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3号这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一架飞往澳大利亚的客机在飞行途中突发意外,在海上紧急迫降,所幸无人伤亡。
第二件事,是南岭的一片荼蘼花海在一夜之间全数盛开。千百朵花尽是盛放之姿,没有一朵有开败的迹象。更为神奇的是.,在那天过去之后,那些奇迹般盛放的荼蘼又奇迹般在一夜之间闭合,从此再没有盛开过。直到后来很多年,这片永不开放的荼蘼成为一个怪谈,在过路人口中代代相传。
但我们将要看的并非是多年后的故事,还请各位把目光转回到现在。
温晚在花海中醒来时应当是上午**点钟。她睁眼看见的只是刺目的阳光,也非白得过分的花朵,而是一张有些可爱的,稚嫩的圆脸。
她的心狠狠跳了一下,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你没事吧?”那个女生有些担忧他问,“我看见你躺在这,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所以来看看。你还好吗?”
温晚嗖地坐起,眼睛紧盯着那张脸说:“我没事,我只是在睡觉。”
“啊?那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女生抓了抓脑袋,“这里睡觉不安全,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对了,你知道这片花海是怎么回事吗?我听说这里有一片开了的荼蘼,才来到这里的。”
女生晃晃脖子上戴的相机,温晚转头看了看,果然有零散的几个人围着这片花海探头探脑,
温晚摇头说:“我不知道。”
“唉,那好吧,”女生失望地叹了口气,很快又兴高采烈地说,“你叫什么名字?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白,叫——”
温晚打断她:“我不想知道。”
“哎哎?”
温晚看着她。其实她根本不可能认不出来那张脸,甚至在很久之后,那都会成为地午夜梦回时不曾缺席的噩梦之一。
——“温晚,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你真的没事吗?”女生朝她伸出手,“地上脏,还是起来吧。”
“别靠近我!”
女生被她这一声吓得缩回手。
温晚把头埋进腿间:“你走吧,去看你的花,不要管我了。”
女生欲言又止地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温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直到天黑,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没人再关心温晚的状况。
不知什么时候温晚又一次被叫醒。
“喂,你怎么还没走?”
温晚睁开眼看那个去而复返的女生:“你又为什么回来?”
“当然是担心你啊。”对方抓住温晚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温晚沉默地盯着她的手:“现在几点?”
“凌晨四点。你都在这一天了。”
“再等等。”
“等什么啊,这都已经……”女生的声音渐弱,很快转为惊讶的大叫,“你快看那些花!闭合了?”
女生拿着相机疯狂拍照,温晚叹了口气,没有回头:“算了,回家吧。”
“别啊,你不看看吗?这也太神奇了!”
“我走了。”
“等着我!”女生收起相机追上来,“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温晚报了个地名。
“好远!你是怎么过来的?”
温晚撇过头继续装死。
车窗里的风景一点点亮起来,以一种放慢的速度向后流。
女生在一旁喋喋不休:“话说回来,你又为什去那里啊?也是被荼蘼花吸引去的?”
“被蝴蝶。”
“蝴蝶?什么蝴蝶?”
“小时候在南岭见过的,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
“好像有故事哦?”女生凑近,“展开说说?”
“白春。”
温晚低声说。
“这两个月里,不要碰什么奇怪的网络游戏。”
“为什么?”白春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温晚点了点她胸前别着的校牌。
“居然是这样暴露的吗?”白春不甘心地喊道,“不公平,我也要知道你的名字!”
“有机会再说吧,小白白。”温晚说,“我到了。”
她拉开车门走出去,留白春一个人在车里一嘀咕:“什么外号啊,一点都不好听……这是什么?”
温晚坐过的座位上留下了一张不起眼的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印淡淡地显示着三个字。
——对不起。
这样就够了吗?
向另一个世界的他们道歉,也能算赎罪吗?温晚问着自己,而她的心很快就给出了回答。
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不过是用假象,求一个不算心安的心安。
温晚到家没有被骂。她不知道温潇语和谢知书说了什么。谢知书只是用一种令人心里发疼的目光怜惜地看着她。
“你爸回来了,去和他聊聊吧。”谢知书说,“警察昨晚打电话找你,晚点和我去一趟公安局。”
温晚轻轻应了一声,向坐在沙发上的温城走去。
后来的事比她预料中还要顺利。
温晚按规矩接受了询问,最后得到了个拘留三天的行政处罚和几百块的罚款。过了两天警察又通知她说处罚撤销,念在她年记尚小且未造成不良后果,只由父母进行批评教育就好。
实际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温晚一听说这件事就给纳兰熙去了个电话:“这是你做的吧?”
“猜的没错。”对方语气悠闲地说,“顺带一提,你赌输了。”
“我输了?你昨天没找到我吧?”
“我可不记得你设定过时限。”
温晚啧了一声:“那算你赢,事先说好了——没有奖励。”
“没关系,我会从你口中撬出来的。”
“年轻人可不要太自信啊。”温晚故作沧桑地说,“小心在我这阴沟里翻船。”
“不信是吧?等我三分钟。”
“喂,你可别往我家里闯啊。我小区对面那家面馆,我一会就到,”温晚回头朝里屋喊,“爸,妈,我出个门。”
“爱去就去,别给我再作什么妖就行。”谢知书应道,“记得活着回来。”
“知道啦,死了也爬着回来找你们。”
温晚关上门,结束了这段画风诡异的对话。
很快她见到了纳兰熙,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像是当初在竞技场初遇时一样,看似不起眼,实则处处藏着锋芒。这一点在她那身貌似普通,其实全是名牌的衣服上已经体现出来了。
该说不愧是能监控家家户户的人吗?
温晚边看菜单边说:“有话直说吧,你想知道生存游戏的事?”
纳兰熙落座后就一直盯着温晚:“没错。”
“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温晚说,“但有个条件。”
“尽管提,我会尽力满足。”
“没必要这么严肃啦,只不过是很小的要求,”温晚放下菜单,那双深渊的的黑色眼睛毫无遮挡地直视纳兰熙,“我需要你在出来之后,把里面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纳兰熙挑眉:“你想让我进去?”
温晚微笑:“你一定会的。”
纳兰熙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你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但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以。”
温晚眼睛一弯:“那就好。嗯……让我想想,这个故事该从那里讲起呢?三年还是有点漫长啊。”
纳兰熙听温晚讲述了一个以静雅梦为主角的,十分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就是这样喽!佞被打败了,静雅梦和她的朋友们也成功离开了游戏,在现实中重逢,皆大欢喜!”温晚夸张地比了个庆祝的功作。
纳兰熙发问:“就只是这样吗?”
温晚笑着问:“有什么不对吗?”
“我总觉得……你的叙述好像少了点什么。”
温晚眨了下眼:“完全没有哦。你到时候可以自己看嘛。”
纳兰熙想了想说:“知道了,我会自己看的。但你想知道的话,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我怕死啊!”温晚脱口而出,“我才不是拿命做赌注的人。”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晚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起身结账。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八零二事件的后续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南岭的奇异花象极尽了一段时间的风头后也早不再见诸报端。
然而八月天终究还是酷暑天,热气未消,温晚藏着的一堆情绪更不可能被带去。她会一直守着它,一直带到棺材里头,带到土下六尺去。
温晚还是那个温晚,该玩乐的时候玩乐,该大笑的时候大笑,人生并非缺了谁就不能活,也不会因为一段关系的缺失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她在死后孤单走过的千年相比,现在的她至少还有一个能够随时返回的家。
这样很好,已经足够了。
温晚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她一路走来弄丢了太多东西,所以只要能把握住一点,便觉得心满意足。
她去澳大利亚留学的计划没有取消。九月里墨尔本的枫叶正红时,她接到了纳兰熙的电话。从她口中,温晚清楚这局游戏就如书上记载的那样发展,没有因她的复活引发任何蝴蝶效应。
纳兰熙说:“如果你在的话,结局可能会更好。”
“那可说不准。”温晚笑着说,“当你想抓住一堆沙时,只会有更多的沙从指间流出。”
“说的也有道理。”纳兰照应道,“无论如何,这次要谢谢你。下次有机会的话请你喝杯茶。”
“没必要。”温晚说,“我们还是不见的好。”
不要联系,不要见面,不要重逢。
只要不拥有,就不会再失去。
澳洲的放假时间和中国不同,温晚趁假期回家的时候,温潇语还在学校里。温晚瘫在家里发了两天霉后,就悄悄溜去A大了。
她那个便宜表哥林翔和温潇语在一个学校,温晚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校门口接她。没想到那家伙到了校门口抓住温晚就跑。
温晚:?
她问那个从到尾一直盯着手机 ,招呼都没跟他打过的表哥:“你干什么,犯事了?”
林翔捂住手机,神神秘秘地比了个数字:“发现女神了,就在校图书馆三楼。”
“哈?”
“我们外语系系花,全校第一美女。”林翔兴奋地说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是潇语姐在上课,我才没空来接你呢,挡着我追星了。”
温晚:“……可以给你刚刚归国的妹妹一点应有的尊重吗?”
“又不是亲的……哎!有话好说,别打人啊!你是我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成吗?”
温晚嗤了声:“你也就这点胆子。”
他们走进了图书馆,温晚随手挑了本书,在一楼的角落里坐下,对林翔挥了挥手:“你去找你的女神吧,我呆在这里就好。”
“好嘞,您慢慢看,千万别着急。”
林翔这样喊着一溜烟跑上楼去了。
温晚独自坐在图书馆里等待温潇语下课,她随手拿的书是《时间简史》,她看得很慢,也算不上多认真,只是像她跑来A大找温潇语一样,这也不过是另一个消磨时间的手段。
当那个戴着白色口罩和宽大的鸭舌帽的女孩靠近时,温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对方,瞬间被一种熟悉感击中。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可以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吗?”对方温和地问,“其他他方都太吵了。”
温晚点了下头,给她腾出点位置。女生落座后把手里的几本书放在桌上,拿出手机发消息。
——冰,不小心让你等得有点久了,我刚刚被几个不太熟的同学拦住了,现在在图书馆里,你要过来吗?
——就来。
立刻弹出的消息让静雅梦心情好了不少,她微微翘起嘴角,听见旁边坐着的女生突然问道:“秦冰洛吗?”
静雅梦这才关注起这个人:“你是……?”
“啊,不用太关注我,我只是在等我姐姐下课而己。”温晚顿了顿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静雅梦有点奇怪,但还是说:“挺好的。”
挺好的啊……温晚扭过头看向另一侧。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折出七彩的光,她自言自语般地说,“那样就好。”
“你……还好吗?”
静雅梦犹豫着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好像对她有所了解,却又在回避着什么。
温晚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扬起一个灿烂至极的笑。
“当然,没什么能比现在更好了。”
没人受伤,没人死去。
这样的结局有什么不好吗?
“可是你……”静雅梦盯着她那双眼睛看,深黑的瞳孔深处,藏着许多破碎的东西。可她参不透那破碎的到底是什么,她想那对眼睛应当是堵透明的墙,只让人看见,却不能靠近。
温晚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说起来,纳兰熙的本子上是写了静雅梦在A 大上学来着,我居然会忘,林翔那小子说的女神也是她吧,给的坐标根本不准啊……”
“你提到了谁?”
温晚对上静雅梦警觉起来的神情,笑着问:“你有听到什么吗?”
“我听到你说纳兰熙。”
“你认识她啊,真奇怪呢,”温晚压低了声线说,“她那样深居简出的大小姐,为什么会和你认识?”
静雅梦被戳到痛处似的噤声,神情有些许不自然。
温晚叹道:“果然不愿意说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晚举起食指放在唇上,闭起一只眼,用含着笑意的声音说。
“你知道‘生存游戏’吗?”
哐啷。
静雅梦猛得站起来,温晚把她拉回来,替她把快掉了的鸭舌帽戴好。
静雅梦干涩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做了一个梦。”
温晚语气轻松地说。
“一个只有我一人知晓的,荒唐大梦。”
不知为何,静雅梦从温晚温和的语气里听出了冷意,那种冷从全身蹿过,几乎要将她冻僵,那个在午日阳光里笑着说话的女孩,蒙上了一层不属于这人间的光。
它来自一个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逗留了上千年的魂灵。
“温晚,你还在吗?”林翔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抹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我找不到女神,我考虑了下,还是和你一起去接潇语姐吧。”
温晚抓着帽檐的手顺势往下一拉,将静雅梦脸盖住:“行,走吧,正好我也看累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静雅梦把鸭舌帽摘下来,转头从玻璃中看见了温晚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是在和另一个男生说些什么,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她到底是谁呢?
温晚和林翔一块来到了温潇语的教室外。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温晚看着教学楼边的一丛百合花出神。
林翔撞了下她的肩:“想什么呢?”
温晚捡了朵落下的百合花:“你知道我是放什么假回来的吗?”
“什么假啊?”林翔一愣,“4月份有什么假期吗?清明?”
“是Easter,复活节。”
温晚将那朵百合放在眼前,干净的白色让她在某一瞬想起了南岭万千盛开的荼蘼,以及应当处在荼蘼中央的那个人。
“阿晚?林翔?”
温潇语从教室里走出来。
天亮了,再荒唐的梦也要醒了。
让我永远记住你,永远忘记你。让我永远恨你,永远爱你。
温晚将唇贴上百合花。
请让我复活,向着明天。
【正文完】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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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向着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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