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昀眼见着瘦了一圈，秦招司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本想邀赵昀一路去吃点好的也算聊表谢意，可不巧赵昀却说今天有贵客要来，脱不开身。
秦招司表示理解，他假借着谢怀的旗号，赵家现在如日中天，一般人赵昀还真不放在眼里，他说贵客，那一定有些份量，不好打扰赵昀的生意，秦招司只好作罢。
只说等安顿下来再好好答谢后，便带着身后两人先行离开。
直到上了车，谢怀难得的沉静了下来，却还是那副吃惊过后又一时无法接受的表情。
蒋饶坐上驾驶座，不管谢怀，只转过头问秦招司去哪。
“平锡饭店吧。”秦招司应道。
“嗯？”蒋饶一顿，瞥了谢怀一眼，提议道：“秦小二爷，不如换个地方吧。”
“不合口味？”秦招司问。
“太贵了，犯不上。”
这话从蒋饶嘴里说出来，谢怀怎么都觉得不对味，吃喝玩乐这些谢怀不了解，但蒋饶却是不怎么亏待自己的人，想来以前是跟着梁庆生的，总该不是没见过世面，便一下子起了好奇心，什么饭馆连蒋饶都嫌贵。
“贵到什么程度？”谢怀真诚发问。
蒋饶想了想，比喻道：“这么说吧，按您的消费水平，六十碗面钱换一道菜，还是素的。”
谢怀“切”了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话：“你吃过？”
“看过。”
阴阳怪气一向是谢怀的强项，听到蒋饶的回答更是让谢怀不屑，双手一环，讥讽道：“那你说得像真的一样，怎么是在梁庆生手底下也吃不上一顿好饭？是他坐着吃你站着看？”
蒋饶也不饶人，反驳道：“好歹以前看过，在您这我可只看见面了。”
“那么怀念旧主，送你去见他？”谢怀凑近蒋饶一些，挑眉问。
“拿命威胁我呢司令。”蒋饶缩了缩脖子，赔笑说：“您成功了，我还是更愿意跟着您。”
“有眼力见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谢怀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招司只管在后座看两人的模样偷笑，想起以前初次见到蒋饶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现在这样放肆，在梁庆生手下，似乎更多的时候都是圆滑的，也不知现在怎么了，明明谢怀的脾气相比起梁庆生反而要更暴躁些，但蒋饶却远没有以前那么小心谨慎。
这种改变大概是连蒋饶自己都没有发觉的。
两人在前面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这样争执下去才是真的要饿死人了。
秦招司忙开口打断道：“既然那么好奇，吃过才知道值不值当，再说下去我们就得饿死在车上了。”
听到这话，两人像是此刻才意识到此行的目的一样，蒋饶也不等谢怀开口，即刻启动汽车，一路往饭店驶去。
平锡饭店，上海闹市区里最大的一间酒店，整个饭店的风格，在周边的一切灰白建筑下显得格格不入，朱红色的大门镶嵌着金色的门扣铜环，门楣上悬挂的红棕雕花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提着平锡饭店的金字招牌。
谢怀站在门前，一眼看去，只见里面长廊上的波斯红毯和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秦招司引两人往里走，大厅内摆放着精致的餐桌椅，皆用上等的红木制成，椅背扶手处，还嵌有精致的玛瑙石。
厅堂迎客的掌事首先看见了秦招司，这是豫园大火后他第一次见到秦招司，震惊之余也不敢耽搁，忙上前迎接。
“秦小二爷，许久不见，您一切可好吗？”
秦招司见来人，是这饭店的老掌事，往日他来的时候也多半都是老掌事来招呼，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嗯，前些时候忙着料理豫园的事，今天特地带了朋友来。”秦招司笑着应道。
“这就好这就好，那小二爷还是老地方？”老掌事问道，余光看了秦招司身后的谢怀一眼。
大概是因为平时跟秦招司来的人都是赵昀，头一次见生面孔，难免不多看两眼。
“有劳。”
得到回应，老掌事微微欠身，朝二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要引人往二楼走。
秦招司初走了两步，谢怀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小二爷，不如换个地方吧，真的不用这样讲究，我和蒋饶没那么尊贵。”谢怀说道。
“也不是经常来，偶尔一次有什么关系。”秦招司偏过头，看向谢怀：“况且，这满堂客人没人比你们更尊贵。”
老掌事忙跟着秦招司应了两声“正是”，秦招司反手握住谢怀的手腕，笑道：“走吧司令，真的饿了。”
听到秦招司一句司令，老掌事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这才小心的打量起谢怀来，虽然早就听说新任司令是年少有为，却也没想过居然真的这样年轻。
又看见跟在谢怀身后的蒋饶，只觉得眼熟，想了半刻，才突然想起这是往常跟在梁指挥长手下的人，确定了谢怀的身份后，更是不敢轻视，点头哈腰的把人迎上二楼雅座。
这几个人，一位是上海军区司令，一位是军区指挥长，还有一位是秦家小少爷，虽然是落魄少爷，但这毕竟姓秦，又跟赵家交好，现如今又是司令的朋友，更是怠慢不得。
老掌事招呼几人落了座，忙沏来一壶好茶，将菜单递到谢怀手里，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谢怀点菜。
谢怀打开菜单扫了一眼，恨不得现在就闭上眼睛，谢怀扪心自问自己没那么好的命吃那么贵的菜品，半晌点不出一个菜来。
“我来吧。”秦招司笑着接过谢怀手里的菜单，又回眸问蒋饶有没有什么忌口。
看见蒋饶摇头，秦招司便随意扫了一眼菜单，顺手点了几个招牌菜，才将菜单递回给老掌事。
“先上这些，有劳。”
“秦小二爷您客气，几位稍坐，我马上让人准备。”老掌事接过菜单，给几人添上热茶，识趣的退出雅间。
谢怀咂舌，不自然的拿起桌上的茶，开始感叹起他看到菜单之前，一直觉得蒋饶说的话是夸张了，现在看来蒋饶说的确实是实话。
蒋饶撇撇嘴，小声嘀咕：“说了您还不信。”
谢怀瞪了他一眼，没有回他，只是尝了一口热茶，突然朝秦招司说道：“这茶没有你送给我的好喝。”
一时没有想起来赵昀的茶，秦招司愣了一会，想了半刻，才终于想起这档子事，回道：“那个茶，如果你爱喝的话，我得问问赵昀是哪里买到的茶，那是赵昀送的，不是我送的。”
谢怀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没在听到这句话后呛进自己喉咙里，愤恨的瞪向蒋饶，只见蒋饶头扭到一边，装作在看壁画的模样。
想起在河北那几个月，蒋饶是怎么拿着那盒茶叶利诱他，看他此刻的样子，显然也是知道那盒茶是出自赵昀的手，现在得知自己宝贝着不舍得喝的茶根本不是秦招司送的，谢怀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起身掐死蒋饶。
所幸菜上得很及时，打断了谢怀真要动手的心思，蒋饶谄媚的将菜移到谢怀面前，讨好似的说：“这几天您都瘦了，别枉费了秦小二爷的好意，多吃些多吃些。”
谢怀长呼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怒意，夹了一块烧肉送进嘴里，肉块的酱汁伴着鲜嫩肉质本身的汁水在嘴里爆开，谢怀瞬间气消了大半。
秦招司见蒋饶只顾着看谢怀脸色，干脆夹了一块鲈鱼送到蒋饶的碗里，招呼他别管谢怀，饿了就快吃。
蒋饶道了声谢谢，筷子正要去夹碗里的鲈鱼，谢怀突然筷子一伸，将蒋饶碗里的鲈鱼夹进了自己碗里。
“他不爱吃鱼，我爱吃。”谢怀一边解释，一边只管把鱼往嘴里送。
看蒋饶快翻上天的白眼就知道谢怀又在胡说八道，秦招司只好招呼蒋饶自己夹，喜欢吃什么再点就是。
蒋饶这才动了筷子。
大概是因为自己太久没那么好好吃一顿，谢怀极少有觉得东西贵有贵的道理的时候，一桌菜很快空置，谢怀与蒋饶吃累了靠坐在椅子上不想说话。
秦招司有些想笑，又怕他们还没吃尽兴，便问起要不要再上些其他的菜。
蒋饶忙摆了摆手，抚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道：“小二爷，好意心领了，但实在装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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