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挤不进去。
是真的挤不进去。
这里本来就是吴家老宅，空间狭小，紧挨着站上十几个人已是十分艰难，而他们有五六十号人，这些人一起往那个小房子里进，其状况可想而知。
陈常悦站的靠前，挤进去的很是轻松，或者说是被其它玩家推进去的。
虽然但是，进去了跟没进去没什么区别。
至于原因……
陈常悦下意识一哆嗦，缩在角落捂着被撞到不止一次的胳膊，实在不想再提。
房间里，吴老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群，满头黑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吵什么吵，一个个来。”
他随手指了个人，“你，你来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被指到的江斌一脸兴奋，“老吴……咳，吴老，我们看你今天没来上工，担心你出事，特意来看望你。”
担心他出事？
吴老想到那天公主交代的话，偏头仔仔细细的看了出声的玩家一会，看到玩家脸上的笑容，表情当时就变了。
谁家担心别人出事，是笑着担心的！
他看这些人是巴不得他出事！
公主找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自己还得演戏给他们看，想看戏去戏班不行吗？！
就憋屈。
“滚滚滚，我好着呢，你们打哪来回哪去。”他不耐烦的摆手送客，见玩家无动于衷，便站起来想推玩家们出去，但玩家人数太多，又挤在一起，吴老根本推不动。
“行，你们不走是吧？我走！”吴老气急败坏的一甩衣袖，摔门而出。
出门就维持不住笑了出来，怕被玩家们发现，吴老赶紧捂住了嘴匆匆离开。
屋内，玩家看着吴老一耸一耸的背影，面面相觑了一会，没明白这是怎么个发展，被他呵斥的江斌也在摸着脑袋暗自嘀咕，“这人怎么突然就哭了？莫名其妙。”
没走远的吴老…
这次是真气到了，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不想再多看这些糟心的玩家一眼。
原住民气，玩家觉得莫名其妙。
唯一一个高兴的就是许优宁了。
之前都是玩家们给她惹事，难得看到玩家吃瘪，她高兴的恨不得多吃两碗饭！
.
徐灵鹿耳朵尖，又站在江斌旁边，自然没有错过江斌的嘀咕，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江斌也很懵，“我该知道什么？”
徐灵鹿震惊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你没发现这个世界NPC很智能，可以根据我们的话和态度做出反应吗？”
江斌比她还要震惊：
“怎么可能？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啊！”
“我没说这不是游戏。”徐灵鹿无奈扶额，感觉自己跟《覆手为雨》的规则解释器一样，但还是耐心的给江斌解释：
“只要设定够多，现代有些机器人也能做到这样好吧，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黑科技，但有一点毋庸置疑，NPC们可以对我们的话做出反应。”
“举个例子，就像村口那个老人，我对他尊敬，他对我态度就好。”
“你跟吴老说话的时候笑的这么……呃，灿烂，跟巴不得他有事一样，他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江斌明白了，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已经红透的耳垂，“那现在怎么办？我好像已经把他得罪死了。”
“能怎么办，找人呗。”徐灵鹿摊了摊手，“我们在这空想可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出去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吴老的儿子，找到他再说吧。”
说完徐灵鹿扭头问三号，“地图上有吴老他们的位置提示吗？”
三号正在跟人交谈，闻言摇了摇头，“没，地图上没有显示，估计得我们自己找。”
另一个玩家提议，“不然咱们边走边问吧，这么多人呢，李家村也不大，找个人而已，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玩家们不情不愿的同意了这个办法。
县令知道所谓的妖怪是玩家后就没了继续跟着的想法。
但报案的邻居不知道啊！
报案的邻居看着老神在在，甚至背过手准备回去的县令，整个人都崩溃了。
“县令大人，您可不能放弃房陵啊！”
县令被他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要走，报案的邻居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的腿哭嚎，“县令大人可曾听过一曲童谣？”
县令不想听，报案的邻居也不管他，自己唱了起来，“小白菜儿，地里黄，没爹疼呦～，没娘爱呦～”
县令忍无可忍，“……放手！”
报案的邻居充耳不闻：“县令大人，您要是放弃了房陵，房陵可真就成了地里黄的小白菜了啊！”
眼见邻居态度坚定，怎么说都没用，县令无奈松了口，“………本官去还不行吗。”
.
玩家们找到吴老儿子的时候，他正捧着一卷竹简坐在河边苦读。
此刻的青年褪去了燥郁与戾气，捧书端坐在河边，好似全副心思都沉入了书里，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鉴于方才的经历，玩家们痛定思痛，决定摒弃先前一股脑冲上去的做法，派出一个代表过去打探消息。
因为徐灵鹿在先前对付老人中的优异表现，玩家们一致决定让徐灵鹿一个人去吴老儿子身边套话，得到的信息大家共享。
这可真是甜蜜的苦恼，徐灵鹿一边感叹一边接近河边的吴昊。
对方很是警惕，察觉到有人来，立刻抬起了头。
见到是一位身着伙计衣服的短发女子，他眼中闪过了然与讶异，但很快掩饰了下去，换成了惊诧。
徐灵鹿最近在游戏中看惯了这种眼神，不用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是这人的姿势好像有点紧张？
看错了吧？
徐灵鹿没放在心上，自来熟的跟吴昊攀谈，“怎么？你可以反抗你爸……你爹去参加科举，我就不能反抗一下时代剪短发啦？”
再说了，她这明明属于顺应时代潮流！
…只不过不是这个时代的潮流罢了。
吴昊脸色一红，“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见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只是个所以然出来，徐灵鹿有些好笑，“只是有些少见对吧？”
吴昊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要想着科举呢？爱好吗？”徐灵鹿不动声色的询问，好像只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姑娘也是来劝吴某放弃科考的？”青年神色瞬间多了些防备，“若是如此，姑娘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徐灵鹿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赶紧摆手否认，“不是不是，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想法。”
吴昊适时的让脸上的抗拒少了些。
“有时候总要勉力一试，才能不留遗憾嘛。”
徐灵鹿看出他还是有些不信任，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继续博取吴昊的信任，“士农工商怎样，生来尊贵又怎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昊的表情变了，拊掌大赞，“好！”
“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徐灵鹿心中得意，毫不意外吴昊的反应。
然后就听吴昊叹了口气道：“自我幼时起，便总有人在耳边说着士农工商四字，在他们口中，工商被划为工商杂类，工匠和商人似乎天生就低人一等，甚至不能参加科举。”
“但如今在位者争权夺利，异族野心勃勃，此时做工行商，何时能有出路！”
“有人说吴某是异端，吴某却不这么觉得，不过是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而已，既然这样，我还偏要与这世间的不公碰上一碰，拼了命也要撕开一道口子出来。”
徐灵鹿：“啊这……”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吴老这么极力反对他去科举了。
工商杂类不许参加科举，他这何止是要和世间的不公碰一碰，他这是要跟整个世界根深蒂固的观念碰上一碰啊！
吴老能同意就怪了。
这可真是……
勇气可嘉。
徐灵鹿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你加油。”她干巴巴的鼓励。
“连你也觉得惊世骇俗对吧？”
青年哑声，低下头失落的笑了笑，
“我爹也这么觉得，他想让我继承家业，在他百年后代替他继续为公主做事。”
“公主是个好人，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更想摆脱木匠的身份。”青年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可以不要黄金屋，也可以不要颜如玉，但我想要一个机会，一个改变的机会。”
徐灵鹿尴尬笑笑，“你还真是志向远大。”
“是吗？我倒觉得还好。”吴昊含笑合上竹简。
毕竟公主说了，演完这场戏，他就可以摆脱工匠之子的身份，到房陵行宫做事。
想到公主所说的话，他心念一动，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啊。”
他声音很轻，却又像有千斤重，徐灵鹿听了，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不过来。
九死不悔吗？
与时代抗衡，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吴昊却等徐灵鹿反应，自顾自道：“这位姑娘，你其实就是为了劝说吴某来的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吴昊低头将竹简轻轻的放到脚边的篮筐里，珍视的盖上白布，轻声道：
“自吴某向父亲表明自己的想法以来，这样的争吵便时有发生。”
“在我看来，我们所求不同，观念不同，有争吵是必然的，但如果让吴某放弃自己的理想信念，无异于让将方枘纳入圆凿之中，落得个遍体鳞伤的结局。”
“所以，姑娘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吴某的书还未温完，就此别过。”他言罢，朝徐灵鹿欠身行了一礼，便匆匆转身走进村庄。
走出徐灵鹿的视线后，吴昊不禁松了口气，看书他可以，演戏什么的他还真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实经历，不过是把其中父亲支持自己变成了不支持自己，怎么就这么难以启齿。
还有，一直文绉绉的把方枘圆凿挂在嘴边什么的，也太羞耻了点。
但愿他的表演不会坏了公主的谋划吧。
吴昊拍了拍脸颊，正色回了村子里。
角度问题，躲在暗处的玩家没看到他的表情，看着他突然站起来走进村子，皆是一脸懵逼。
“这就结束了？”
一个玩家发出灵魂一问。
“一拳超凡问出原因了吗？”
“应该？”
“我感觉问出来了，一拳超凡的表情这么……震撼，不像是失败的样子……”
“不好说。”
……
吴昊走后，徐灵鹿在原地站着发呆了好一会，心急难耐的玩家们直接跑去了徐灵鹿面前。
面对玩家们七嘴八舌的追问，还没回过神的徐灵鹿缓慢的眨了眨眼睛，逐字逐句的复述了一遍刚刚的对话。
玩家忍不住催促：“然后呢？你快说啊，我们还等着回家吃饭呢，这就没了？”
徐灵鹿被他的催促唤回了神智，“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感觉还有后续任务。”
“我也这么觉得。”陈常悦插话道，“前面铺垫了这么久，又是说吴老性格如何又是让我们跟他一起修缮宫殿的，感觉不该这么快结束。”
一号福灵心至：“这不会是一个系列任务吧？”
江斌立刻道：“可别，它可千万别有后续，我还想要任务奖励的那张珍稀图纸开启爽文情节呢。”
陈常悦毫不犹豫的白了江斌一眼，“开启爽文情节跟这个不冲突好吧？总不能让人家父子一直这么吵下去。”
“噗——倒也不至于。”
.
“……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游戏的风格，很像《乱世》策划大许的风格。”
另一个玩家点头如捣蒜，“谁说不是呢，我记得大许特别喜欢在反转，总是在你觉得任务要完结的时候来个反转，因为这个我之前天天骂策划狗。”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
“其实大许设计的游戏剧情都挺好玩的，我手机上现在还有《乱世》的APP。她……走以后，感觉屠夫出的游戏都不好玩了。”
“我也这么觉得，屠夫跟找不到好策划了一样，游戏越做越垃圾，听说最近还搞了个《覆手为雨》盗版，好像叫什么《翻手为云》？”
“蛙趣，屠夫动作这么快的吗？《覆手为雨》才上线几天啊，盗版这就出来了？”
“可不是么，预告片都出来了。”
“不过看着不怎么样，感觉大许走了以后，屠夫就慢慢不行了。”
听到熟悉的游戏名，许优宁不由得恍了下神。
《乱世》——
她所在的公司投入研发的第一款的游戏。
“大许”也是她对外的称呼。
许优宁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乱世》，记得大许。
不过她走以后公司的游戏都不好玩了？
啧啧啧，屠夫那群人离了她果然不行。
听到他们不行，许优宁就开心了。
就是……这个话题未免也太沉重了点，她虽然死了，但虽死犹生好吧！
许优宁无奈笑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恭喜各位拓荒者探究出吴老父子争吵的原因，完成传说任务《方枘圆凿.序》，任务奖励图纸已投放到系统邮箱，请各位拓荒者注意查收～”
突然听到邮件提示音，玩家们集体都有些愣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去看邮件。
看清邮件的内容，还有邮件附带的系统奖励“图纸”，玩家们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奇怪。
吴家父子：这么演，公主应该满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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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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