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I纽约分部
顶层的行动会议室里,气氛比外面的秋风还要肃杀。
伊莱亚斯站在巨大的,几乎覆盖整面墙的电子屏幕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裁剪利落的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段线条分明,隐隐用力的小臂。他手中握着一支激光笔,猩红的光,正随着他的移动,在白板上那些错综复杂的案件资料之间穿梭。
“各位注意。”他的声音不大,清冷的让所有人都自觉地看向他,“距离范德比尔特案,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在这一周里,全国范围内,又发生了四起手法类似、但目标截然不同的案件。”
会议桌两旁坐着的是行动处各个部门的主管长官,他们是联邦调查局最尖锐的刀,最顶尖的大脑,此刻却都像一群在严师面前听训的学生,大气也不敢出,全神贯注
激光笔指向电子屏幕上不同的人物的照片,他们的肖像此刻被用红色的字迹标注“遇害”
“近几天新增的案件,死者分别是一名在迈阿密操纵贩du卖yin的帮派头目,一名芝加哥的、因多次收受贿赂而放走罪犯的警长,以及昨晚最新的,一名位于洛杉矶的、被曝出利用职权侵犯多名女下属的电影公司制片人。”
“各位,”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冰川般的灰色眼眸,缓缓地扫过每一位下属的脸,“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伊莱亚斯目光所及之处,探员们都感到后背发凉。
“嗯......”副手莱利清了清喉咙,第一个打破沉默:“处长,我看到了更加的专业化。和初期的案件相比,这几起案子的现场处理、潜入和撤退的路线规划,变得规划,缜密,说明,他们受到了...军事训练?"
莱利有些迟疑地说出“军事训练”这几个字,要知道,在911之后,美国没有再发生这种军事化标准的案件。
伊莱亚斯点了点头。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首先这四起案件的现场处理,比之前的任何一起都要干净,潜入和撤退的路线规划,带着明显的、经过精密计算的军事风格。其次,他们的‘清洗’范围,已经从华尔街的金融权贵,扩展到了所有被他们单方面定义为‘社会毒瘤’的、各个领域的掌权者。”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近乎嘲讽,“我们的敌人,在进化。而我们,却还在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为他们打扫战场。”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羞愧。
伊莱亚斯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再被动了。”
他双手支着桌子,看着坐在会议桌上的各位主管。
“既然我们无法预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那我们就为他们,创造一个。”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轰然引爆。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这太冒险了,处长!”一位年长的、负责后勤与程序的副主管,终于忍不住开口,“要是敌人不上当呢,这种资源的调动,是需要...”
“米切尔副主管,那么我请问,在过去一个月里,我们有多少探员受伤?”伊莱亚斯,没有任何反驳,他只是缓缓看向那位资历比他要老的副主管,冷冷地注视着他。
“九,九名探员受伤,一名重伤......”米切尔声音干涩,自己闭上了嘴。他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他总算明白这位仅仅36岁就坐到联邦调查局犯罪调查行动处处长位子的原因了。
整个会议室的探员们,都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那个熟悉的冷面魔鬼又来了。
“那么,告诉我,”伊莱亚斯向前探了探身,他的动作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感觉他那充满侵略性的气场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是看着我们的人,被这些藏在暗处的幽灵,一个一个地、毫无意义地蚕食掉,更‘冒险’?还是我们主动设下一个猎场,用可控的、最小的代价,去换取一次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更‘冒险’?”
伊莱亚斯冰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近乎野兽般,充满野心的光芒。
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伊莱亚斯以一种近乎于独裁的、不容置喙的姿态,主导了这场疯狂计划的诞生。他驳斥了所有关于“风险过高”和“程序不合规”的质疑,用他那强大的逻辑和对敌人心理的精准预判,一点点地,构建起一张为“面具杀手”量身打造的、天罗地网。
他们将凭空捏造一个“完美受害者”——一名贪腐的、有家暴丑闻的、民怨极大的海关官员,由FBI内部的一名资深探员伪装。
技术部门负责将这个“诱饵”的“黑料”,通过复杂的、层层伪装的渠道,“泄露”到那些“面具杀手”组织成员可能活跃的暗网论坛上,让这块“饵料”看起来像是来自某个愤怒的内部吹哨人。
战术小组则负责侦查设计“诱饵”所在那栋位于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一套极其奢华的顶层复式公寓。
一组精锐的探员将伪装藏匿于公寓之中,人质救援队HRT也被调遣待命作为行动最后的底牌。
这是一场豪赌。用FBI探员的生命,去钓一条不知道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是否会咬钩的、凶残的鲨鱼。
在这场长达数小时的、不允许任何私人通讯设备发出声音的高强度会议中,伊莱亚斯放在桌角的私人加密手机,被他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那块黑色的屏幕,悄无声息地,亮起了三次,五次,七次……
而手机的主人毫不知情。
会议在傍晚结束,所有人都如释重负,脸上却也带着一种被点燃的、嗜血的兴奋。
伊莱亚斯拖着被掏空了所有精力的身体,回到了自己那的办公室。他为那个即将执行的、充满风险的“诱饵行动”而感到心力交瘁,但更多的是一种将要与强敌正面交锋的、属于猎人的亢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按压那熟悉的、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然后他却发现,折磨他许久的偏头痛今晚,竟然异常地消失了。
这个发现,让他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名叫朱利安的青年。
他已经一周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心中一动,拿起了自己的私人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错过的讯息,他已经给了那个青年自己的私人电话。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的、来自同一个“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七个。
而在通话记录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代表着语音留言的标记。
伊莱亚斯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用一种近乎于颤抖的手指,点开了那条语音留言。
电话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被风声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街头噪音,随即,一个他只听过一次、却早已刻在脑子里的、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此刻却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濒死的蝴蝶,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显得那么徒劳。
“伊莱亚斯……是你吗?我是朱利安·索恩……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打扰你……但是房东昨天找上门跟我说他要增加一倍的租金,我没那么多的钱支付,没想到今天找借口把我赶了出来,我的东西……都被扔在了街上……我试着找了中介,但是他们都需要预付一大笔钱……”
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传来一声压抑的、小兔般的哽咽,那声音像一把小小的、钝钝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伊莱亚斯的心脏。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我……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我想起你给我的名片,……对不起,伊莱亚斯先生……我真的……我不该给你添麻烦的……”
留言在这里戛然而止。伊莱亚斯看了一眼留言的时间——下午两点。
是四个小时之前。
“该死!”伊莱亚斯懊恼,他的大脑居然第一时间蹦出了“要不是这该死的会议,他早就接到朱利安的电话了”这种想法。
但紧接着是自己不由自主的担心
在这座冰冷的、充满了危险的城市里,一个无家可归的、年轻漂亮的青年,在四个小时里,会遭遇什么?
他不敢想。
他立刻回拨那个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是早已关机的、冰冷的提示音。
伊莱亚斯抓起椅背上的风衣,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办公室。
“头?!”莱利看到他行色匆匆,惊讶地迎了上来,“会议的最终方案……”
“你看完,签字,然后执行。”伊莱亚斯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将一份文件直接拍在莱利的胸口,用一种不容置否的、低沉的语气下令,“在我回来之前,由你全权负责。”
“可是,您要去哪?”
伊莱亚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冲进了电梯,留下身后一整条走廊的、震惊的目光。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是一个运筹帷幄、为国家安全制定方案蓝图的指挥官;而此刻,他变回了一个纯粹的、被情感所驱使的男。
他驾驶着自己那辆黑色道奇,在纽约的深夜里疾驰,转过一个街角又一个街角,甚至闯过了一个红灯。
当他最终抵达朱利安所在那间破旧公寓所在的街区时,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在一条昏暗的、散发着垃圾酸臭味的小巷入口处,朱利安正坐在一只破旧的行李箱上。他身边,是几个用黑色垃圾袋装着的、他全部的家当。他抱着自己的素描本,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瘦削的肩膀在寒冷的夜风中微微颤抖。
伊莱亚斯将车停在他身边,推开车门。
他没有说话,只是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昂贵的、还带着他体温的羊绒风衣,走上前,轻轻地、不容拒绝地,披在了朱利安的身上。
朱利安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暖,缓缓地抬起头。当他看到是伊莱亚斯时,那双早已被泪水浸透的、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微光。那眼神,像一把最柔软的利刃,瞬间刺穿了伊莱亚斯所有的防御。
“伊,伊莱亚斯先生!”
伊莱亚斯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所有的怒火和愧疚,都化成了一句无比沙哑的、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的话:
“没事,我来了。”
他带着他,去了曼哈顿一家能够俯瞰城市夜景的、极其高档的顶层旋转餐厅。
在温暖的、流淌着轻柔音乐的环境里,伊莱亚斯看着坐在对面的朱利安。他还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胆怯。
伊莱亚斯为他切好盘子里的牛排,推到他面前。他的动作,和他处理案件时一样利索,却多了一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温柔。
“吃吧。”他的声音很低,刻意放缓了语速,抹去了所有属于FBI“收尾人”的压迫感。
朱利安看着他,然后拿起刀叉,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随即,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惊叹的笑容。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看着伊莱亚斯,郑重地说,“谢谢你,伊莱亚斯先生。”
看着朱利安脸上那个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伊莱亚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这种感觉,远比侦破任何一件大案都要来得更直接、更强烈。那双冷似冰川的眼眸,在眼前这个青年的笑容下,竟充满了温柔。
晚餐后,伊莱亚斯开车带着朱利安,回到了自己那个位于曼哈顿的、冰冷的家。
在车里,他就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却又无比温柔的语气,告知了朱利安他的决定:“在你找到稳定、安全的新住处之前,你就住在我这里”
当他们进入公寓后,伊莱亚斯看到朱利安的目光,被他书房里那一整面墙的书籍所吸引。他心中一动,一个能将“解药”“彻底绑定”在自己身边的念头形成了。
他对朱利安说:“你喜欢看书。我认识市图书馆的馆长。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份工作,整理古籍档案。工作很轻松,也很安静,没有人会去打扰你。你愿意吗?”
朱利安看着眼前这个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的、如同神明般的男人,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颤抖与感激:“伊莱亚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会用我的一切来报答你。”
伊莱亚斯只是笑笑,他并不指望这个“小猫”能怎么报答他,眼下他唯一的想法只是想让朱利安的的生活充满温暖罢了。
夜深了。朱利安已经在他那间比他之前整个出租屋都大的客房里睡下。
伊莱亚斯独自一人,站在自己那间空旷的、过去总是让他感觉像个“停尸房”的客厅里。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职责”的范畴。他动用了职权,擅离职守,将一个背景复杂的平民,带回了自己的私人住所。
但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回头,看了一眼客房那扇紧闭的门。他知道,门后,有一个鲜活的、令人怜爱的生命正在安睡。
这种认知,像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苗,驱散了这座“停尸房”里常年不散的寒气。这是许多年来,伊莱亚斯第一次,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知道,这感觉很危险,即使这像是一种仿佛有人精心为他设计的圈套。
但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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