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静。
没有水声,没有风声,没有吵闹和尖叫声。
但是有悠长平缓的呼吸声,刻意压低的细碎的交谈声,还有被包裹的温暖又柔软的感觉。
一切都如此的安宁祥和。
温晚睁开双眼,一盏暖黄色的小灯温和地在她头顶发着光。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往她的左侧一看。
小窗之外,深黑的夜空沿着机翼向外延伸,几粒碎星洒在里头,一闪一闪地发光。
温晚看向另一侧,飞机上都是在夜里静静地安眠的人。整个机舱都很安静,无知无觉地陷入深眠之中。
温晚站了起来。
身边的人被惊醒:“你去干什么?”
“突然有点想上厕所,”温晚对他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你继续睡。”
那个人嘟囔了两句又重新闭上眼。温晚松了口气,来到过道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出来了?”温晚念叨着,“而且真的复活到了2016年?”
她展开从口袋里摸到的机票,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从中国去往澳大利亚,2016年8月3日。
但这不可能。
现实世界可不是《生存游戏》,不会有所谓的复活魔法。温晚早就清楚系统说的“复活”不过是个幌子,他只是找了个理由让她来到用数据构建的剧情世界,亲眼见证胭雨带来的屠杀。
但温晚到最后也不愿让胭雨杀死自己,胭雨也在杀了夏玉夕后就失去了踪迹。她好不容易创造出生灵涂炭的条件,从温晚踏出乾玥界起,就不复存在了。
那么她所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温晚想,胭雨从一开始就应当清楚,当她为了解除诅咒而杀人的那一刻,温晚就再也不可能主动让她杀死自己了。
她只会恨上她。
“这个卫生间里有人吗?”突然传来两声拍门声,“能不能快一点?”
温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连忙应了声:“马上。”
她打开门让外面等候的人进去,临出门时想起什么,问了对方一句:“现在是几点?”
对方不耐地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你没有手机吗?”
“放在座位上了。”温晚回答,目光迅速扫过对方,没有看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里是现实吗?还是另一个数据构造的世界呢?
温晚边想边往座位上走,经过一排排入睡的人时,忽然脚步一顿。
飞机失事是什么时候来着?
十二点?一点?
那对温晚来说实在是太久以前的记忆。从高空坠落,沉入深海,然后死去。她无法记清当时的时间,她可能还在梦中,然后突然一阵刺痛,她就已经以灵魂的姿态站在海底,与自己的尸体面对面。
后来她和胭雨回到家里,她记得她曾在电视里听到过相关的报道,但她当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死去给家人带来的悲痛,根本无心去听新闻中说了什么。
然而现在她正面临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该如何停下一架即将失事的飞机?
在温晚离开上海的时候,飞机失事的原因还没被查出,也没有任何幸存者被找到。之后她也没再关注过八零三事件的后续报道,这导致温晚目前掌握的信息量基本为零。
那么此刻她能做的,最快产生效果的方法应该是……
温晚抓住了一个刚要给乘客送被子的空姐:“这架飞机马上会出事。”
空姐愣了一会儿说:“妹妹,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温晚严肃地说,“你快去告诉机长。”
空姐想了想:“请您稍等一会几,我立刻去报告。”
温晚点头,等空姐走后,她开始翻找起自己带的包,遗憾地发现自己除了两瓶水、 一部手机、还有一个充电宝,几块泡泡糖外,其他东西都放在行李箱里托运了。
没有工具,挟持人质让飞机停下肯定不可能。就算有,大概她也很快会被机组人员制服,撑不到飞机着陆。
温晚拿着手机,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飞行状态的标志。
看来场外求助也不可能了。
要是空姐上报后,没有查出任何危险因素的话,飞机是不会停下的。那样就说明,失事的原因不在飞机本身,而在于外界。
温晚瞥了一眼窗外。
她看见了微弱的幽蓝色光芒,
温晚猛得直起身,把邻座的小哥拉过来。
小哥烦躁道:“干什么干什么?我才刚睡回去!”
“你有没有看到蝴蝶?”
“啥?”
温晚把他的头往窗户上怼:“外面,蓝色的,看见了吗?”
“什么都没有啊……”小哥硬撑着张大眼睛,“你睡糊涂了吧?数万米高空哪会有蝴蝶啊?”
只有我能看到的……
幽灵蝶?
“胭雨……”
温晚看着窗外幽蓝色蝴蝶,喃喃道。
“别告诉我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你造成的。”
“喂。”
小哥忽然扯了她两下。温晚转头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站在他们面前。
看起来年长些的那个问,“刚刚是你向空姐汇报的吗?”
温晚点头:“是我。”
“我们是航空安全员,需要向你了解详细情况”他挥了两下手,“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好。”温晚拿起包,“辛苦你们了。”
他们来到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年纪小点的安全员问她:“直接说吧,飞机会出什么事?你都知道什么?”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飞机会坠毁。”温晚认真地说,“我希望你们排查一下有没有人携带了危险物品,或者飞机本身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这方面会有人去做的,”对方拿出本子用笔记录下她的话,“那么原因呢?为什么你认为这架飞机会坠毁?”
温晚摇头。
“是看见什么可疑人物了吗?”
温晚斟酌道:“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要是把穿越的事说出去,只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吧?
“为什么?有人威胁你吗?”
温晚坚持装神秘到底:“我不能说。”
“但你认为这架飞机一定会出事?”
“是的。”温晚说,“只有这点我可以保证。”
安全员的眉毛缩在了一起:“你没有说谎吗?我想你应该知道,谎报险情是违法行为。”
“我很清楚。我也没有在逗你们玩,我看起来这么幼稚吗?”温晚有些焦躁起来,“无论如何,这架飞机都不能再开下去了!”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其中一个安全员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后返回来说:“已经检查过了,什么问题也没有。”
温晚面色一沉。
如果不是飞机本身出了问题,那就只可能是胭雨了。那样的话,靠飞机上的人肯定发现不了任何问题,更别说和胭雨抗衡。
“能迫降吗?”
温晚沉静地发问。
“迫降?你开什么玩笑?”年纪较轻的安全员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来,你就想迫降?”
“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不代表危险就不存在。”温晚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凝重地说,“过十二点了,没有时间了。”
“这和时间又有什么关系?”温晚凝视着那双年轻的眼睛:“我问你,你想死吗?”
安全员在温晚的目光下竟是有些犯怵,他隐约觉得那对深黑的眼中好像藏了不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让人胆寒。
另一位安全员这时发话了:“如果你真的认为需要迫降,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这里是太平洋上,附近没有备降机场,水面迫降可不是儿戏,不能因为你一已之词就下决断。”
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温晚沉默。
沉默之中,她忽然咧开了嘴,尖锐而无意义的笑声就这么从喉头溢出。
“你们刚才说——没找到,是吗?”
气场变了。两个安全员惊骇地看着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女孩。
温晚抬起头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
“原来我藏炸弹的技术有这么好吗?”
“你,你是什么意思?”
颤抖的嗓音问着。
温晚用不在意的语气说:“本来想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猜出来,没想到我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你们还是一点都不开窍嘛。”
她悠然地拿起手机。
“还有二十分钟。”她展示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马上我们就可以一起葬身海底了。”
年轻的安全员突然从门口冲了过去,口中大喊着:“飞机上有炸弹,快降落!”
温晚根本没拦他,嘟囔了一句:“嘁,现在倒是相信得快。”
她看向剩下的那位:“你还在这干什么?”
安全员问:“真的有炸弹?”
温晚说:“你不会聋到要我重复第二遍吧?”
“或许这只是你为了迫降编出来的谎话。”
温晚挑眉:“你想用一整架飞机的人的性命来赌吗?”
安全员咬紧牙:“你想要什么?”
“嗯?”温晚摸了摸下巴,“给我十亿然后放我下飞机?”
安全员的冷汗下来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那就免谈了。”温晚耸肩,“不如想想怎么在二十分钟内解决这一切吧。”
对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手机给我。”
他经过温晚时说。
温晚顺从地交给他。
“接下来的时间哪里都不许去。”安全员严肃地说,“等飞机降落后,我们会将你移交公安机关处理。”
“我懂,”温晚应道,“恐怖分子应该有的待遇嘛。”
回应她的是门上锁的声音。
很快她听见了广播声。
“亲爱的各位乘客,机组人员刚刚接到报告,飞机上可能藏有危险物品。出于乘客的安全考虑,飞机即将实行紧急迫降。请大家收起桌板,系好安全带,不要把尖锐物品放在身边……”
温晚松了口气。
就是这样。
只要飞机能成功降落,没有人死亡,她就能够安全地回去。炸弹是谎话,她的行为只能算是谎报险情,顶多被拘留十几天,这件事就结束了。
下面要找到胭雨。
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了一小撮人,走在最前的还是刚才的安全员,面色十分冰冷。
“搜身吧。”
两个壮汉上来控制住她,一个空姐仔细地把温晚上上下下检察了一遍。温晚也不反抗,任他们搜索。
正值仲夏天气,温晚全身上下就一件T恤衫和一条短裤,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也没有,空姐很快把她搜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安全员见状,眉头拧得更紧:“你把控制器藏在了哪里?”
“没那种东西。”温晚偏头,“说实话,我没有任何办法让炸弹停下来。”
“那为什么没到时间炸弹就炸了了”安全员冷声说,“炸弹到底有几个?除了机翼还有吗?”
温晚微怔:“炸了?”
“你自己装的炸弹你还不清楚吗?”
“我根本没装炸弹我哪清楚啊!”
温晚喊道。她突然挣脱开两个壮汉的手,旁边围着的人瞬间骚动起来。但温晚比他们的动作更快,她敏敢捷地避过所有想抵住她的人,撞开站在门后的安全员冲了出去。
“抓住她!”
后面吵吵嚷嚷地在喊。
温晚熟练地躲闪着,她的余光里映出机窗,一大片幽蓝色的蝴蝶飞向飞机聚拢,密密麻麻地停在机身上,像烂透的梨上长出的霉菌。
“不是炸弹。”她自言自语道。
是蝴蝶。
损坏机翼的,是胭雨。
温晚的心猛得一沉,她盯准了一个方向卯足劲狂奔。忽然侧边有一只手伸出来拉了她一下,拽得温晚险些摔倒。
她转头发现是坐在她邻座的小哥,从哥紧张地看着她:“你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温晚当机立断地把他拉起来:“跟我走。”
小哥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被她拽着狂奔,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温晚一路跑到了机长室。机长室门口守着人,温晚犹豫了一刹,还是往那边冲了过去。
“包里有笔吗?”
“ 啊?”小哥愣了下,掏出一只钢笔给她,“有的。”
温晚接过去:“谢谢。”
她把钢笔抵在小哥的脖子上,对守在机长室门口的人说:“放我进去。”
“这位女士,飞机正在迫降——”
“不然我杀了他。”
温晚冷冷地说,小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来真的?”
门口的人仍是说:“抱歉,没有机长允许,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未免太敬业了点吧?
温晚语气发狠:“我真的动手了。”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温晚把一部分注意放在身后,只听门口的人回答:“无论你杀多少人,都不会放你进去的。 这是对其他乘客安全的负责。”
小哥有些崩溃,他哭叫:“救命啊!”
这时候追逐她的人也围上来了,温晚用一只手环住他的肩,另一只手紧紧抵着钢笔,面对着一众人:“停下,不许再靠近我。”
迫于那支钢笔的威慑力,人们纷纷停下脚步。
“救救我!”小哥哭丧着脸,“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没过门的媳妇等着我去娶呢!我不能死在这里啊!”
温晚拉着他边退边吐槽:“你媳妇都没过门哪来的小啊?”
“我伯伯他二舅奶奶的孙子今年刚满两岁哇!”
温晚:“……”
别太荒谬。
她退出去大概而三米远,飞机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小哥没站稳,差点带着温晚一块摔倒,温晚稳住重心后,即刻望向窗外,幽蓝几乎覆住了夜色,把整个世界笼罩起来。
远远地有人在叫:“机尾也遭到袭击了!”
“快停下吧,你非要让两百多个人和你一起死才甘心吗?”
温晚突然觉得很冷,是那种从心底向外蔓延的,寒冰似的冷。就好像是乾玥界下个不停的大雪随她一起走了出来,在八月里呼啸出一场十二月的风暴。
飞机会再一次失事吗?
所有人,都是因为她而死的吗?
小哥感觉到那支抵着他的钢笔哆嗦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你别冲动啊,你真把我杀了你就没有人质了。”
“别吵。”
小哥压低了声音说:“你其实不想杀我的吧?你要是不想你就眨眨眼。”
温晚懒得理他,她的眼睛盯着另一处,一个想法在地心中渐渐成型。那个想法比起进机长室让飞机避开蝴蝶还要大胆得多,疯狂得多。
温晚拉着小哥一路往回退,两侧无数蝴蝶与他们相向飞过,诡异得仿佛末日降临。小哥还在喋喋不休:“我叫虞七,今年二十三岁。这趟本来是去澳大利亚旅行的,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啊啊,早知道结完婚再走了,要是我死在这了我的亲亲宝贝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喂,这位妹子,你叫什么?”
“温晚,十九,留学。”温晚问,“你不说话会死吗?”
“反正说不说都要死,还不如多说一点,”他回答,“你干嘛要胁持我?”
有人质的话行动会比较方便,温晚停在她一开始逃出来的房间门口,一直握着的钢笔放了下来,“你说你叫虞七,是吗?”
虞七突然被放开有些不适应,傻傻地说:“是,是啊。”
温晚晃了晃手上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这是你的订婚戒指?”
虞七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顺走的?”
“借我一用,有机会还你。”
温晚闪身进了房间,从里面反锁。接着她从嘴里吐出一块嚼到失色的泡泡糖,把戒指上的钻石粘在窗上。她从角落里找出一个灭太器,对着戒指砸了下去。
窗嘭的一声碎了。
风从外面灌进来,不平衡的压强让温晚觉得有些眩晕,但她还是探出头,对着蝶群大喊:
“胭雨!”
“我是温晚!”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以保证声音不会被风吹走,“能听得到我吗?”
蝶群毫无动静,自顾自地乱飞。
“你要亲手杀了我吧?”温晚锲而不舍地喊道,“既然那样,就接住我吧!”
于是当安全员打开被反锁的门时,他们所看到,是那个搅乱一切、肆意妄为的恐怖分子,从破碎的窗口中一跃而下的场景。
虞七在一地碎片里找到那个被砸得变形的戒指,然后他颤抖着走到窗边。刚刚还威胁着要杀了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也可能是汹涌的海面之下。
而无人能看到的是,刚刚还贴在飞机上的千万只蝴蝶,在温晚跳下的一瞬齐齐向下飞,像是因重力下垂的黏稠蜂蜜,最终把下落的温晚包裹在其中。
快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8章 飞机失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