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一个人落了水。
沈渊回过神来,一提衣摆起身,一回头见桥上飞快闪过个人影,有点眼熟,没待他仔细琢磨,人已经飞掠而去,在水中一扑腾,将那落水者托了上来。
沈渊疾步上前,看清了落水者是位年轻的姑娘,救人的,是沈不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皱眉,他方才在桥上,是能瞧见自己吗,应该瞧不见吧!
“这边晚上是挺黑,姑娘要当心些。”
那姑娘也没言谢,缓过口气来,忽然伏在沈不厌身上无声的抽泣起来。
沈渊回头捡起自己放在一旁的花灯,走近二人,待那姑娘止住了哭,递上花灯,温声道:“给你。”
姑娘泪眼婆娑的捏住了花灯,一抹眼睛,沈渊褪下外衫给她披上:“回去换身衣服吧,夜风凉,仔细别着凉了。”
沈不厌扶着姑娘起身,替她理了理鬓边凌乱了的发:“去吧!”
姑娘点点头,轻声道了声谢,二人目送姑娘离开,沈渊这才看他一眼,一耸肩膀,表示自己外衫给姑娘了,爱莫能助,又见他水灵灵的,沈渊莫名觉得有点凉飕飕的,“我送你回客栈吧,怎么大老远的往这边跑?”
“睡不着,随便走走。”
促使人睡不着的始作俑者一点也没有要反思的意思。
沈渊伸手给他拧了拧袖子,嘀咕道:“这都湿了。”
沈不厌按下他手:“快别弄了,一会儿该把你给弄湿了,我不冷。”
沈渊从袖间摸出条丝绢,顶着沈不厌怪异的目光,给他擦了把脸:“你也快回去换件衣服吧……”
沈不厌没忍住笑了:“仔细别着凉了?”
沈渊一愣,捏了他一把:“讨厌。”
他将丝绢塞给沈不厌,道:“那姑娘会回家吗?”
沈不厌回头看了姑娘离去的方向一眼:“不知道,沿途都是河。”
有人欢喜有人愁。
沈渊做了场梦,梦里他和一人携手,相安无事的渡过了好几个冬夏,关键是,那是个少年。
醒来时一阵悸动,久久没能平复。
都是沈不厌那一吻闹的。
暖风楼遭大火,还死了人,一早就关门歇业了,沈渊路过,见南街比往日要冷清得多。
他进了家不起眼的小茶肆,要了壶茶往角落一坐,淡定饮茶,听往来行商谈论近日所闻。
朝廷政令一茬接一茬,这不新鲜,党争短时间内碍不着百姓一日两餐。
不过纭县那只手遮天的狗官昨夜暴毙了,算得上好事一桩,不知道后续会让谁顶上。
纭县还在江舟的管辖范围内,地处偏远,风评一直不好,像是割裂出去的一块似的,天灾**频发。
“来个别那么贪的也成啊!”
有个小伙灌了口粗茶,顺嘴道:“更贪的可使不得。”
他声音不小,众人七嘴八舌都顿了下,一时没人敢接腔。
有人叹了口气,小声接茬道:“只怕这新官上任,又要燃三把火了。”
纭县令贪得家喻户晓,不仅如此,他还纵子行凶,从不管束,叫人敢怒不敢言。
可没办法,人家是官,民哪敢与官斗,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 。
“可不是。”
又有人搭了句腔,将话题岔了开去:“反正那边近日可是去不得了,山匪横行的,不太平。”
太平?
沈渊饮了口茶,心道,虽说太平之下哪不是暗潮汹涌,官场他也不懂,但楚君绝人不是在江舟吗,他就算是没兵权,回去后总有发言的权力,纭县令在这个节骨眼上暴毙就挺不正常的。
还有沈不厌……
他们私相授受狼狈为奸,指不定就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付了银钱出门。
朝廷的东西风他没个风向标也就不跟着站了,反正任是哪边压倒了都还能有一方立着,暂时翻不了天。
出了茶肆他径直去了一家医馆,置办些东西他也该回去了。
沈不厌是给人奉为座上宾,还是去□□越货,这他管不着。
将东西搬上车,那一吻撩动了少年心弦的沈不厌神出鬼没的:“你这就要回去了?”
沈渊正不疾不徐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被这不速之客一惊,佯装作不在意,这有本专讲疑难杂症的书,他得看看真伪,还有几味药不能弄混,是他遍寻许久才弄到手的。
沈不厌人往马车上一跃,懒散的半倚车门,平添几分放荡不羁。
沈渊抬眸正色瞧他,啧,倒是觉得没那么道貌岸然了,错觉吗?
他其实跟沈不厌交集不多,虽说在痴心殿同住一院,但并没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烦恼。
他俩通常见不着面,沈渊平素忙着究药理,沈不厌要练功法,场地就不在一个方向。
偶尔碰面也就远远点头至意一下,没再多了。
纵初见时惊鸿一面,也没生过妄念不是。
他忽然想,要不是暖风楼乍然一遇,他也很难想象出,沈不厌还有那样一面。
毕竟他这个人看起来冷淡疏离,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其实也不像是个有**的人。
这样的人远观挺好的,亵玩就算了。
沈渊震惊之余也很诧异,很难将暖风楼吻自己的少年和眼前人联系到一起。
同一副皮囊,里边盛的仿佛不是一个魂。
不过他脾气秉性倒是不错,在痴心殿风评也好,礼貌但不优柔寡断,也仁义。
这在痴心殿挺难得的,毕竟多数人都已经让恃强凌弱给腌入味了。
“师兄有事吗?”他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
沈不厌将丝绢递还给他:“你的东西。”
明显是洗过了,泛着股淡淡的幽香。
沈渊有点后悔,不该兴起去撩沈不厌的,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有点尴尬,往后碰面怕不是得落荒而逃。
他心不在焉的伸手去接丝绢,沈不厌却没松手:“心上人送的?”
沈渊如实答:“那倒也不是。”
“送心上人的?”
沈渊缩回手:“昨晚,桥下,你都看见了?”
沈不厌应了一声:“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做什么要独自落寞,我知你心意,自不会再纠缠你,不过,”他话音一转,“我想你还是得容我辩驳几句,我真没想跟踪你,就是随便走走,纯碰巧,从暖风楼出来时也是。”
这倒是巧了。
“我,我当时给你吓着了,脑子不清醒,你后来又猝不及防的出现,我不是怕你纠缠我。”沈渊咬牙一鼓作气,“就是一时没想明白,我没想过你会喜欢一个男人,更没想到那人是我……”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好将长脚一架,兴师问罪的转移话题道:“我有个问题,师兄,王爷为何给你寻小倌?”
话题不在硬,能转移了就行。
沈不厌轻拉缰绳,让马车缓缓行驶,他一低头进了马车。
“你师兄我对女子坐怀不乱,他不肯相信你师兄我是真君子,就以为我好男风。”
沈渊略一倾身,凑近沈不厌些许:“不好吗?”
沈不厌想也没想:“好。”
沈渊沉默了片刻:“那什么,昨晚的话你将它忘了,我其实本不该招你,但我也不能自欺,且有些贪心……”
沈不厌回过味来,一伸手将人揽入怀抱:“那好,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昨儿个去暖风楼有何贵干?”
沈渊一笑,忽然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跟沈不厌相处,他冲沈不厌吹了口气:“偷、师、学、艺。”
沈不厌脸色古怪,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学,学什么?”
沈渊手臂绕上他脖颈:“我对活春宫知之甚少,同心殿主不是让我替行舟殿主看顾身体吗,我确有点不求甚解……”
沈不厌还是没太懂,但莫名觉得好笑:“那现在呢,可解了?”
沈渊忽然将人往车里一扑:“承蒙师兄解惑。”
二人这姿势极暧昧,他目光不由落在沈不厌的眼睛上,心跳无端有些快。
长发垂落,沈不厌勾起他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看什么呢?”
“师兄生得这样好看,我怕有人觊觎啊!”
沈不厌无声笑了,忽然问:“你知道在痴心殿,好看的下场是什么吗?”
他长睫一眨,无端勾魂摄魄,沈渊微微定神,指尖抬起他下巴:“知道,用来……”他拖长了尾音,不怀好意的说,“□□。”
他接着又道:“我以为师兄不一样呢,你和旁人成过好事吗?嗯?”不安分的手在沈不厌腰间盘旋。
沈不厌给他勾起了一阵酥麻感,佯装嗔道:“不是给师弟搅黄了吗?”
“我将自己赔你好了。”沈渊轻轻抚过他的脸,手指落在他唇畔,“不要别人好不好?”
“小渊。”沈不厌对上他清澈的眸子,忽然正色问,“你真心的?”
“我自是真心,只是我这人生来拈轻怕重,又不喜热闹,毛病多得很,且命不久矣,师兄可想好了,不怕将来伤心么?”
“你……”
“师兄。”沈渊凑近了他,眼神澄澈,却又透出种莫名的悲凉。
“别问,你只需回答我便是。”
沈不厌答:“不怕。”
沈渊笑了:“你放心,我不会负你。”
怀抱虽暖,但姿势久了腿麻,他松开沈不厌,坐正了,拾起一旁掉落的丝绢,掸了掸:“包扎伤口挺好用的,我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
他又不疾不徐的打开个盒子,里面排列着颜色不一的小瓶,他拿起一个,又去挑了另外一个,将小瓶递给沈不厌,“颜色深的外敷,颜色浅的内服,对伤都有奇效,拿着。”
“师弟一贫如洗惯了,跟了我,怕是要教师兄受委屈了,不过师兄放心,我好歹还有颗上进的心,置办个容你我栖身的小院还是能行的。”
沈不厌有点不知所措,昨晚他还辗转难眠的后悔,后悔自己场合没找对,显得轻浮,今日寻来,自己都不知道安的是颗什么心,不料竟有这番意外收获。
他爱慕的人在隐晦且笨拙的回应他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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