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纳闷，电梯门打开。
“39层。”男声简短提示。但她此前并未察觉电梯有降速的感觉。
李梦回神，半信半疑跨出电梯。电梯门在身后关闭。
一青年侍立门口，“请问是李梦小姐吗？”
李梦点头，“我是。”
“请跟我来。”青年微笑，随后自顾自向前走去。
不知是他的外貌身型，或是言行举止，让她恍惚间想起孟里，两人竟有些神似。
李梦紧跟在那人身后，同时好奇打量四周。左右两侧相隔不远便是其他电梯门，仍是环形围立，果然每部电梯都能到。这样想来，12部电梯如十二条经线环面贯穿建筑主体，还真是高效便捷。
李梦尽力在脑中勾画建筑的抽象结构图，好有个整体概念。12部电梯如十二根通天柱，也像一棵大树的主干那样由根到叶，不同的是树干是由内向外，而此处由外向内，不过效能相同罢了。
建筑很高，估计近百层。环面结构已清晰，但内部每个楼层的构造，李梦是如何也想不出了。还有，一层电梯间仿佛透光的穹顶……如果建筑是实心的，那里的光是从何而来的呢？如果建筑是空心的，那也太浪费面积了，难不成这栋如此庞大的建筑居然只有环面的电梯间不成？
如此想着，李梦对眼前楼层的布局充满好奇。在前领路的侍者显然不知她脑中的天马行空。
“这边。”拐角处侍者点头示意。李梦快步跟上。
转过拐角视线豁然开朗，场面也有些诡异。
李梦面前一条笔直通道，两侧墙壁不知是金属还是玻璃，泛着柔和的银白色。不知何处照明的灯光在其上营造出一种流动的金沙效果，好品味！
李梦随侍者上前，细看墙壁，不透光。但似乎受来人气场影响，墙面微泛起涟漪，似原本平静的湖面被搅动，那波纹还随两人移动的步伐缓缓起伏。李梦不禁有些痴迷。又是这种矛盾的和谐感，刚柔并济。
理论上如此大的楼层不该只有一条通道，但李梦并未见其他交岔的通道或拐角，难道整个楼层被像蛋糕一般一刀切了？
脚下通道长无尽头，李梦不知自己在被带向何处。一路走来也未见有门，真是好不奇怪！
终于，侍者停步，面前墙壁仍光滑无痕，李梦不知将会面对什么，等待着。
只见侍者分毫未动，眼前墙壁却如得令一般最外层像水银一样的物质缓缓退开，竟露出一道门来。李梦简直无法控制自己吃惊的表情，不禁怀疑自己是落后了几个世纪！
“请进。里面桌上有张表格，请您填写。稍后我来取。”侍者介绍。
李梦已然说不出话，僵硬点点头，抬步朝里走去。
内里却无外面唬人，正常办公室而已。侍者未入内，贴心在她身后将门掩上。李梦担心地望着被关上的门，忧虑自己还出不出的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填表格吧。
靠窗的办公桌上果然有张表格，纸笔俱全。李梦走过去，透过巨大玻璃窗向外望去，头顶蓝天白云，脚下整个CBD景貌尽收眼底。怪不得成功人士都喜欢俯瞰，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的确会让人上瘾啊。
饱眼福后李梦快速收心，应对表格。
这是张基本信息调查表，但又有些不同寻常。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学历、工作履历此类惯常信息外，更大篇幅是关于个人**的。
家庭成员情况、个人优缺点、喜好、情感经历……一项项看下去，李梦不禁有些被冒犯的感觉。入职而已，需要调查得如此详细吗？之前求职中也遇到过类似情况，但还是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其限度只是为了全面了解求职者本人。而眼下则不同。李梦不知这是公司的制式答卷，还是专门针对她本人的。
要不要答呢？怎么答呢？李梦纠结，随即拿起笔，先把能填的写上再说。
其实那些超纲的问题也没人要求她必须填写，但李梦本能不愿应付或撒谎，所以通常都会如实作答。此刻让她为难的是，这敞开的度要如何把握？
这样用文字的形式一点点暴露自己的感觉是很微妙的。仿佛在和一位全神贯注关注你的人对话，有点受宠若惊，故而不想辜负，同时还想要语灿莲花、出其不意，和盘托出后又自省过于啰嗦，连带着自保的心虚感来袭。
这一团麻的思绪中，李梦尽量用简短诚实的语言作答，同时期望今后不会被抓住把柄。其实如她这般的小人物应该是无人关注故而无足轻重的，所以暴露的风险也几近于零，作答一场但求无愧于心吧。
答到后期她已然释怀，洋洋洒洒仿佛做文，几近享受。搁笔查看，除字迹有些潦草外，余处均满意，电子化办公常态也不能怪她。于是点头放下，算是完工。
侍者还未返，李梦无聊，观赏起房中摆置。
如果说门外是半个世纪后的时代，那门内怕是半个世纪前的了。此处摆置比她单位的可能还要有些年头。
李梦看向四周墙角，没有发现摄像头的痕迹，但直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看中，故而不敢出格。如果真被监看，看她答完不该早些来接应吗？
无所事事，李梦又将目光转向窗外，看天边流云。风将大片浓云吹来，遮光蔽日，似是要来场阵雨，别耽误她回家才好。
身后门打开，侍者入内。李梦起身。
“答好了吗？”
“好了。”李梦递过表格，为自己刚才的失神微囧。
侍者接过，“您可以先回去了。明早九点上班。”
“哦。”这就完了？李梦想问，又怕多嘴，终究没开口。
李梦原路返回，出大门的画面显示在房间中央蓝色光线汇集而成的巨大屏幕上。
办公桌前放着李梦刚填好的表格。
“出去。”施弦开口。
侍者点头轻声退出。
施弦拿起表格细细查看。目光掠过清秀字迹，不时在某处停顿。
片刻后他将表格扔回桌上，仰靠座椅内，捏了捏眉心。手边是一沓照片，最上面一张李梦怀抱火红玫瑰，紧靠栏杆，表情茫然无措。
是了，那是不在计划中的偶遇。那天他在干什么呢？无所事事地寻找下一个实验对象。然后她就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视线。
普通上班族，没什么特别的。怀里的花倒开得娇好，应该是哪位追求者的献礼吧。
观察许久，他才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难道她看不见？这就更有意思了。
终点站到了，人群蜂拥而出，只有她还静静站在原地，于是他也耐心等待。
仿佛下了很大勇气，她才摸索着向前探去，却触到紧闭的车门。列车员从远处赶来催促，于是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拥着她下了车。
她果然吓了一跳，惊慌抬头，眼神却无法对焦。这样正好，就默默当一次护花使者吧。她对他的帮助很感激却也抗拒，于是他留她独自在站台，却躲在不远处看顾，直到有人来接她。
然后她仿佛又突然恢复了视力，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她是装的？不像。更有趣的是，来人他也再熟悉不过，难道这竟是天意？
第二次见面，也是他跟李梦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字幕组聚会上。网上交友大多志趣相投，他也从来点到为止，却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份联系。她则显然对他毫无印象。
看着孟里对她处处维护，他不禁好奇起两人的相处模式来，于是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在她离席时，故意对孟里发起挑衅。孟里的反应真是过激啊，显然他还不知道自身来历，也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意义。
第三次，按他的引荐，他和李梦在翻译大赛相遇，于是有了那场关于爱情的对话。她的回答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现在，她即将在此入职。到底是命运的牵引，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此，对他想要求得的答案究竟会有利还是有弊呢？
他不禁对故事此后的发展有所期待，想知道在她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作何反应，以及在最终时刻，她会作出何种选择？希望她依旧能出其不意。
“施总，1479号现阶段成长模型已完成。”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发过来。”施弦命令。
“是。”
房间中央空气中泛出蓝色光线，汇成人体模型，细节处标注数据，附带各类柱状折线图，施弦目光被吸引。
那模型从背后转过来，正面示人，正是孟里。
桌上一叠照片中，孟里身躯高大将喝醉的李梦背在身后；两人并排坐在悬空的过山车俯冲而下，孟里表情平静，李梦则薄唇紧抿、面色苍白；车站人流中，孟里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李梦，两人相随而去……
施弦身后，环壁均是神龛似的方圆格，里面整齐归放着成摞材料，透过透明外罩隐约可见是与李梦所填相似的表格。
神龛层层相叠，直达数十米高空，最终汇集成当中的一束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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