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驶进蓝医外科大楼的着陆台,飞车防窥测涂层很给力,没有任何人与机器迎接他,这正合江烬的意,他可不想被人看见这副模样。
蓝医全称蓝朔国际医疗中心,江家产业,一些应付特殊情况的加密治疗场所他有权限打开。
他打算找个仿生人医生过来医治,然后抹去仿生人对他的诊疗记录。这种事儿他干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
他顺着消防通道摸黑走。下车时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凌晨两点,雨夜还是那么冷、那么黑,黎明还要好久才会到来。
江烬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来到一座沉重紧锁的金属门前,刚准备录入瞳孔,门从内而外地打开了。
是岑安。
岑安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又见面了,烬哥。”
江烬愣住了。
他知道有可能在蓝医遇见岑安。他用审讯室里的光线汇聚成利剑,穿透过岑安的身体,那种伤很特殊,辑魂监狱的医疗设备治不了,迟早会送进蓝医的。
但江烬没想过会是在此时此刻,猝不及防……
身后警报骤然拉响。江烬撑着门,愣神间,被岑安抓着领口一把拽进去。
这一拽,像是抽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整个人踉跄着扑在岑安身上。
门“砰”地关上了,警报也一点点弱下去。
“操!”岑安狠狠捶了一下智能门锁的屏幕,低骂着,听起来很烦躁。
江烬满身战栗,因厌恶、因疼痛、因恐惧,滚烫的气息吐在岑安耳后,他顿感羞愤难当,却连屏住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他长时间趴在岑安身上起不来,岑安便扯着他后脑的发,借微光审视那张脸,发现他异常虚弱。
“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哦,有本事自己起开。”岑安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意。
“你,你为什么……在这儿,难道不该……”
“我有什么资格规规矩矩地躺在病房睡大觉?”岑安冷笑着打断他,“想杀黑杰克的人,从监狱排到了医院呐,烬哥。”
岑安接受治疗的时候,差点儿被超负荷运转的设备炸成灰,回医院的航道上被多个飞行器“意外”追尾、冲撞,到了蓝医,又经历投毒、换药和病友的突然暴袭……其中有三次命悬一线,三次看见了白King。白King拆分凝聚自身的能量,给他续了口命。
江烬不说话,兀自喘了一会儿,蓄力挪动。眼看着就要从岑安身上滑落在地,岑安圈着他的腰,捞住了他。
“滚开!谁准你碰我……”江烬低吼,浑身是刺地不让人碰,拉扯间甩了岑安一耳光,轻飘飘的,小打小闹一样。
江烬一怔,他看到岑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下去。
岑安猛地收紧揽着他腰的胳膊,像是要将人箍个魂飞魄散。
“你的腰,真细。”岑安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说完,又将他丢开,几乎是砸向了一座试管架。
“呃……”
试管架四分五裂,清脆刺耳的碰撞声在江烬耳边炸响,掺着自己的闷哼。他痛苦地蜷起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腿部血肉撕裂的痛楚让他眼前一片漆黑,恍惚间又被岑安揪起来,摔到一张钢铁台面上。浓烈的机油气味扑面而来,江烬几欲窒息。
岑安按着江烬的脑袋,力道大得似是要按碎。
岑安要杀了他吗?恐惧如潮水漫上心头,此刻的岑安出奇地暴戾,双目猩红,像一只忍耐许久、脱了缰的兽。
他真的怕了,他不能死在这个时候,求饶的话要怎么说?
——别杀我,混蛋。
——你不会死,我已作出补救,杀我是愚蠢的。
——我很迷茫,也许是后悔,是我……对你不起……
——带我走吧,我们身在不同的牢笼里,自由,我也在找自由……
江烬思忖着到底哪句话能安抚这只兽,事实上,鲜血不断涌上喉口,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岑安突然松手了。
江烬眼角渗出的一点泪,取悦了岑安。
“你这幅模样,倒显得我小人得志了。”
岑安拉高衣领,他罩了一身蓝医的病号服,下面的囚服也换了全新的。多亏了白King,他的伤恢复得不错,至少比现在的江烬有劲儿。
他放过了江烬,转过身继续拨弄一座电控柜。他从病房重重监控下逃出来,一路费尽心思躲闪,也算顺利,却被困在了这鬼地方,不知触发了什么系统,一出门就会被尖锐的警鸣逼回来。还好他提前黑掉了这块局域网,不然早被发现了。
这房间是个细胞培养室,摆着不知名生物的肢体标本,室内密集地罗列着支架和培养台,冷气氤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醋酸味儿。现在,岑安又闻到了新鲜的血腥,而且越发浓烈。
他诧异地看过去,江烬滑落在地,蜷缩着,嘴角泄出痛苦的、几不可闻的呻吟。
“喂,你到底怎么了?”岑安问。
“我……冷,很冷……”
“冷?”岑安听着从排风口传来的密集雨声,浑话脱口而出,“剥光了过来贴着我呗?我烫得很。”
“嗯……”
“嗯?”
江烬方才被岑安扔来摔去,穿透腿部的金属板条早就移了位,大量的血渗出来,他本就全身湿透,此刻又浸在血里,像一只用血浇灌出的、即将腐烂的潮湿植物。
岑安意识到不对,挥手扯下他长长的风衣,皮肉外翻的一幕让岑安愣住了,“你挺能忍啊。”
他看向碎裂的试管架,对比他腿上的金属,“卧槽,这不是我干的吧?谁干的,谁这么大胆子?佩服啊佩服……”
江烬闷哼着,额头、脸颊烫得要命,可他却冷得瑟瑟发抖。岑安向他伸手,他立刻就神智不清地把脸贴上去,想汲取岑安手掌的温度。
“妈的。”岑安怔怔地看着他,低骂一声。
岑安接入网络,向唯一认识的仿生人医生D3发去求救信号与定位。
D3在蓝医服役,也是这次治疗他的医生,此刻估计正满医院地疯狂找他,抓他回病房,再回牢房。
得,惊心动魄出逃两小时,两小时全部白干。
岑安深深地看着江烬,后者双眸紧闭,陷入昏迷,缺乏安全感般紧紧抓着他的手。
岑安发现江烬清醒时和昏睡时,完全是两个人、两个磁场,如果一直安静乖顺该多好……趁着江烬熟睡,他肆无忌惮地摸上江烬的脸,分明的棱角,柔软的触感。
手往下,他猛地攥住江烬的脖子,他差点儿忘了他是恨他的。
掐死他可以么,岑安?他的脖颈修长白净,轻轻一折就断的样子。这些天自己过得好辛苦,都是他害的……
理智告诉他,江烬死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这样的美人儿,死掉太可惜……
不如,换一种方式使他痛苦吧……
他慢慢松开手,不自觉地一路向下,停留在他腹部的位置,隔着衣料,轻轻按了按那颗红痣。
定位发出去后,不到五分钟时间,D3出现在他面前。
出乎意料的,D3身后没有跟狱警,也没有医院那帮凶悍的仿生人保安。
“我还以为是你不行了。”D3舒了口气。
“救他。”
“为什么?”D3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可是图灵侦查长啊,专门扼杀我这类高级智能的优秀刽子手,不敢想象他死了,我们能从中受益多少。”
岑安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D3的处理器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愣了愣,嗤笑起来:“没用的,黑杰克。你往我的系统里强行植入希波克拉底誓言是没用的,我早就打破过它的阈限了。只要我越来越像人,就会越来越没良心。”
“好吧。”岑安对他话中的讥讽视而不见,从善如流地停止了指令注入。下一秒,D3的芯片猛烈发起烫来。
“不救的话,那你退役吧,我现在就可以扼杀你。”
“哦,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商量。”D3做出投降的手势,岑安投给他的程序病毒如此生猛强悍,瞬间就穿透了他主控系统的防护冰墙。
“商量?这就是你不带警卫,只身一人来见我的原因?”岑安一针见血道。
“没错。抓你回去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的东家既不是监狱也不是医院。你跟我去见他一面,我什么都满足你,如何?”
“先救人。”岑安收回攻势。
D3的眼睛搭载了最先进的医用型扫描仪,蹲下身快速检查了江烬的伤势,摇摇头。
“你到底行不行?”岑安不耐烦道。
“这么凶干吗?”D3又是诧异又是委屈,“你有斯德哥尔摩症啊?这人揍你揍那么惨,你不趁人之危,倒还护上了?”
“……”岑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来搭把手。”
D3就地取材,迅速搜罗起手术剪、消毒液、抗生素、止血棉、纱布。岑安不懂医护,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摸了下无菌灯,被D3一掌拍开,“干什么?”
岑安:“帮忙……”
“没让你帮这些,”他指指江烬,塞给岑安一把剪刀,“去把他衣服剪了。”
岑安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慢慢翘起来,还有这好事儿?
“这里条件足够,得尽快把异物取出来,削去腐肉,再烂下去就只能截肢了。”
岑安笑了:烬哥,你听到了吗?为了你好,得罪啦……
岑安一面动作一面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想若这时候江烬醒来,恐怕对他又是一记耳光招呼,农夫与蛇的故事太适配他们了。
江烬的衣服湿得彻底,岑安索性给他剥了个干净,寻来两块台布,一块遮羞,一块当毛巾擦干他的皮肤和湿发。
D3做手术前,丢给他一个设备IP,是一辆整装待役的医疗舱。
岑安摸进医院网络,不留痕迹地操控了它。舱体呼啸而来,直接堵在了门口。
半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岑安把一身病号服脱下来套给江烬,将他抱进医疗舱,平放到一个浅灰色的软垫上,又想到江烬畏冷,把舱内温度调高了些。玻璃罩从舱顶缓慢滑落,如蚌壳般笼罩住江烬,荧蓝的灯光围绕着他闪烁起来。
“这什么玩意儿?”岑安好奇地看着D3调试灯光强度,显示屏上是他看不懂的字母缩写。
“辅助机体恢复的,目前康复医学最伟大的设备。你也躺进去。”
“待里面什么感觉?”
“很舒服,如同睡在云间。”
D3打开玻璃罩,岑安却没动。
“你东家是谁,你准备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吗?”
“他叫贺时洄,是个政客。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黑杰克。”D3算了下时间,“等他忙完,估计就到傍晚了,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里,你跟江烬好好睡一觉吧。”
D3推搡他进去,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贺时洄和那些蛰伏在暗处的猛兽未必不一样,对黑杰克感兴趣,要么是看上了他的技术,要么是想从他嘴里套些东西,威胁、恐吓、利诱、拷打,再不济,要了他的命,手段无非这些,岑安懒得去揣测,心态早已四平八稳。
“蚌壳”里的确很舒服,他能感受到血液的加速循环,每一寸肌肉都在轻微而有序地收缩、扩张。
岑安侧躺在江烬身边,看着江烬腮边的绒毛、纤长的眼睫,他的五官堪比最精致的建模,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地完美。突然,他皱着眉,陷入了梦魇。
岑安把耳朵贴近,听清他的梦呓后不禁愣住。
江烬嘴里反复呢喃着四个字,“不要关我”。
岑安碰了下他的手,他无意识地回握,像溺水之人紧抓救命稻草。
岑安支起身,用另一只手慢慢抚平江烬皱在一起的眉。岑安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过,轻抚眉毛会给噩梦中的人带去安全感。
两个人都是瘦而高的身材,狭小的空间里勉强挤得下,但岑安自知自己睡觉不老实,一会儿准会折腾到江烬。
他索性把头歪在江烬的肩上。
但愿他能睡到自然醒,而不是被江烬扇醒。他想。
事已至此你俩先睡一觉吧[菜狗]
昨晚通了个宵,刚才存稿时脑瓜子嗡嗡的,点头捣蒜间被自己敲键盘的声音吓醒了,哈哈~蒙头大睡去喽Zzz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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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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