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空旷的隔离所中，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赤脚坐在角落里，她的脸色惨白，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警卫取下腰间不停晃动的钥匙，斜了眼森鸥外：“算你走了狗屎运，要不是她的异能力废了，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得到。”
“忘了说，走运的不止你一个，”在开门时，警卫又转过头来：“还有我和里面的人，不管怎么说，快点把麻烦带走。”
“‘死亡天使’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吉利，谁知道她的异能力是什么，说不定哪天……”警卫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靠在铁质门上抽起了烟。
“不知道说什么好。”森鸥外轻轻念叨了一句，便把他抛之脑后，对着墙角的女孩露出喜悦的微笑：“与谢野，我可算找到你了。”
与谢野晶子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那个声音是——森鸥外！怎么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恶狠狠地瞪向森鸥外，试图用目光逼退他：“你来做什么。我的异能力不能再使用了，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森鸥外的目光落在了与谢野晶子的腿上，她想要用力移动双腿避开他的视线，却无济于事。
“生病了啊，与谢野，”他叹了口气，用温柔的声线说：“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腿的，连同你的异能力一起。”
什么啊。
与谢野晶子闭上了眼，泪水一滴滴地划过她的脸颊，森鸥外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用指腹轻轻抹掉了她挂在眼尾的泪珠。
“我不是有教过你，不要为了没用的事哭泣。现在的你，更加软弱了。”
软弱、没用，在他心里生命究竟是什么？廉价的、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吗！
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我也不过是他用来操控生命的工具。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就算异能力不能够使用了，还是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与谢野晶子宛如一具没有知觉的人偶，僵硬地待在森鸥外怀里，什么话都不愿意再说。
森鸥外不在意她的心灰意冷，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他们的关系一如往昔：“爱丽丝一直很期待你的到来，那两个孩子也是。”
“孩子？”与谢野晶子睁开眼睛，愤怒在她心中激荡，她忍不住质问道：“你从哪拐来的孩子。”
“与谢野是在担心吗？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可比你坚强多了。”
“你这人渣！”与谢野晶子咬牙切齿地骂他：“只会给人带来绝望的人渣……”
“绝望？可别这么说，”森鸥外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辩解道：“我的工作是给人带来希望的医生，无论现在，还是未来。”
＊
江户川乱步的面前堆满了五花八门的书籍，他无情地把书推到一边，在桌面上堆满了喜欢的零食，满意地巡视自己的地盘。
“书籍是人类的精神食粮，”松居正一又把书给他推了回去：“你不能只吃物质食粮，也要注意营养均衡。”
“这就是你非要逼迫我学习的原因？”江户川乱步拆开了一袋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起来。
“我对你所说的，升级手机的网速、破解基因的奥秘、计算彩票的数字……完全不感兴趣。”
松居正一完全没有被拒绝的低落，他兴致勃勃地说：“诶，乱步，不要说丧气话，以上是我基于全人类做出的最优解，科研界失去了你，就如同西方失去了耶路撒冷。”
“呐，随你怎么想，”江户川乱步懒得和他争辩：“我们的新同伴到了。”
“新同伴，在哪里？”爱丽丝凑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想要偷走江户川乱步的甜点。
“啪”，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打开她的手：“我看见了。”
爱丽丝气鼓鼓地跺了一下脚：“好讨厌，明明是用林太郎的钱买的。”
“你自己愿意买给我的，大叔。”
“啊！说了不要叫我大叔了，我才不是林太郎那个笨蛋。我是爱丽丝啦。”
“明明就是大叔嘛，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
“噗，”松居正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替爱丽丝解释道：“是森先生患有人格分裂啦，所以才希望你把他当做小女孩。”
“这样啊。”江户川乱步狐疑地盯着她，爱丽丝忍不住道：“你看错人了，根本就不是我说的。还有，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松居正一在一旁笑嘻嘻地补刀：“乱步只是发现——异能力的智商比本人低诶。”
“混蛋，”爱丽丝哭着跑开了：“我一定让林太郎都把你们撵出去。”
“呀，是谁惹我的爱丽丝酱伤心了，”抱着与谢野晶子走进来的森鸥外，看着哭泣的爱丽丝露出了迷之微笑：“哭泣的爱丽丝酱也好好看～”
“林太郎！”
“原谅我吧，爱丽丝酱～都是你太可爱了。”
“哼。”爱丽丝别过脸不理他，森鸥外把与谢野晶子放在了病床上。
森鸥外今天出去，诊所没有开门，因此就他们几人在。
“是新的伙伴哦，从今天起和我们住在一起，要和睦相处。”
江户川乱步的捏着薯片的手顿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个黑发女孩，她低垂着头，没有穿鞋子，白色衣裙上没有任何点缀，是统一发放的、便于管理的制服。
她的腿没有任何支撑力，是受伤还是拷问？是从某个地方将她带出来的，穿的不是囚服，应该是被单独隔离的危险异能者。
出现在这……她的异能力废掉了，大叔才能将她带回来。
松居正一对于新入住的女孩不是很在意，他担忧了下诊所的占地面积，简单询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森鸥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与谢野啊，她受了点伤，性格也内向了。”
“与谢野？”松居正一重复了一遍森鸥外对女孩的称呼。
爱丽丝推出了轮椅，森鸥外把她放在轮椅上，期间她没有动作，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与谢野晶子，我曾经的助手。别担心，我会治好她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重新变得活泼开朗。”森鸥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与谢野晶子，如同在注视一件有待修整的作品。
与谢野晶子，松居正一见过她几面，对她的印象不深。属于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为何会出现在这，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说的助手？按照与谢野晶子的年龄来推断，应该是常暗岛战役期间，他把十多岁的小女孩搞进战争中做什么？
等一下，他是不是跟我说过。松居正一陷入了回忆，他当时说什么来着，三刻构想、异能推进战争、死亡军团……还有死亡天使。
“医生大叔，她不想再为你工作了，”江户川乱步站了起来，他对上了森鸥外凉薄的视线：“还有，你真的能治好她吗？”
与谢野晶子微微抬起头，森鸥外冰冷的话语传进了她的耳朵：“我不这么认为，乱步。除了我，世界上没人可以治好她。”
她的头又重新垂下去，森鸥外的目光越过了江户川乱步，落在了松居正一身上：“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正一君。”
“是的呢，”松居正一略带冷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困惑：“只是我有点不理解，与谢野小姐的价值所在，我记得大叔不养没有价值的人吧？”
“怎么了？”福泽谕吉推门进来，他的身上带着浓重的雾气，他不解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三人。
“是保镖大叔啊，”江户川乱步坐回到椅子上，他没有要活跃气氛的意思：“我们在对新来小姐的价值进行讨论。”
“什么意思。”迟到的福泽谕吉显得格格不入，爱丽丝跑过解释说：“是针对新同伴的讨论啦。”
“新同伴？”福泽谕吉的目光落在始终垂着头的女孩身上，他的眉头不由皱起来，他望向屋子里唯二的大人，等待他的解释。
“真是不巧呢，”森鸥外感叹了一句，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与谢野是我曾经的助手。太追根究底可不是好事。 ”
森鸥外看着松居正一微笑，显然是在警告他就此罢休。
经过刚刚的冲突，他已经意识到，他的计划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真是的，大叔，”松居正一丧失了情商，没有眼色地继续说：“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教导我吗？那么，请告诉我，与谢野小姐存在的价值吧。”
福泽谕吉惊异地看着他，森鸥外无奈地笑着说：“与谢野，只是我有过交集的后辈。是害怕我会因她的到来而冷落你吗？不要再与我闹变扭了，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是因你而深陷绝望的后辈，”江户川乱步插进了对话中，他走到与谢野晶子身边，对她说：“穿和服的大叔是个好人，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他会带你离开的。”
“医生，怎么回事。”福泽谕吉对江户川乱步的能力有所理解，知道他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他心中的天平悄悄偏移了。
森鸥外没有解释，他对谢野晶子说道：“告诉乱步，你的想法吧。”
与谢野晶子抬起头，她最先看见的是森鸥外冷漠的笑容，江户川乱步挡住了她的目光，与谢野晶子的表情没有变好半分：“我……不想离开……”
“你确定吗？”松居正一放弃了没有意义的争论，他走过来对她说：“如果你想要留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反对你的意见。你真的想要留在大叔身边吗？
“还是说，你愿意又一次投身同样的命运？”
与谢野晶子说不出来话，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在她心中升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只是……想要拯救生命，才同意加入战争的。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死亡、死亡、死亡、死亡……除了死亡，与谢野晶子的眼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的异能力造成了永无止境的死亡，而她也只是带来灾难的死亡天使。
生命因她变得廉价，她该怎么做？只要一切都毁灭了，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大家……只是想要保卫自己的国家，想要活着回去见自己的亲人，而我的出现毁了这一切，我才是最大的罪人。
死掉了，就能终止一切吧。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我只会让生命变得廉价。”
与谢野晶子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来刀剑交锋的声音，药品、桌椅、天花板上的灯也没能幸免，通通成为二人发泄怒火的牺牲品。
“……没必要的阻拦，死亡军团才是正确。”
“你的计划没有心的存在……”
两个人的战斗越发激烈，屋子里的物品只能无助地伴随二人的力量摇摆，唯一的净土是与谢野晶子所处的地方。
她呆呆地看着他们的战斗，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你的想法真是太蠢了，异能力有什么重要的，不想用就不用。”
“乱步说的没错哦，世界是异能者的世界，也是普通人的世界，没有异能力的你也可以作为普通人活下去。”
松居正一推动了轮椅，江户川乱步走在他们身边：“现在就等胜利者到来，给予你最后的命运。”
“什么？”干涩沙哑的女声响起，她的心中有太多疑问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要为了我战斗？如果胜利者是森医生……
“哎呀，这都是之后要考虑的，”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了看天：“找个地方休息好了。”
“出来的时候我有带钱哦。”松居正一停住了脚步，看着五颜六色的建筑物，陷入了苦恼：“我们该住什么样的宾馆呢。环境比镭钵街还恶劣的民宿，只要入住至少遭遇三次偷窃的黑店，还是一晚就能花掉所有钱的五星酒店。”
江户川乱步提议道：“听起来都挺有趣的，抽签决定吧。”
“给我住正常的旅馆。”坐在轮椅上的与谢野晶子大声制止了他们。
“好可惜，”松居正一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他看了看四周：“要不还是等胜利者过来吧。”
“光等待也太无聊了，我还有个想去的地方。”江户川乱步掏出了一张地图，开始指路。
“诶，为什么还没到目的地。”松居正一凑过去看地图：“就是这没错，难道它连夜搬走了，不应该啊。”
“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不过，地图肯定没有问题啦。”江户川乱步拿着地图陷入了沉思，与谢野晶子忍不住看了一眼地图：“你拿反了！”
“我说怎么不对。”江户川乱步调转了地图：“这一次肯定能找到。”
松居正一配合地点头：“没错，我相信你，乱步。”
与谢野晶子忍无可忍：“你们俩个，能不能靠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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