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复古式的留声机里传来悠扬的音乐，空气里充斥着咖啡的苦香味。
费奥多尔坐在桌子旁，不停搅动着杯子里热气腾腾的咖啡，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的男人是松居正一。
桌面上放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小说，用带有细微磨损痕迹的黑灰色手枪压着。
“谢谢你啊，费佳。还记得把我的枪带回来。”
松居正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这场默契大比拼是我输了。
“如果出去的条件不是死亡，你肯定会临时叛变，而我也会死在你和尼古莱的默契下。”
面对松居正一的声讨，费奥多尔面色如常，他不轻不重地说：“是你把尼古莱带到我面前的。”
有微末的心虚划上心头，很快又消退了，松居正一强词夺理道：“我那是在测试我们之间的默契，可惜结果不怎么样。”
“让尼古莱重回神的怀抱，你是这样对我说的，”费奥多尔没有理会他的言论，他抿了一口咖啡，意味不明地说：“我认为事情的主动权应该在我这。”
“主动权，最后不是回到你手中了嘛。”
他们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笑起来。
松居正一心中升起了一股庆幸，幸好他不是个好东西，要不就要中招了。
没错，在他设置出去的条件时，故事的结局他已经想好了。
其中，作为主角的尼古莱，是故事最微不足道的部分，他的命运取决于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按照正常的流程，他不应该这么快带尼古莱去见费奥多尔的，但他也没有想到，尼古莱太脆了。
他和费奥多尔都还没有对他进行联合追剿，他就快下线了，无奈他只好加快计划，争取一步到位。
“一切都是为了事件的趣味性，”松居正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愧疚，他兴致勃勃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如果都交给你，我岂不是要看见一个伊万版的尼古莱？想想就可怕，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样想来，我可是拯救了尼古莱的生命，我真是太善良了。”
“尼古莱知道了真相，一定会很感谢你的。”费奥多尔脸上挂上了浅淡的微笑。
“是该感谢我，”松居正一点头，他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勉强：“我会委婉告诉他的，接下来，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费奥多尔放下杯子，走到电脑旁，调出了一个界面，上面都是些前后矛盾的新闻。
他用手指着新闻说：“在这里，出现了大量的死而复生事件，这个名叫索耶.刘易斯的男人，他在两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但在相关报道中，他昨天才出席了慈善晚会，他周围的人，也全都失去了他死去的记忆。”
松居正一看着电脑上不停划过的报道，思索了一会说：“死而复生和大范围内修改记忆的异能力？也不乏是‘书’的作用。
“先不提死而复生的异能者是否存在，就光是大范围内修改记忆的异能者，要保证经常上新闻的索耶.刘易斯死而复生不被人发现，要以城市为修改单位吧。
“能达到这样的强度，最起码要是个超越者，世界上的超越者，掰着手指都能数清楚。目前最大可能是，存在于横滨的‘书’流传出去了。”
“是不是‘书’的作用，只有去看过才能知道。”
费奥多尔点头，赞同了松居正一的话：“早年间，我加入过一个杀人结社组织，它的首领神威，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远东英雄福地樱痴。
“为了终止世界上的战争，他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寻找志同道合的异能力者。
“他的异能力镜狮子和神刀雨御前结合起来可以斩断时空、更改过去。只要把‘书’在西部出现的消息泄露给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只要在世界范围内实施大范围的恐怖袭击，就能让世界上的国家自发地站在一起共同对抗。
在上个世界福地樱痴曾对着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和费奥多尔肯定有更深的谋划。
就算已经看到了死而复生者的资料，费佳还是对“书”的能力半信半疑。
松居正一不经意间问道：“这次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福地樱痴对我并不信任我。你过去，只是在他的防范名单里，再添上一个人的名字。”
费奥多尔合上了电脑，他的脸上是浅淡的微笑：“我会带着伊万一起去，我有其他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阿美莉卡的组合首领一直在寻找有关复生的异能者，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你把他注意力吸引到横滨去。”
*
豪华的欧式庄园里，穿着暗红色西装的金发男人坐在椅子上，拿着装满红色酒液高脚杯的手微微发紧，眼神冰冷地审视着面前身穿黑色暗金和服的年轻人。
西装男人就是组合的首领菲茨杰拉德，他的女儿于三年前发生意外去世，他的妻子泽尔达受不了打击，产生了记忆混乱。
为了拯救他的妻子和女儿，他一直在寻找能复活死者的异能力者。
可近三年的时间，菲茨杰拉德一无所获，他的心里也慢慢产生了一丝质疑，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异能者真的存在吗？
脑海中浮现出妻子哀愁的脸，他的所有动摇全部化为了坚定，他一定会把女儿带回来，一定要带给泽尔达幸福。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不在意。只要是我有的，尽管拿去，前提是你的情报是正确的。”
菲茨杰拉德将酒杯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语气傲慢又轻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弗朗西斯先生说笑了，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我也不会来你面前自取其辱。”
松居正一轻飘飘地把菲茨杰拉德的威胁都挡了回去：“说到底，我只负责提供情报，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弗朗西斯先生。”
菲茨杰拉德对松居正一的保证并不信任，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去尝试。
组合在阿美莉卡也算是排上名的组织，区区一个弹丸小国，菲茨杰拉德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就不用松居先生操心了，组合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行动前还要和我的秘书小姐商讨一下，要劳烦松居先生在组合多待一段时间了。”
“没有问题的，弗朗西斯先生，不用在意我。”松居正一很识相地没有过多停留，跟着管家下去了。
“路易莎，你怎么看这件事情。”菲茨杰拉德看向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路易莎。
路易莎有些慌张地扶了扶眼镜，从松居正一开始讲述时，她的大脑就在不停地高速运转：“弗朗西斯大人，我认为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为弗朗西斯大人制定出完美的作战计划。”
“我相信你，路易莎，”菲茨杰拉德点点头：“不要让我等太久。”
而这边，跟着管家来到了卧室的松居正一，则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挑出了一堆窃听器和摄像头。
很拙劣的手法，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是微不足道的试探。
松居正一毫不犹豫把那些装备丢进了马桶里用水冲走。
他把小说放在椅子上，打起了游戏。
尼古莱应该快出来了。
破旧的街道上躺满了死不瞑目的尸体，歌声、哭喊声、重物撞击声，变成了这座城市最深沉的底色。
自从引领羊群的牧羊人死亡，这些自由的囚徒就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依靠本能追求自由，却将往日热闹的城市变成了人间地狱。
尼古莱混迹在他们当中，只觉得格格不入。
真正的自由到底是什么？
他把这个世界当做游乐场，做尽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除了空落落的茫然，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做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能证明自由意志的存在吗？
他违背了情感、德道、本能……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没有想要的东西，他让自己完完全全迷失了。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他了，他现在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出于自由的意志。
可为什么，他还待在小说世界里没有出去？松居正一骗了他？
尼古莱又想起费奥多尔不甘的眼神和松居正一释然的笑，他泄了气：“说什么要到下面等我，我才不会如你们的愿。”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经过尼古莱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满是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了回忆的神情：“你是外乡人吧。原来这里不是这样的，自从两年前，一切都变了。”
尼古莱惊讶地看着老者，他在这个小说世界里停留了近一年的时间了，遇到的人几乎都是追求自由的疯子，很少有看见正常人。
他不由地问道：“你不想要自由吗？”
老者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发紧，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热泪，他的话语像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要什么自由。我只想要我的亲人。”
尼古莱没有再说话，老者拄着拐杖走开了，他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自由是魔鬼……”
为了自由生，为了自由死，这个世界还不够荒唐吗？
尼古莱紧紧咬住牙关，但还是有笑声从他的嘴里泄露出来。
我到底在追寻什么，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尼古莱的笑声终于克制不住变成了猖狂大笑，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我们一直都是自由的奴隶。
陀思，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
等松居正一打到第五把游戏时，一无动静的小说才开始晃动，随着一阵白光闪过，一个白发男人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的脸色惨白，眼中还有未褪去的茫然，他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哪里？
然后把目光移到唯一的活人身上，松居正一，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不是死了吗？不对，是他和陀思骗了自己。
是那个时候！
松居正一压制住费奥多尔，让自己杀死他的时候：“你之前不是说要问我出去的方法吗？我现在告诉你，就是死亡。”
原来如此。
尼古莱突然疯狂大笑起来，松居正一把目光从游戏上移开了，不满地说：“小声点，我可不想被人发现我大变活人。”
尼古莱停止了笑声，对松居正一的指责不以为意：“在一开始，从我邀请你的那一刻，针对我的骗局就开始了。”
“没错。”
松居正一没有否认，他放下了游戏机：“你杀死费佳的计划，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你连他的异能力都没有搞清楚，就敢猛上去。”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我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吧？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陀思的异能力？”
“本来没有关系的，但你死后，就没有这么好用的异能力，就比如现在。”
松居正一捡起了地上的那本小说，对着疑惑看着他的尼古莱笑着说：“哪有天上掉情报的好事。”
“哈哈哈哈。你的想法真有趣。”
尼古莱带着松居正一直接瞬移走了，他没有带他回费奥多尔在这个地方的据点，反而带他来到了偏僻的郊外。
“现在可以说了吧？”
尼古莱好奇地看着他，松居正一无奈地说：“我不知道，但据我推测，费佳的异能力发动的条件可能是死亡。
“就比如我异能力可以通过回复时间规避死亡，只是不知道他异能力的作用机制是什么。”
“哇哦，真是令人惊讶。”尼古莱稍稍凝重了神色，但他立马又放松了神情。
“还没有来的恭喜你，获得真正的自由。”松居正一上下打量他，对他微笑着说。
“真正的自由？我？”尼古莱用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说：“你是在嘲笑我吗？”
“为什么这么说？”松居正一不解地对尼古莱说：“我只是在祝福你。你不是从小说世界里出来了吗？
“在你进入小说世界前，我对你设下了个小小的陷阱，即追求自由而死得到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以你的性格，你绝对不会这样做吧。
“离开小说世界的唯一条件就是死亡，你既然离开了小说世界，就说明你进行了自杀。不是为追求自由的自杀，而是充满绝望遵循内心的自杀。
“当你摒弃自由，发自内心的绝望之时，你想死去并不是为追求自由而死，只是因为你想要死去而死。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自由意志的存在吗？
“尼古莱，你已经获得自由了。”
真是可怕，连这一点都预料到了。
尼古莱脸上浮现了苍白的笑容，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自由，他心中没有任何开心。
“这就是自由吗？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说到底，我的一切行为，都在你的操控下，这样的自由，真的是自由吗？”
“尼古莱，你真的认为你的行为都在我的操控下吗？你还记得那场战争吗？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救你，现在我告诉你原因，如果我不救你的话，你就会死在那里，如果救你的话，我就要违背我的计划。
“现在，你会还认为，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我在操控你吗？我不是神，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论理解你我比补上费佳，论智谋你也不在我之下。
“我们做的所有决定，都会根据环境发生变化，不存在谁操纵谁，如果非要说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
尼古莱从没有想过自由这么简单，得到自由的过程快乐吗？得到自由后快乐吗？
除了茫然的无措和缺乏真实的慌乱，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反驳松居正一的话，却无从下手，松居正一看着他乘胜追击道：“尼古莱，你一直想要证明的东西已经得到了。从此刻起，你不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你就是自由的主人。”
“自由的主人，”尼古莱呢喃着这句话，开心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没错，我尼古莱是自由的主人。”
松居正一看着尼古莱的样子，稍微心虚了一下。
不过，这点情绪很快就化为了理直气壮，被自己骗，总比费佳骗好吧。
自由是什么，松居正一不知道，如果让他来说，自由就是跟着自己的心走。
松居正一岔开了话题：“你不想知道费佳的异能力是什么吗？”
“哇哦，”尼古莱夸张地叫起来，他的眼睛中染上愉悦的色彩：“你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如果他的异能力是通过死亡规避死亡，”松居正一的脸上染上了冷酷的神情：“那么，只要将他杀死，就能弄明白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主意是不错，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要杀死他的话，之前为什么要阻止我。”
尼古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仔细端详松居正一的神情，似乎在思考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计划失败了，死掉的人也只是我而已，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件事吗？”松居正一震惊地看着他，尼古莱脸上的表情更困惑了：“什么。”
“如果你死掉了，作为反派阵营的我们就缺少了最为重要的气氛组。”
松居正一不顾他的反应接着说：“就比如每次我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只有你会在一旁鼓掌搭话。费佳只会坐在电脑旁淡淡地笑，伊万和普希金他俩，更别提了。
“由此，我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尼古莱你死了的话，岂不是要发展成我的自言自语，想想就可怕。
“而且我的目的并不是杀掉费佳，我只是想弄明白他的异能力是什么。”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只是去送人头。
“想不到我这么重要，”尼古莱轻快地在原地旋转了一圈，他伸出手指左右摇晃了两下：“这么有意思的计划，我当然是——拒绝了。”
“你有拒绝的权利，”松居正一不在意他的拒绝：“我只是想要你，在某个时间，稍稍迟到一下。”
“看来你已经完全计划好了。”尼古莱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过来看他的眼睛：“你真的不怕他的报复吗？”
哈哈，游戏人物的报复，玩家岂会放在心上。
松居正一冲他神秘一笑：“他不会过多为难我的，并且我们还会坠入爱河。”
尼古莱以为他在开玩笑，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吧，希望我还能见到你。作为朋友，你还算得上有趣。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横滨。”
复生者的剧情我瞎写的，不用在意。
可恶，我还有好几篇论文要写，啊，还有实验和随堂测验在等我。
叹气，过一段时间再更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自由的主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