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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13

时间不急不缓地向前推进,以一种恒定而悠然的节奏循环往复,恰似沙漏中那细腻的沙粒,悄无声息地一粒粒滑落,带走一季又一季的风华,留下一程又一程的记忆。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沈逾晟始终如一地恪守着心中的诺言,宛如一株在呵护下茁壮成长的树苗,认真而努力地生活着。每一顿饭,他都乖乖品尝,不再任性挑食;每一个夜晚,他都安稳入眠,以规律的作息滋养着自己的成长。

在时光的轻抚下,他的身姿如同雨后春笋般节节拔高,原本青涩的面容逐渐舒展开来,那份与生俱来的稚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沉稳的气质。

来到沈家后,她给沈逾晟拍过很多照片。如果问她,到现在为止拍的照片中最喜欢的是哪一张,尹煜柃会回答说:是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时给沈逾晟拍的照片。那是一张他笑得很开心的照片,那是她拍过的照片中最明亮的。

那天,阳光格外温柔,像是大自然特意为这场欢乐之旅洒下的梦幻暖光。他在她的呼喊下抬起眸,却没料到眼前是对准自己的镜头。

或许是因为旋转木马的周围满是可爱的女孩子,只有他一个男孩,他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露出一抹内敛而羞涩的笑容,下意识地侧过脸,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

“等会儿……等下去再拍!”沈逾晟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想要挡住镜头,可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尹煜柃果断按下了快门,将这珍贵的一刻永远定格。

轻轻翻看着相册,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中复苏。尹煜柃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第一次见到沈逾晟的时候,那时的他,就像一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浑身散发着可爱的气息。谁能想到,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不过一转眼的功夫,曾经那个需要她弯腰才能平视的小家伙,如今已长成了高大挺拔的少年。想要与他对视,都需要微微仰起脸。

是什么时候突然察觉他生理上的长大了呢?沈逾晟初三时,身高便已明显高过了她。在那时候,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变声期的来临,原本清爽的少年音逐渐变得低沉磁性。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属他的样貌。他的眼睫毛长长的,薄唇弧度微微上扬,额前那细碎的刘海轻轻垂落在眉毛下方,平添了几分随性。他的侧脸轮廓变得清晰俊冷,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挺直的鼻梁令他的面容更具立体感,整个人好看得令人移不开眼。

房间内,明月当窗,夜色如画。尹煜柃陪着沈逾晟写作业,单手撑着下巴,在旁安静注视着他。

沈逾晟忍不住和她聊起今天学校发生的事,“今天和同学打篮球,正好校领导带着市领导督查,来到操场的时候……纳过球还砸到领导身上叻……”话还没说完,脸就被捏住,含糊不清地把剩下来的话继续讲完。

在尹煜柃眼中,他就像一只永远长不大的可爱幼崽,始终带着幼崽滤镜。他的脸蛋软乎乎、糯叽叽的,恰似刚刚出锅的麻薯,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只要一有机会,她的手就会不自觉地向他伸去。

很多时候,她才更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比如拿东西时,她会故意夸大动作,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然后轻轻将东西打在沈逾晟的脑袋上,紧接着又迅速收回到自己这边,脸上还带着狡黠的笑容,像个偷了腥的小猫咪。

沈逾晟似乎对她的这些小把戏乐此不疲,尤其喜欢看她开怀大笑的样子。每次被她偷袭,也就任凭她去了。甚至还会咧嘴角瘪瘪嘴,配合着她戳戳自己的脸捏捏自己的脸,眼睛左右一眨一眨,逗得她哈哈大笑。

有时,尹煜柃会惊觉,沈逾晟并非如她想象中那般单纯可欺。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学业上的短板。事情源于一次,沈逾晟试探性地向她请教一道题目,只见她瞬间陷入沉思,满脸苦恼,仿佛那道题是难以逾越的高山。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向她问过题目。

尹煜柃为此忧心忡忡。她深知家长在孩子学习辅导上的重要性,可自己在这方面却无能为力,而沈逾晟又即将面临中考,这怎能不让她烦恼不已。

可是沈逾晟呢,是求上进的乖小孩。初三那年的一模考试,他一举夺得年级第一的好成绩。照此势头保持下去,考入市重点高中应当不成问题。

尹煜柃手捧着沈逾晟的成绩单,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每日在校门口,那些絮絮叨叨抱怨自家孩子沉迷网络、成绩下滑的阿姨妈妈们。她着实没料到,沈逾晟竟如此争气。要知道,平日里她从未辅导过他学习,全凭他自己默默努力。

她惊讶得下巴险些掉落,脱口而出:“你居然这么厉害?”

沈逾晟只是笑着:“感觉这些题就是平时练习的变形,本质没什么变化。”

话音刚落,他便被尹煜柃双手按住肩膀,像拨浪鼓般前后摇晃,听她兴奋地喊道:“我们逾晟太棒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一次取得好成绩或许可以归结为巧合,但他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这着实让尹煜柃惊喜不已。渐渐地,她不再为他的学习担忧,所能做的,便是在他取得优异成绩时,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她那些夸赞的话语,总能把沈逾晟的耳根说得红红的。看着她那般开怀大笑的模样,他也会不自觉地低下头,轻笑出来。

沈逾晟初中毕业时,尹煜柃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去参加他人生仅此一次的初中毕业典礼——那年他十五岁,她二十五岁。

在学校礼堂里,其中有一个环节是家长与孩子互相读对方写的信。尹煜柃写得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希望他能够成为更优秀更出色的人,充满对他将来的美好愿景。

相比之下,沈逾晟的信里写了很多内容。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还写了很多一起做过的事,从她刚到沈家时写起,停于毕业前一天。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夏末,于是后来我们总会在春天一起去公园看樱花。你把我打扮得粉粉嫩嫩的,让我站在樱花树下给我拍照。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蜜蜂,我很震惊,就拉着你大叫着说:“这有个穿着黄毛衣的苍蝇!”我觉得好新奇,便跟着“黄苍蝇”跑,好像这样就能追赶上我们曾经缺失的那个春天。

到了炎热的夏天,我们就一起吹空调吃冰淇淋。你爱买两个球的,拿得不稳,总会掉下去一个球,我忍不住嘲笑你,然后你就跟我打打闹闹,要我还你一个冰淇淋球。我总会让给你,可我也知道,你不会跟我抢的。]

[秋天好像是个比较悲伤的季节,我们一起在落满枫叶的路上散步,周围景色萧条,耳畔只有呼呼风声。期末在即,我问了你一个问题,说为什么要出来散步,你只是牵着我的手,耐心告诉我,即便在忙碌的生活中也不能忘记停下步伐,要记得感受大自然的诗意。

我认为城北的冬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季节。我们一起在雪地里奔跑打雪仗,你总是拿雪球偷袭我的屁股,我不服输地去追赶你,你却突然停住,于是我扑在了你软绵绵的羽绒服上,仰起头,看见你笑得很灿烂。]

[在你来之前,我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爸爸不让我吹气球,不让我玩水,出门在外也总要我规规矩矩的。每次路过柏油路上的水洼,我内心很想要上去踩一脚的冲动,可那股冲动总会被脑海中爸爸严厉的训斥给消灭。

可你来了之后,下雨时总会陪我胡闹,在我脚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去点一下水洼之前,你就已经用力踩下,溅起一地泥水。我不敢玩,你就又踩一遍,激发我内心深处的玩心。一起踩着坑坑洼洼的路面继续前行,我还很惊喜地回头冲你说:“我现在走路跟跳舞一样欸!”

后面几天天气放晴,我们就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我跟你聊起学校里近期发生的趣事,你总是耐心地聆听附和,让我有了更多的分享欲。你不会嫌我话多吧?]

四季轮回,天气变幻,他用笔在信纸上绘出这五年的日日夜夜,每一笔都浓墨重彩,淋漓尽致。虽然沈逾晟从未开口表达过,也从未落笔写下那几字来,但从字里行间尹煜柃可以看得出来,沈逾晟很喜欢她,看来“妈妈”这个身份她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尹煜柃拿着信纸,一字字认真默读着,眉头不禁微凝——信纸上面的字丑丑的,像是一条条小虫子爬在纸上,有些字甚至需要她花时间破解,弄得她又想哭又想笑的。

回到沈宅后,她从网上给沈逾晟购买了许多字帖,让他练字。房间内,尹煜柃收了收手机,看着字帖上歪歪扭扭的字,心想怎么还越写越丑了。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尹煜柃开口打破沉寂,“逾晟,你的握笔姿势不太对哦。”

沈逾晟循声看去,只见她五指摊开朝自己招了招,示意把笔给她。望着她墨黑漂亮的眼睛,直到她的手在眼前挥了挥,他才把笔递给她。

尹煜柃把笔拿在手中,示范给他看:“食指和中指在笔尖端三厘米处夹住……”

笔又重新回到他手中,上面还带着她残留的体温。他的温度覆盖在上面,心不在焉地描摹几字。见沈逾晟懵懵懂懂的模样,以为他是没有明白,尹煜柃干脆起身站至他身后,手掌包于他的手背外围,带动着他写字。

她身上气息好闻,侧头问他懂没懂的时候,呼吸从他的侧脸轻轻扫过。坐在椅子上,沈逾晟嘴角难掩,“不太懂,可以再试一次吗?”

尹煜柃并未多加怀疑,握着他的手,再度落笔。晚霞似是打翻了调色盘,为他们的此刻镀上永恒的光边。

这五年里,她还给沈逾晟取了很多绰号和称呼,“逾晟小可爱”“逾晟哥”“逾晟啊”“逾晟宝宝”……她总是会这么叫他,却不知每回他都会不受控制地呼吸一屏,心跳倏然漏半拍。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尹煜柃会“逾晟啊”“逾晟哥”那样喊他——那便是使唤他帮自己干这干那。

初三毕业那年暑假,她总会麻烦沈逾晟帮自己解决不少事,比如找他帮自己拎菜拎包,帮自己倒杯水洗个杯子……

那段时间潮醇忙着装修,唐歆悦找她帮忙参谋规划,她却不懂这些,于是来到沈逾晟房间门口,轻轻敲击,往里探头,眉眼讨好地弯起,“逾晟小哥哥,有时间吗?”

沈逾晟合上书本,回头说有,然后从旁边拿来椅子。

尹煜柃面带笑容地在他身边坐下。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找他帮自己算个账,叫他反复计算对比性价比,帮自己挑选出合适的软装产品。

沈逾晟点了几个加入购物车:“怎么突然关注这些?”

将手机熄屏,尹煜柃心虚地笑:“总觉得这里离市区太偏远了,过去有些麻烦。有点想City Walk拍拍照片,所以就有在市区买套房的打算。”

沈逾晟点点头,没多加怀疑。

大概是上年纪了吧,尹煜柃总觉得自己的记性开始变得不太好。明明是回房间拿睡衣的,进屋时却抛到脑后,反倒做了些别的事情。再回到淋浴室时,没意识到自己是空着手进来的,直到洗完澡后才发现,自己竟忘记拿贴身衣物。

淋浴室是二楼单独隔出的一间。宅邸内窗帘皆未拉起,这个时间点,季姨她们应该刚结束卫生打扫,正出门去处理垃圾。如此一来,能向之求助的人,便只剩下隔壁的沈逾晟。

夜色逐渐浓郁,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深蓝的薄雾,风声呼啸而过。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戛然而止。尹煜柃躲在淋浴室里,扯着嗓子朝外大声喊:“逾晟啊,可以帮我拿一下衣服嘛?我好像又忘记拿了。”

外面迟迟没有回应。

毕竟最近找沈逾晟帮了不少事情,以为他是不愿意,嫌自己麻烦。尹煜柃躲在淋浴室门的里侧,朝外讨好般的不停地喊“逾晟宝宝”“逾晟小可爱”“逾晟哥”。加上刚洗完澡的原因,她的声音哑哑的,一声声听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的。

隔壁,台灯灯光映衬少年俊朗面庞,沈逾晟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压着脚步声前往她的房间。衣物整齐放置在她的床上,除去睡衣,还有贴身衣物。

“逾晟啊,你来了吗?”屋外淋浴室里再度传来她带有撒娇意味的声音,尾音微扬着。

少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伸手抓了抓额前的刘海,耳根悄然染上一层淡红色,连脖颈处也微微泛红。

尹煜柃自然不知道沈逾晟是什么表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将睡衣置于掌心最底端,贴身衣物放于上方,再把垂下来的睡衣角向上折叠,将贴身衣物完全覆盖包裹,远离自己的视野,小心翼翼地拿着她的衣物逐步靠近。

一双手骨节分明,温润如玉,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他紧紧握着拳,尽量不与她的衣物接触,泯灭自己那些非分之想。

屏息,少年轻轻敲了敲门,徐徐跨入。

浴室里雾气氤氲弥漫,暖意融融,带着沐浴露与洗发水的浅淡香气,瞬间向他涌来。

尹煜柃是躲在淋浴室的,大概是等得有些久,有些凉,淋蓬头早已再度被打开。

“……我放衣篮里了。”水流声覆盖少年低哑而微颤的嗓音,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

“谢谢啦。”余光里注意到她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然后朝自己看了眼。似乎还是笑着说的。

在她的注视下,少年刻意压低头避躲开。离开之前,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却不受控制地偷偷抬眸。

隔着磨砂玻璃,她的黑发潮湿披散着,轮廓线条隐约。淋蓬头洒下的水花抿开薄薄的雾,凹陷的锁骨、身体的曲线、微微仰头沿着下颌流下的水珠、从容抬手冲洗头发的举动……

雾气又湿又热,她的剪影袅袅婷婷,时而清晰可见,时而模糊不清……无论哪种都勾得心痒。他再度低头,轻轻合上浴室的门。

回到卧室,窗外夜风阵阵,无论如何都无法吹散他的潮热。

耳畔依旧不断传来流水声。

脑海中的画面挥之不去,他不自觉地紧闭上眼,坐在桌前,伏身将头埋入臂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很紧张,脸红,心跳……

那时她是那么单纯,可看起来又很成熟。就是这样的她,成为了他面对生活勇敢的力量。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之前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那个引领自己的罗盘——原来就是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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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在这:

山城热夏,小巷所在老城肮脏破烂,空气湿热,虫蝇飞扬。梁初站在几条小巷交汇处,额角冒汗。

钟迎曦穿着短袖短裤,安静坐在家门口石阶上,握笔的手停顿好几秒。

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衣她认得,那是县里最好高中的校服,是她一直想考的学校——晨景一中。

在重男轻女的老城里,梁初却告诉她,她是被爱意包围着的女孩儿。

梁初不知道的是,遇见他以后,钟迎曦更笃定了要考一中的想法,想去他学习过的地方学习。

在钟迎曦眼里,梁初就是光,是在溯热漫长夏天里,闯进她生活里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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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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