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配上她这副皎如明月的姿容,及那天生尊贵的气度,又令人觉得她合该如此的高高在上。
就比如此时站在一旁气质冷峻的俊朗男子,他是容青玹的护卫首领施毅,他就一点也没觉得他家世子这样做有哪里不妥。
“是,世子。”施毅抱拳称是,恭敬地退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容青玹才用完早膳。
她由红瑶服侍漱了口后,又接过递来的洁白帕子擦了擦嘴角,才一甩宽袖起身下楼。
此时扬州太守全善玉坐在一楼大厅安静地等着,他中年模样,是个大腹便便的身形,看着倒是个十分的和善的面相。
全善玉见容青玹下楼来,立即满脸堆笑地起身迎上去,直接朝她行了个大礼,恭敬道:“竟不知容大人到扬州几日了,今日才来拜见,还望容大人见谅。”
容青玹如今确实是朝廷命官,任淮南道巡按御史,此行便是巡按扬州等地的。
若论品级,容青玹只是正七品,但御史的权力向来极大。
尤其御史在巡按各省府州郡时,那可是“代天子巡狩”,有皇帝赋予的直接审裁之权。六品以下的地方官可自行处置,六品以上经上奏再行裁决。
地方官员对可以掌控他们的升迁命运的巡按御史向来又敬又怕,尤其容青玹还是陈国公容雁归与溧阳长公主萧颜今唯一的孩子。那可是京都高墙门,全善玉又岂敢对她有丝毫怠慢。
去年春试,容青玹是被她母亲溧阳长公主萧颜今架着进考场的。
她虽在功课上不上心,但毕竟在国子监读了几年的书,再加上她本人聪慧过人,会试放榜,她的名字赫然上榜。
不过,她虽高中了,会试成绩却只是排在第四十八名。
去年大晋朝的会试只录用了前五十名上榜的考生,也就是说,容青玹考了个吊尾的成绩,毕竟只差几名她就得落榜了。
不过容青玹在殿试时翻身了,凭借那天人之姿的好长相,被她皇帝舅舅景昭帝钦点为探花郎。
容青玹觉得景昭帝钦点她为探花郎并非看中她的才华,而是出于对她的偏爱。当然,在殿试上四十名贡士中,论容貌姿仪她也确实是最佳之人。
去年容青玹才十六岁,而十六岁就高中一甲的,放在整个大晋朝史上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她容青玹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总之,容青玹就这样踏入仕途了。
按例一甲进士及第的状元,榜眼,探花,可直入翰林院,去做那人人称羡的“天子近臣”。
不过容青玹拒绝了景昭帝让她入翰林院的意思,而是自请去了都察院,做了个七品监察御史。
当时容青玹的想法很简单,做御史可以怼天怼地,弹劾任何官员。
而她又不怕得罪人,再者左都御史还是她爹陈国公容雁归的同窗,两家还是世交,她在都察院可以美滋滋地混日子。
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离京出使外地时,被称为巡按御史。
此次容青玹巡按淮南道,是与另一个叫周佐旸的御史一同被派来的。
毕竟景昭帝是清楚容青玹那副好皮囊下是个什么货色的,自不会把如此重任只交托到她一个人手上。
所以,容青玹才可乘着豪华游船,一路游山玩水下扬州,来了几日也未进州府官衙及察院,甚至连给全善玉这扬州太守那边支个消息的心思都不曾有过。
容青玹此行未穿官服,腰间也不挂那刻着“绳愆纠谬”的御史印,她甚至把随行的官吏全都让给了同僚周佐旸。
她就是来游玩的,可不想被人打扰了兴致。
这是容青玹第一次见到全善玉本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不客气地露出嫌弃之色,并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全善玉个子较矮,此时站起来还比她矮了一个头。他一身暗红色的官服,衣摆几乎遮住了他的官靴了,不过他这身隆重的着装也可看出他对容青玹的重视。
容青玹对别人的长相要求向来极高,而全善玉这肥短身形,笑起来满脸的肉挤在一起,确实是不太雅观。
用容青玹的话说,那就是长得丑死了,简直是她不想多看一眼的存在。
容青玹若不是还稍稍顾忌这全善玉扬州太守的身份,估计这会已经把他一脚踢下船了。
她觉得这全善玉长得实在是污眼,遂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得不再看他。
容青玹径直走到上首的花梨木官帽椅上坐下,修长白皙的手在旁边的八仙桌的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漫不经心道:“全大人言重了,是我微服私访,不想惊动官府罢了。”
容青玹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想被这些地方官阿谀奉承,实在是无趣得很,还不如去逛逛街,喝喝小酒,或寻个好玩的去处来得有意思。
全善玉听到容青玹把游山玩水说成微服私访,嘴角的肥肉不由抽了抽。
不过全善玉可不敢指摘她,反而赔笑道:“容大人说的是,我还是听周大人说起才知道您来扬州了,所以特来拜访。”
“多事。”容青玹在心里低骂一声,嫌她那同僚周佐旸多管闲事。
尽管这个扬州太守全善玉态度极尽殷勤甚至谄媚,但容青玹委实不喜他的长相,遂只随便敷衍了几句,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把他赶下船了。
全善玉为容青玹献上了扬州名山观音山脚下的一座大宅子,吹嘘着宅子里头种满了琼花,环境清幽,可供她在扬州期间休憩下榻之用。
他本是带着宅子地契来送给容青玹的,不过她才不屑于收受贿赂。
容青玹要什么没有,又岂会看得上这小小扬州城里的一座宅子。
再者她作为一个御史,如若公然受贿,那惩罚可是其他官员的三倍,到时候就算是景昭帝也不好太过偏袒她了。
容青玹虽是个纨绔子弟,但并不是没脑子,这种明显可能会损及自身之事她可不会去做。
所以容青玹不仅没有接受全善玉的好意,还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全善玉被赶下船时,整个肥硕的身体都在打颤,他的两条腿更是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站在岸边,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回望这艘奢华无比的大船一眼,心说这陈国公世子果然是如传闻中的一样喜怒无常。
什么奉承讨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到了容青玹这里通通都不管用啊。
全善玉此次巴巴地来拜访容青玹,本想趁此机会与陈国公府搭上那么一点点关系。
他原是想着把容青玹伺候好了,就能得到陈国公府一些照拂,好早日加官进爵,被调去京城做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可惜他的美梦被容青玹无情打碎,甚至还担心会被对方参自己一本。
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全善玉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该听周佐旸的劝,不该来这一趟的。
容青玹把全善玉赶下船后,把施毅叫了来,吩咐他道:“你去寻一座宅子买下,要种了很多琼花的。”
全善玉倒是提醒她了,这船上虽好,但长住也不太得劲,倒不如令人去寻个宅子住下来,也可好好欣赏一番那名扬天下的琼花。
容青玹会有这个想法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与周佐旸此次巡按淮南道并非一两日就可回京的。
朝廷接连收到淮南道多州的检举奏报,官员或致仕乡绅贱价买田,屯田,甚至丈田缩尺的情况十分严重。
是以景昭帝特派了御史巡按淮南道,就是来稽查税赋,清丈田亩这些的。
当然,容青玹是来凑数的。
另一位淮南道巡按御史周佐旸今年三十出头,倒是个正直的实干派。
二人一同离京,在水陆分道时,容青玹就跟他明说了她不插手公务,也不要此行的半点功劳。
容青玹已经在都察院混了将近一年了,加上她在上京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出身寒门的周佐旸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相反,周佐旸甚至对她的安排十分满意,毕竟只要容青玹不指手画脚,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淮南道下辖十几个州,除了扬州,作为巡按御史他们还要去滁州,楚州,和州等地,这一趟下来少说也得耗时几个月。
容青玹是跟周佐旸一道来的,虽说是做做样子,但也不大好扔下同僚独自一人提前回京。
她早就听闻扬州盛名,想好好游玩一番,就打算在扬州呆上较长的一段时间。
所以容青玹自是不想一直住在船上,定是要去岸上寻个舒适住处,好好体验一番本地的风土人情。
容青玹到扬州已经有几日,因那些梦境困扰,哪有什么心思游玩,她这几日都没下过船。
她只乘船夜游了这十里瘦西湖,这大船也是游一段停靠一段的。
今日听全善玉大肆鼓吹扬州城内各大好看之景,好玩之处,再加上她在上京时就对这六朝风流人物辈出的扬州倍感兴趣。
而且那些梦也已经到了尾声,她便又有了游玩一番的兴致。
容青玹派施毅去寻宅子后,就带着红瑶绿苒一起下船,第一次踏上扬州这块土地。
暮春时节,上巳节将近,街道上游人如织,姑娘们各个衣着鲜妍,头上珠翠琳琅。
她们笑语连连,软侬的口音分外好听。
容青玹走在城内的主街上,发现此处竟有不输上京的繁华。
行人摩肩接踵,道旁商铺摊贩无数,胭脂水粉,糖画小食,纸笔字画,簪花首饰等应有尽有。
扬州商贸之盛,果然有金粉地之称。
不过,容青玹一行人自踏入这条主街后,就成了最受瞩目的焦点。
容青玹那皎如明月的姿仪自不必多说,跟在她身后的红瑶绿苒还有几名护卫,各个都是俊男美女。
这么多好看的人凑在了一起,着实招眼得很。
姑娘们见了如此风华照人,如鹤立鸡群一般的容青玹,都会不由自主露出腼腆害羞的表情,随即又与同伴低语交谈,而后仍是频频偷瞄她。
容青玹对红瑶绿苒这两个贴身侍女向来很大方,才逛不久,她们两个手里已经拿满了糖葫芦,小陶人玩偶,扇子,蜜饯果子,面具等小玩意儿了。
她自己倒是没拿东西,只是把手里的玉骨扇呼啦啦地打开又阖上,气质矜贵,举止耍帅。
当他们行至一处路口时,正悠闲逛街的容青玹被一个身形娇小的红衣女子扑了个满怀。
红瑶绿苒吓了一跳,跟在后面的几名护卫也立即围了上来。
一阵香风袭来,让容青玹怔了下,下意识地把抱住了这名女子。
她先是闻到一阵异常好闻的幽香,再低头一看,是戴着红宝石钗环的女子发髻。
容青玹看不清对她投怀送抱的女子的脸,因为这女子竟把整张小脸都埋进她胸口了。
她虽是个纨绔,但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不过怀中人的身子香软无比,竟让她有些恍惚,竟有些不舍得放开手了。
半晌后,容青玹才回过神来,放开抱着女子的手,改为握住她的双臂。
她想把彼此的距离拉开一些,可那女子却死死抱住她。
“……”容青玹颇为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姑娘,你快放手。”
红瑶绿苒看到这一幕呆住了,护卫们也不由面面相觑。不过容青玹没有开口,他们都不敢上前。
容青玹握住怀中女子纤细的双臂,那女子却像八爪鱼一样抱住她不放,也不知为何,她竟不忍用蛮力将其推开。
这边突发的情况惹得四周的人纷纷围观而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容青玹竟放开了手,然后微微张开双臂任女子抱着而不去碰她的身子。
容青玹,头一次有了点君子风范。
这时方才那个路口,又冲出了七八名手里拿着棍棒的彪形大汉。
他们冲出人群,看到容青玹怀里的女子后,为首的大汉用手里的木棍指着她,恶狠狠道:“就是她,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们冲过来,容青玹的护卫立即把他们拦下。
其中一名护卫狠狠踹了那个为首的高壮大汉一脚,怒斥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礼。”
在扬州,无人认识容青玹,她便让手下在外人面前叫她公子,而不是世子。
陈国公府的这些护卫跟着容青玹横行霸道惯了,看到有人敢冒犯自家世子,毫不客气就给了一脚。
容青玹察觉到怀中的女子在听到那名大汉的声音后身子不住的颤抖,未见其容,竟让她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过了一会,女子才从容青玹怀里仰起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用盈满珠泪的美眸望着她道:“公子,救我。”
本来江南口音就较为轻软,这女子的声音更甚,简直如至柔的水一般,温软又带着一丝甜甜的脆。
容青玹那样挑剔的人,一听到她这声音仍觉如仙音绕耳,动听极了。再低头一看,更是被这姑娘泫然欲泣的样子给怔住了。
这女子长着一张容青玹生平仅见的绝美面容,这雪肤花貌,是难得一见的人间媚色,比那玉凰台上开得最艳的牡丹还要娇妩万分。
尤其是此时她那两弯秀眉下泪光楚楚的双眸,更是与容青玹梦境中沈昭昭的那双眼睛无限重合。
容青玹看到她这张脸,梦中沈昭昭的脸竟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甚至觉得那沈昭昭就应该长成这副倾倒众生的模样。
“公子……”女子见容青玹久久不语,柔媚入骨的声音染上了丝丝焦急,身子却又往她怀里贴近了几分,如幽兰的吐息几乎贴上了她白皙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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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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