从容优雅,无形之中满是皇室威压,紧张害怕的忠勤伯,愈发压低了身子,恭敬说道:“王爷,这般请。”
忠勤伯苏夫人的视线却总是停留在沈婉鸢的身上,对着身旁的嬷嬷说道:“王爷的侍女怎么看着分外眼熟。”
话音刚毕,陆珩淡漠的视线便看了过去。
苏夫人仿若变脸一般,换上了恭维的表情,笑着颔首。
嬷嬷赶忙说道:“夫人快莫要说了,若是惹怒了这位姑娘,吹了枕边风...”
苏夫人刚忙应道:“对对对,你说的对我,万一他们是那种...”
站在苏夫人身后,今日定亲仪式上的新郎官,忠勤伯府嫡次子苏云川却通体生寒地站在原地。
苏云川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此时双眼通红望着沈婉鸢的背影。
他早在心中认定下的妻子,怎会因为她蒙上面纱就认不出。
他们曾在沈家老宅的树下牙牙学语地念着三字经,年少时曾在镜湖边偷偷送她胭脂,少年少女总是喜欢把平时的事情写作书信,一纸书信通了快十载。
沈老太爷在他七岁时定下的姻亲,从孩童垂髫到看着她温婉行及笄之礼。
听着母亲与嬷嬷的对话,他心中的伤痛更甚,但他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快步拉着她的手,解释一番,却被身旁的苏夫人攥着,低声斥道:“你的规矩呢?那可是肃王爷,莫要走太快,惹得贵人不喜了。”
神情恍惚的苏云川才发觉他险些做了错事,但一想到沈婉鸢凄惨的雪夜叩了一夜的门,而他被关在祠堂写退婚书的绝望。
他眼眸满是愠怒,愤然甩袖远离了苏夫人。
因着听着肃王爷要来宣威将军府,就连没有发请帖的人家也赶了过来,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忠勤伯招呼着便要让陆珩往上位坐。
陆珩轻笑道:“忠勤伯可是糊涂了,孤可不是主家。你们莫要在意孤,该如何还如何,权当孤来沾沾喜气。”
宣威将军笑着说道:“亲家莫要这般了,王爷日理万机,切莫耽误了。”
陆珩颔首问道:“今日定亲可是你家长女?”
宣威将军憨憨地摸着头,笑道:“回禀王爷,是幼女。”
陆珩嘴角翘起,笑道:“孤之前与老将军平定西北的时候,他说起家中小孙女总是淘气,担忧着被人欺负了。现在得一良缘,你父亲在天有灵,大抵安心了些。”
将门世家总是传承向前,宣威将军的父亲早已于五年前病逝,他没有想到陆珩还能记得家中老父,铁血将军的心中瞬间流淌着融融暖意。
他感动地要拱手行礼时,便看陆珩抬手说道:“都是粗人,莫要煽情,快开始吧,莫要耽误定亲的吉时。”
“对对对,快开始吧。”
沈婉鸢第一次见识到陆珩与朝中大臣谈笑风生的样子,清俊的眉眼缓和肃杀之气带来的威压,三言两语间便掌控了朝臣的心思。他身上有着从容不迫的样子,沉稳和坚定的姿态使人分外安心。
她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听父亲说,先帝在世时,肃王多次被朝臣议储。
她看着陆珩举手投足之间威仪,甚有史书明帝之风。
倏然,司礼官手执书册,高声喊话打断沈婉鸢的思索。
“吉时到!雁来!”
身着红袍的苏云川从正门走了进来,他身后的下人们手捧两只大雁,向宣威将军行礼提亲。
宣威将军作为女方的父亲坐在主位之上,陆珩则坐在侧手左位。
沈婉鸢看着苏云川站在她的面前提亲的样子,心中的苦涩已然溢了出来。
他外貌一副书卷气,温文尔雅,待人有礼,念书并非出类拔萃,但却是个做丈夫的好人选。
他们定亲的日子,她也像今日的姑娘一般,穿着一袭红裙,拎着琉璃小盏等他前来提亲。
那是她最期待的一天,也是她最痛苦的一天。
但午时已过,忠勤伯府没有来,皇宫禁军却把父亲抓走。
现在想来他们大抵早就听到了风声。
而现在还不到两个月,苏云川已然打算另娶新妇。
看着花厅入目的红稠,主位高堂的合不拢嘴的笑意,苏云川递给女子的锦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四肢发冷,一滴泪水滴落在面纱上。
突然,苏云川似是望向了她的这边,她瞬间低头,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但他灼热的目光让她已经不能站在此处,她转身便要了离开此处,但陆珩的大掌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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