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赛当日,除了热热闹闹的赛龙舟,还有其他风俗活动。
家里的大人,为自家的小孩,从寺庙求来长命缕,那长命缕是用五彩的绳子搓成彩色线绳,挂在小孩的脖子上,戴在小孩的手腕上,系在小孩的脚脖上,祈求这一年,小孩平平安安,喜乐安康。
年轻的未婚乾元、坤泽,将自己的思念和爱慕,随着五色丝线绣在那香囊上,送给自己心仪的人儿。这一日,家里的长辈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太严,在无人的地方,两人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各自的信香从后颈处的腺体飘散出来,想念的味道藏也藏不住。
*
皇宫·御花园
外面还在热闹着,小皇帝和长公主已经回了皇宫,好像宫外的欢喜和喧嚣与他们无关。
小皇帝和长公主移步御花园,玉石一般的桌椅上,早已摆好精致的糕点和茶水,摒弃了贴身伺候的奴才,难得偷闲,姐弟两在这御花园话家常。
看着长公主面前空了的茶盏,苏珺珏伸手拿过茶壶,亲自为皇姐倒茶:“皇姐,今日龙舟赛上,可有相中的驸马?”
听着幼帝那声亲切又熟悉的“皇姐”,苏珺玥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小皇子的苏珺珏,扬着脸,软软糯糯的声音:“皇姐带来的桂花糕,最最好吃,珏儿最最欢喜。”
眼前人,微微歪着头,脸上肉嘟嘟的,看着呆萌,那双眼睛清澈又天真,仰着的笑脸,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看着面前乖巧懂事的小苏珺珏,苏珺玥笑了,那笑容温柔又宠溺,一如既往:“珏儿喜欢,皇姐日日给你带桂花糕。”
“只是太傅布置的课业完成了,才能吃这桂花糕。”
“嗯,”小苏珺珏嘴里吃着桂花糕,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珏儿一定听太傅的教导,听皇姐的话。”嘴里的桂花糕咽下肚,小苏珺珏又补充了一句。
比起小时候呆萌、稚气的模样,现在的多了苏珺珏几分沉稳,再抬眼细看,对面的人,脸上的婴儿肥消瘦了,长大了。
苏珺玥垂下眼眸,看着杯盏里的茶叶打转:“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如今,父皇、母后仙逝,我就剩下陛下一个亲人了。”
“我的婚事,全凭陛下做主。”轻柔柔的话语,一向清冷的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羞意。
“珏儿,自然是希望皇姐与未来的驸马,犹如那鸳鸯一般,犹如那并蒂莲一般,琴瑟和谐,鸾凤和鸣,长长久久久,恩恩爱爱。”坐上皇位三年多,苏珺珏习惯了用“朕”自称,即使在苏珺玥面前也极少自称“珏儿”,话语说的多,话语说的急。
“陛下为我挑选的驸马,自然是极好的。”苏珺玥低垂着眼眸,小女儿的姿态,不去看对面,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神,那双眼睛已经能将真正的心事,收藏起来,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小苏珺珏。
将驸马的决定权,再次交到小皇帝手上,苏珺玥只是品茗着茶水,不再言语。
苏珺玥抬眼看着御花园的里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眼里的花失了色彩,山山水水也不再美,顿时觉得这偌大的御花园,不过如此,跟眼前人一样,一个字“假”,比不得淮河边的自然风景美。
小皇帝看着自己的皇姐,想着皇姐不愧为长公主,明事理,识大体,处处为自己这位皇弟着想,比起皇姐,自己的心眼,是不是太小了?
如果太傅在这御花园的话,不免感慨,对于长公主,小皇帝还是有些稚嫩。
龙舟赛前几日,小皇帝夜夜枯坐在这御书房,参加龙舟赛所有名讳都放在案上,名字上圈圈绕绕的。
皇室的婚事,从来不是简简单单的嫁娶之事,不要说公主的婚事,就是皇帝的婚事,也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从来不是“喜欢”这两个字就能决定的。
皇帝用姻亲,让权臣相互制衡,互相牵制,将所有人算计在内。
早就被涂抹圈去的名讳:“骆青川”三个字,早已看不清、辨不明,新添上的“肖子越”这三个字,格外醒目。
在长公主眼里,尚且年幼的小皇帝,站直了身体,棱角分明,已有少年天子模样。
和长公主在一起的时候,苏珺珏多半是坐着的,极少有两人并肩的时候。
偶尔两人站立的时候,苏珺珏总是微微屈膝,让自己看上去矮一点。
如果苏珺玥现在站在苏珺珏身边,会发现小皇帝已经隐隐超过自己的眉梢,再仔细一点,会发现,小皇帝藏起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身高,一同隐藏的还有自己的野心。
*
长公主府·望玥阁
苏珺玥坐在那,案上摊开着的,和小皇帝一样,是参加龙舟赛所有人的名字。
今日御花园,姐弟俩的家常闲话,不过是试探,互相试探,小皇帝试探苏珺玥的野心和忠心,长公主试探小皇帝对待自己这个皇姐,还有几分亲情,还会顾及仙逝的父皇、母后几分情面。
案上的一个个名字,代表着背后的家族,代表这背后的荣华富贵。
也曾豆蔻年华,也曾少女怀春,也曾幻想过自己的驸马,期盼着驸马是自己的良人,是自己的爱人。
苏珺玥低头,抬起自己的手,那双沾满血迹的双手,也曾绣过香囊。
绣着这香囊的时候,脑海里是那挺拔的身姿,和今日的骆小公子一样,喜欢穿着翠绿色的长袍,走路的时候,好像带着风。
母后还在的时候,喜欢拉着她的手:“玥儿的驸马,自然要挑自己喜欢的。”
苏珺玥红了脸庞,害羞的摇着母后的手臂:“玥儿不要驸马,只想陪着父皇和母后。”
母后这时候,没有皇后的光环,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点了点她额度:“真是傻闺女。”
父皇和母后仙逝后,苏珺玥藏起了自己所有的天真和期盼,藏起了绣了一半的香囊,牵着幼弟的手,心系宁朝的国运,心系宁朝的百姓。
那时候的苏珺玥,即依仗母后的娘家,又怕舅舅们功高盖主、越俎代庖,想染指苏家的皇权:有困难的时候,舅舅们顶上;平安无事的时候,处处打压几个舅舅。
那时候的苏珺玥教导年幼的皇弟:“皇家人的血是冷的,所有人都是坏人。”
“站在这金銮殿上,人前,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人后,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那皇叔、皇兄和舅舅们呢?”
“皇叔、皇兄和舅舅们一样是坏人。”
“那皇姐呢?”小苏珺珏,小小的脸庞半扬着,眼里是迷茫和困惑。
苏珺玥喉咙里堵着东西,顿了顿,那声音还是将堵着的东西冲开,在这金銮殿响起:“皇姐同样是坏人。”
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今日的苏珺珏没有半分区别,都是无情的天家人,眼里只有算计和利益。
三年后,自己在年幼皇帝眼里,同样是一个坏人,算不算是自己教导的很成功,无声的笑了笑,满是苦涩。
难得伤悲秋,苏珺玥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看着那一个个名字,猜测着小皇帝钦点的驸马人选,想着应对的办法。
脑海里飘过一个人,那人一身红衣,慵懒的姿态,像个花孔雀一般招摇。
想着那名不副实的“最受欢迎的龙舟舵手”,实至名归的不学无术小纨绔,简直就是一绣花草包枕头。
苏珺玥拿过一边的狼毫毛笔,在那宣纸上写写画画,再低头的时候,苏珺玥才看清了自己写些什么:
“春天不是读书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子冬有雪,
要想读书待来年。”
苏珺玥没想到,自己将那听了一遍的打油诗记在了心里。
当时初听这首打油诗的时候,长公主面上是不屑,再细读这首打油诗,这份恣意、洒脱,还真没有几人能做到,眼底是羡慕。
苏珺玥将案上的纸揉成一团,放在烛火上,直至变成灰烬,灰烬融化在水里。
苏珺玥拿起案上那专属某人的记录纸,那人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案,看着这人在龙舟赛上的话语,眉头蹙了蹙,再抬头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这对策,还是有人主动送上的。
苏珺玥拍了拍手,案前出现一个人,跪在那,一身黑衣,如果不是点着火烛,这人隐在暗夜里,与黑夜自成一体。
这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戌,苏珺玥的专属暗卫,一共十二个人,取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按照名字对应的时辰,守护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招了招手,在戌耳边密语了一番。
不忘叮嘱:“这件事,一定要暗卫亲自去做。”
“千万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长公主的吩咐,戌听的迷迷糊,不敢问,只敢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行事。
不亏是暗卫,办事效率高,不过一个时辰,其他十一位暗卫就完成了长公主吩咐的事情,几人习惯了拿剑舞刀,倒是很少用绣花针,这小小的绣花针,在这些暗卫手上留下一个个小坑。
好在长公主说了,只要完成数量就可以,不必精致。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足足二十顶绿帽子,几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长安城开始流行带绿帽子了?
“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子冬有雪,要想读书待来年。”此诗出自于《四时不读书乐》,作者不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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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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