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僵立在浴室门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后又疯狂倒流,冲击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清晰地映出眼前那片地狱般的景象:满浴缸的暗红,以及沈怀那张浸泡其中、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空,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快得要炸开。
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只能挤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怪异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肺叶生疼。
然后,停滞的时间猛地恢复了流速,所有被屏蔽的感官以排山倒海之势倒灌回来。
窗外原本细微的车流声变得如同雷鸣,冰箱的嗡鸣像是尖锐的警报,而最具有冲击力的,是那无处不在、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气味,像一只湿冷粘腻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呼吸。
“不——!!!”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撕心裂肺,凄厉得几乎要划破公寓里死寂的空气。
这声音陌生得让他自己都震惊,充满了纯粹的、未经任何理智过滤的绝望。
他像一颗被掷出的石子,猛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砸在湿滑粘腻的地砖上,溅起混合着血水的冰冷水花,迅速浸透了他的家居裤。
他全身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几乎无法稳住自己。
手指胡乱地、疯了一样摸索着沈怀浸在血水中的脖颈,寻找那本该跳动的地方。
指尖触到的皮肤是一种可怕的、浸透了水汽的冰冷,那种寒意顺着他的指尖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他的血液。
没有跳动。没有任何生命的搏动。
只有一片死寂,比他触摸过的任何尸体都要寒冷。
“怀怀……怀怀……”他语无伦次地嘶哑哭喊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别吓我……求你了……别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玩……”
他像是哀求着一个恶作剧的孩子,语气里充满了荒诞的侥幸。
职业的本能驱使着他那双救过无数人的手,移向沈怀的胸口,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可那身体浸泡在血水里,滑腻得抓不住,他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气才能达到有效的按压深度。
每一次按压,都伴随着更多被稀释的血水从腕部那道狰狞的伤口里、甚至从他口鼻中被挤压出来,染红了他颤抖的手腕,染红了浴缸边缘,也彻底染红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啊——!!”他发出绝望的嚎叫,像受伤的野兽,但手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按压的频率和深度标准得近乎残忍,是他肌肉记忆里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用来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动作。
他猛地低下头,徒劳地封住那双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嘴唇,渡过去自己带着滚烫泪水的呼吸。
可得到的回应只有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死寂,那股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醒醒!你醒醒!沈怀!我命令你醒过来!”
他吼着,声音破裂不堪,混合着眼泪、鼻涕和脸上的血水,一片狼藉。
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挣扎,“药呢!对!药!肾上腺素……我的急救包!我的急救包里有!”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转身想冲出去拿放在客厅柜子里的急救包。
可地上漫延的血水让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磕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脚并用地在粘腻的血水中爬起来,就要往外冲。
没用的。
一个冰冷、恶毒、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入他混乱的脑海深处。
血都快流干了。身体都冷透了。瞳孔……他甚至还没敢去看瞳孔,但他知道,必然已经散了。
他救过那么多人,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是死亡。什么是体温失、尸斑、尸僵……什么是无可挽回的死亡。
那些他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医学知识,此刻正化身为最残忍的法官,一条条、一桩桩地向他宣读着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判决。
他踉跄着停住脚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绝望地转回身,重新瘫跪在浴缸边。
他再一次伸出手,机械地、徒劳地按压着那片冰冷的胸膛,每一下沉重的按压,都像直接按在了自己同样破碎的心脏上,带来窒息般的剧痛。
力量迅速从他身体里流失,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
额头无力地抵在浴缸冰冷湿滑的边缘,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到了极致、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和抽泣。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落进浴缸暗红的水里,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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