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流墨昨晚还是没撑住,直接靠在纪书白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侧是空出来的,枕头被套堆叠整齐,一眼看去并不像是有人同住过的痕迹。但单凭尺寸和周围的陈设就能感觉出来,这里是她和纪书白的婚床,双人间。
这栋别墅装修的时候就设置了三间卧房,除此之外还有两间是留她们分别使用。艺人工作生活昼夜颠倒概率很大,忙起来作息紊乱是常事,在纪书白离开的日子里,方流墨十有**都是住在这间卧室,对它的陈设非常清楚。
桌上放水杯的垫子被移到了纸巾盒侧面,放在床头的手机支架被移了位,纪书白不喜欢在床头边充电边玩手机,睡觉时都会保持安全的距离。方流墨身上的被子覆盖严实,一看就是早上刚刚整理过。
洗漱后,女人匆匆下了楼,刚走到楼梯底下,就闻到了鸡蛋羹的浓郁香气。
纪书白虽然家境优渥,但并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是会做的食物很有限,鸡蛋羹就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方流墨在练习生时期为数不多能吃到的甜品。
为了出道,方流墨对自己身材管理的要求非常严谨,但那个时候她还在长身体,纪书白担心她营养跟不上,有时候会给她开小灶,背着当时的导师悄悄吃。
嫩黄的鸡蛋在高温加热下渐渐膨起,撒上绿油油的葱花和香油,再浇点醋进去,味道香得不行。
这菜不难做,但纪书白和她一样都不擅长厨艺,方流墨记得从认识纪书白以来,纪书白就只会做反反复复的那几道菜,但她从来没有说会吃腻。纪书白只是闲下来会随手烹饪,并不热衷于厨房,因此也没有去学习其他的菜品。
鸡蛋羹上被撒了一层金灿灿的肉松和雪菜,看起来卖相很好,更让人食欲大开。方流墨闻着味道过来以后已经走不开了,纪书白正好从蒸锅里把鸡蛋羹给盛出来,看见她就招了招手。
方流墨像是条被主人召唤的阿拉斯加,穿着拖鞋就跑,来的很迅速。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上次见面隔的稍微有点久了,纪书白刚回来那两天又忙于工作,导致两人的关系稍显僵硬,与她正式面对面坐下的时候,纪书白神情稍稍恍惚,过了片刻才愣愣出声:
“阿墨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纪书白年龄虽然比她大,但也不至于大的太多,这话听起来就有些逗趣。方流墨撑着下巴侧着脸笑,看她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泛着亮,是在见到喜欢的人时藏不住的雀跃。她今天心情很好,一扫之前笼在头顶上空的乌云,像这座城市雨后的天气般,不再反复,总算是彻彻底底地放了晴。
“这话说的,好像姐姐上次见我是好多年前似的。”
听到这话,纪书白纤长睫羽垂下,不动声色地用白勺舀起一口还散发热气的鸡蛋羹。这么多年来,她的身材管理一直都没有松懈过,蛋羹很少,底下是煮熟了的西蓝花,没加任何配料,看着就清汤寡水。
在自律这方面,女人像是一把戒尺,清晰明白地将“是非”二字循规蹈矩地诠释,却独独对她留有一线放松。
现代人吃饭很少有“食不言”的规矩,但即使是在餐桌上,纪书白纤细的腰肢也笔挺立着,碗筷碰撞也不会发出太大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保持安静。直到对方慢条斯理吃完自己那份早餐,主动问她:
“待会想做什么?”
方流墨很快给出回答:
“我想吃饭,还想看个电影。”
在纪书白回来之前,方流墨倒是想过很多两个人能做的事情,但真正待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杂乱的念头就都被摒弃。
她想先跟纪书白有一场普通情侣的约会,去感受那些简单朴素的快乐,对方流墨来说就足够温馨。而纪书白在这种方面向来都是迁就她的,详细问了想看什么电影,又去看附近电影院的场次,方流墨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里,按下启动键,才回过头冲她道:
“电影姐姐选,我等着体验行不行?”
纪书白“嗯”了声,算是应下她撒娇的这句。
**
半个月的假期,最终还是出去旅行了一圈,两人的最后一站是在望州,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城市。
这段时间的旅行节奏很慢,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围观,方流墨计划好的落脚点多数都是在这种占地面积不大,但山清水秀的小城里。望州小有名气的望城山她们是坐缆车登的顶,下山时缆车要排队很久,二人干脆就携手步行。
这里半山腰上地势很陡,坡度弯弯绕绕,葱茏灌木里不时有动物穿过的窸窣动静。木质的路牌有些已经磨损,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指引作用,这样兜兜转转一圈后,竟是走到了一座寺庙的门口。
寺庙被一片繁杂绿意遮掩,只露出半截古朴的牌匾,墨印在风吹雨淋下淡去,象征着岁月的变迁。再往里去就是一条不深的小径,内里不大,一眼望去能看得清。方流墨对这些没什么兴致,迈开长腿就要继续往山下走,见纪书白已经先一步跨入大门,只得停下脚步,转换方向跟了进去。
十分钟后,穿着僧袍的老和尚笑眯眯看着将福签攥在手里的两人,和蔼地询问要不要手谈一局。
老和尚问的是两人,但方流墨的眼神早就飘忽到了隔着砖瓦墙的外界去,这句话也就只有纪书白回应。女人颔首,于是老和尚做出“请”的手势,带她走向院内的凉亭。
望城山就在不远处,最高峰直指天宇,油彩调和般的晚霞在云朵的推动下一点点扩散,染上整片天际。那座细而挺的山峰像一柄无锋的刃,强行割裂天幕,分开了灿烂的云霞鎏金。热烈的绯橙与清冷的白金融在云层里流转,却相互碰不到边际,明明只差一点,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有风吹过,廊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叮铃叮铃”,纪书白下意识抬头瞥了眼,晚霞的璀璨余晖为面庞更添一层瑰丽。
她皮肤白,琥珀色的眼底也被夕阳像入水般浸染,无论何时都笔挺的身姿宛若精细刻画的艺术品。坐在对面的和尚垂着眼帘,低沉沙哑的嗓音把女人拉了回来:
“山穷水尽。”
纪书白一走神,才发现对方的黑子已经将自己白子的路堵死,除非舍得丢下半壁江山去拼,否则肯定不会再有生机。
但只是估算了下,纪书白立马就放弃了去拯救的打算,太耗时耗力,而且可行性很低。
棋局结束,黑子将白子绞杀殆尽。
她没有破釜沉舟去博一线生机,自然就没有看见柳暗花明。
圈内人多多少少会信点风水玄学,或是佛法道教,但纪书白是无信仰主义,刚刚心跳有点快,或许只是因为最近情绪不佳而已。
“咚——”
傍晚的钟声从更远处被风传来,一层一层,有隔不断的回音。在余韵悠长的钟声里,纪书白抬眼,看向老和尚面无表情地收拾残局,心里却像是扎了根刺,堵着不上不下,压着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一向沉着冷静的女人向来少有这样的心情。
不过到底只是一局棋而已,纪书白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乱了心绪,压下面上神色就开始调整呼吸。
她跟大师手谈的时候,方流墨就站在石桥上,用从尼姑那里讨来的鱼食喂锦鲤。手谈一局不知过去多久,但天色变暗,方流墨手里的鱼食当然也喂完了,正捧着手机靠在栏杆上,单手打字,跟人发消息。
纪书白走到她身后,方流墨挺投入,还没有所察觉。女人刚想喊她,却在一抬眼时瞥见了熟悉的名字。
方流墨给她的备注是“盈盈”。
柳昭盈也是Lily的成员,排行第四,只比方流墨大了两岁,是方流墨唯一没喊过“姐姐”的人。两人说话的语气自然亲昵,方流墨懒得打字,就开始发语音,声线慵懒:
“朋友圈点赞,不给我发消息?”
柳昭盈很快回:
“看你和书白姐玩得开心,怕打扰到你们。怎么,想我了?回来吃个饭,我俩单独聚聚?”
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了,没等方流墨回应,女人已经听从本能,指尖在她的肩头轻轻一拍:
“阿墨,走了。”
到了嘴边的话被打断后又咽了回去,方流墨扭过头来,在看见熟悉的容颜时露出笑容,下一刻,五指被女人轻轻攥住,扣在掌心。
方流墨的手机一直在“滴滴”震动着,她刚刚还没来得及给柳昭盈回复,就被纪书白拽住,十指相扣走在一起。
耳畔吹拂过温热的吐息。
在方流墨走神的时候,眼角余光就瞥见纪书白伫立在她的身侧,也不言语,安静地等待她回完消息。
见她这样,方流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简单地回给柳昭盈一句“下次再说”就关掉手机,一心一意陪着纪书白顺着山路往下走去。
山路长而曲折,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穿过林丫间洒落的点点鎏金已经消失,光泽被黑暗顶替。抬起头来,能看见深蓝色的夜空里缀着一颗颗星,明亮闪烁,是在南坪那座阴湿多雨的城市很难看见的大好天气。
想到南坪,方流墨就有点抵触,她本身就不喜欢那座城市的地理环境,平时要是没事,常常会往她母亲那边跑,这次的旅行也是挑的比较远的城市,对那里的不喜可见一斑。
呼吸着大自然清新的空气,感受到夜间凉风的侵袭,方流墨步伐放快,同时想对纪书白撒娇,问她能不能先陪自己到江心,也就是她母亲所在的城市去住一段时间,女人的手机铃声就恰好在下一刻响起。
方流墨点点头,示意她接了就行。
来电人是樊梨。
想到自己之前跟她传的绯闻让小妻子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这次在接通电话的刹那,纪书白就开了免提,却没想到樊梨一上来就兴冲冲说同学聚会的事,这事明明她早就已经婉拒。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想参加那些无聊的东西?”
“今年的绝对不无聊,之前好多老同学都来了,”电话那头,樊梨的语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你得来啊,你最近不是没行程吗?我都在行程表那边查过了,最近又没有什么时装周,也没什么戏邀你进组去,一晚上的功夫而已。”
纪书白不知道樊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对方急切的语气来推断,这场同学聚会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毕竟樊梨在这方面从不会跟自己开玩笑。
电话刚刚挂断,纪书白回过头去,就看见熟悉的艳丽容颜突兀放大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双狐狸眼笑起来是微微眯起的,淡化了浓颜五官原本的攻击性。
“姐姐,我想一起去。”
她刚刚听见樊梨挂电话前还嘀咕了两句,说这次同学聚会有不少人都是带着伴侣去的。方流墨心里涌起一片炽热,和姐姐认识这么久以来,纪书白的过去对她来说是一片空白,但她不甘愿就仅仅如此,哪怕能多了解到一点一滴也好。
她禁不住就开始构思着美妙畅享,但真正的主人公的想法好像并不与她一致。
“可是……”
方流墨在她面前一向是很孩子气的,期盼神色溢于言表,眼底的笑意清澈,让人不忍打碎。纪书白纠结须臾才下定决心把话说完:
“阿墨,我们的关系不要公之于众,这样才是最好的。”
末了,像是怕方流墨不能理解或是反驳,纪书白又补充:
“尤其是对你。”
说者或许是无意,但原本还沉浸在期许里的方流墨像是被谁忽然打了一闷棍,心情由晴转阴。纪书白并没有察觉到她这次藏匿很好的心情变化,柔若无骨的纤细手指勾住了她的指骨,两人慢悠悠地一路往山下走去。
这一路上,方流墨都兴致缺缺,即使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纪书白无意间的那句解释,刺痛了自己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她差点忘了。
她和纪书白是隐婚。
什么是隐婚?就是只有法律和本人承认,却不能走在阳光下,得到正大光明祝福的关系。她们当年结的急,甚至连婚礼都没能好好办,只有领了证以后两人简单庆祝的小仪式,但能够跟心上人在一起,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梦,让她从半山腰扶摇直上,直达云端,一点的小温馨都能被扩大成无限的甜蜜。
从而忘却了两人之间云泥之别的差异。
Lily除了方流墨之外,每个人都有不俗的家境,但其余人到了纪书白面前又要差一大截。
纪书白出身名门,是行事低调,但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背靠掌握南坪整座城市的房地产大头的集团华庭国际。虽然因为要入组合,跟家里人闹得不欢而散,这些年来从没有依仗过家里的势力,也从不在媒体面前透露分毫,但在从前得到的还是最顶尖的教育,进的也是贵族学校。
而她就算是受到再多人追捧,也不过就是个表面风光的小爱豆而已。
在退役以后,还得加上个限定词,“曾经”。
那点卑微的念头原本被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现在却借着势头没来由地疯长起来,方流墨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包装的漂亮精致的人偶,在舞台上尽享观众喜爱,等到灯光熄灭,独自站在角落里时,就显出了破旧可笑的原形。
约好的同学聚会是在两天后。
这两天纪书白倒是没再放她鸽子,方流墨哪里也不想去,两个人一起宅在家里看了很多电影。纪书白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位小妻子有那么多的影视录像带,有些甚至都已经在市面上绝版,搜集起来费时费力。
电影大多数是送去评奖的类型,哪怕是随便抓来一位配角,都有着经得起推敲分析的演技。方流墨看的专注,直到晚上六点来钟,片尾曲苍凉的女声无情昭告着故事结局,纪书白从她身侧起来,去化妆更衣。
纪书白私下里化妆没有很繁琐的程序,即使是赴宴,也不过是淡妆修饰而已。
她五官立体,介于浓淡之间正好,双眼形如柳叶,比杏眼稍窄细,本是稍显妩媚的眼型,嵌在这张脸上却无端多被衬得多了几分冷清。缀着金粉的暗红色眼影只在眼下略略一扫,眼妆就已经成型,方流墨推门进来时,纪书白正取出一双深金色的美瞳来戴上。
镜片贴合上瞳孔,眼底自然沁出的一点水雾像秋色晕染,潋滟宛若水上波光。但那秋波也是清寒的,并不显得柔媚讨巧。
在梳妆镜前抿着口红的女人气质矜贵,即使是很久以前在酒桌上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周旋,向来也没人能打的破她那份冷静,让人在泥沼里下坠。
当最后一笔收尾,纪书白拧上瓶口,起身准备离开之前,整理桌台的动作却将身后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那道修长身姿懒散靠着墙面,目光看似乖巧追随着她的动作,却早有涣散飘移的迹象,心不在焉地偶尔挑起话题,又匆匆结尾。
虽然不知道最近方流墨究竟是怎么了,纪书白也能从这副表情推断出来,小妻子此时的心情绝对谈不上高兴。
无奈于她的情绪反复又黏人,纪书白轻轻一叹,最终却还是开口,音色是用来哄人的刻意温软:
“要不,今天晚上你来接我?”
话音刚落,那双视线立马亮了起来。
之前修文有些地方是复制的忘记改动了!今天检查了下,应该都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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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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