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妍兴致勃勃地将帕子塞进柳无眠手中，柳无眠看着那帕子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道：“刚刚那宫女打你，你为何不还手？”
天妍愣愣地看着她，咂巴嘴道：“姐姐，上次你罚她去擦书架，她后来又打我一顿，所以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枕梨本在一边站着，一听这话就连连叹气：“你可是东华国二公主，怎么能让奴婢欺负到你头上？”
天妍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脖子，又不知所措地在衣摆上擦擦手，小心翼翼道：“姐姐，你生气了吗？”
“没。”柳无眠将帕子揣进怀里，又揉了揉天妍的头：“去歇息吧，明日再来看你。”
天妍一听这话就笑，她连忙抱着柳无眠转了两圈，又提起裙摆跑走，剩下枕梨面色不虞地盯着她的背影。
柳无眠是谁，那可是天上的神官，这丫头怎么能说抱就抱？？？
柳无眠自然不知道枕梨的小九九，她将手中握着那帕子拿出来给她看：“你瞧，这帕子上绣着的花纹是不是有些奇怪？”
枕梨闻言才收回目光，她仔细看着这帕子，虽然是龙凤展翅的图案，但张牙舞爪的龙并没有绣眼睛，而那拍着翅膀的凤也少了只眼睛，凤尾更是分成七瓣，五彩缤纷。
“姐姐，天妍是从小就这样吗？”
“嗯，在天好的记忆里，天妍在她面前一直是这样快乐单纯，平时因为性格孤僻会被人欺负，天好一直在保护她。”
柳无眠微微皱眉：“但我不解的是，天妍怎么会绣这种东西？在上古秘术里有这样一种戏法叫画龙点睛，也就是这些盲目的恶兽只要点上眼睛就能一跃而出，为人所用。”
“天妍会用这种戏法吗？”
“怕是另有其人，她刚刚抓自己的后脖子，我探查了她后脖子上那一点红痣，是蛊毒，和天好在凝瑞宅里杀人的那蛊一模一样。”
“所以有人给天妍下蛊了。”
枕梨微微皱眉，发问：“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天妍无权无势，也不会继承王位。”
“那只能等我们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柳无眠掐诀，两人又回到宫里，这一次柳无眠选择和枕梨待在一起，记忆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再一次去找天妍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了。
还是老样子爬墙听墙角，这次和天妍对话的却是一个老头。
“国师？”柳无眠微微思索，向她解释：“这是东华国的国师竹长青。”
只见天妍坐在椅上绣着自己的帕子，竹长青站在她身后，一手将她的头发绕于她身前，另一手开始施法，那灵流就这样缓缓注入天妍的身体里。
从始至终天妍都没有什么表情。
枕梨轻捏了只小灵蝶飞下去停留在两人身后的屏风上，将对话尽收耳中。
竹长青：“乖孩子，这样就不会疼了。”
天妍：“谢谢国师伯伯。”
竹叶青：“过两日就是你姐姐的登基大典了，你准备好了吗？”
天妍：“天妍明白。”
对话戛然而止，柳无眠和枕梨面面相觑，枕梨不解道：“难道她们要在登基大典上做手脚？可是登基大典有重兵守卫，他们会做什么手脚呢？”
柳无眠：“如果蛊是国师下的，那他就不会只给天妍一个人下。”
“嗯……”
枕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发觉万面千相在自己手腕上猛然震动了一下，柳无眠低语：“在这里等我。”
话音刚落便追上夜幕中的那抹黑影。
枕梨思索片刻直接进殿里，天妍还在心无旁骛地绣帕子，直到枕梨坐在她旁边：“你绣了好多个这样子的帕子？”
天妍茫然，喃喃道：“好看，姐姐喜欢。”
“那你会绣别的吗？是谁教给你绣龙凤展翅的呢？”
“不会……壁画上有的。”
天妍神情微愣，突然察觉到什么，手里的动作停下，帕子也径直落在地上。
枕梨戒备地盯着她，眼见天妍突然歪着头将眼珠转过来看着枕梨，又幽幽开口：“是姐姐让你来找我的吗？”
枕梨微微点头，万面千相在手腕上缠得越来越紧。
“可是姐姐……根本就不管我的死活呀。”
天妍在瞬间伸出手来掐枕梨的脖子，枕梨条件反射一掌击退她的攻击，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因为没来得及控制力道，怕是将这姑娘手腕都震折了。
天妍看着自己的手腕微微歪头，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似乎没有知觉一般轻轻将自己的手腕握住。
“有点疼……”
天妍喃喃自语，下一秒将自己的手腕掰回原位。
枕梨见状果断施法开结界将人罩起来，因为天妍的额上开始爬满红纹，似乎神智不清般一直在喃喃自语：“我要找姐姐，我要找姐姐……”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阵风突起，万面千相瞬间跃出以一柄剑的姿态挡住那只飞过来的鬼手，下一秒柳无眠闪进来接住万面千相稳稳落在枕梨面前。
“无碍。”
对着她询问的目光，枕梨点点头，又指了指结界里发疯的天妍：“她的蛊毒发作了。”
那只鬼手在团团黑雾中对两人发起猛烈进攻，枕梨见状一道天雷符直接劈开，鬼手冷不丁被劈了一下，响起一阵惨烈的尖叫。
枕梨背后发凉，因为，这声尖叫是结界里的天妍发出来的。
“是刚刚我打伤她的那只手。”
枕梨瞧见那鬼手的样子，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涌上心头，柳无眠马上心领神会掐了个诀将结界里的少女弄晕。
果不其然，那只鬼手也消散不见。
“难道这鬼手是她控制的？”
枕梨看着软绵绵倒在地上的天妍，施法细细探查她体内的蛊毒。
“也许不是。”
柳无眠用剑尖将天妍的衣领挑开道：“不是她本意，而是她体内的蛊虫控制的。”
“那刚刚在屋顶上遇到的那个黑影是什么情况？”
“那只黑影和鬼手形态一样，但那个另有其人。”
“所以肯定还有人被种了蛊毒。”
枕梨大脑飞速运转：“刚刚天妍提到一个壁画，她说她绣的龙凤展翅就是看壁画学习的。”
“壁画。”
柳无眠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微微摇头：“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壁画。”
“好吧。”
枕梨微微泄气，她发现天妍脸上的红纹已经慢慢消失了，愣神片刻她拉起衣袖，自己臂上那道红纹越来越鲜明。
如果自己的蛊毒发作，会不会也像天妍一样面目可憎？她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她和天好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问题越来越多，柳无眠的手轻抚上她的脊背，万面千相也脱手重新变回镯子套上她的手腕。
“只能等登基大典了。”
枕梨无奈道，她轻摸着万面千相又看向柳无眠，意外地，柳无眠也在看她。
“要是我有法器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老给你带来麻烦。”
两人安顿好天妍后踱步而出。
月色空明，微风不燥。
“不急。”柳无眠宽慰她：“法器有灵，到了适合的时机都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所以万面千相是你自己炼成的吗？”
“本来是历劫寻来的一缕凤凰灵脉，当时想试试能不能把她救回来，但仅存的灵力实在太过微弱，只能暂时锁起来，后来意外凝炼成法器时认了主。”
“历劫？临猗告诉我你被罚了每一百年都要历劫……能问问为什么吗？”
枕梨歪头去观察柳无眠的脸色，见她微微颔首并未生气，反而坦诚道：“因为我飞升之前不是人，而是妖。”
“妖？”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枕梨反而突觉唐突，讪讪道：“难道天帝歧视妖族吗？”
“算不上歧视，我本为一籍籍无名的小妖，修炼百年修成人身，后来……渡过天劫飞升神官，但妖身本有罪孽，所有妖神飞升后必须历劫十次为自己为妖时罪孽赎罪。”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会包庇临漪……”枕梨自觉想到这一方面：“那这次害得你也跟着我受累，会不会影响你历劫？”
良久没有等到回应，没想到下一秒柳无眠的手将她的头轻轻掰了一下，双目相接时枕梨猛地愣了一下。
“姐姐……”
“不必担心给我带来麻烦。”柳无眠松开她：“算是积攒功德。”
枕梨一时半会儿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柳无眠已经自觉往前走了。
风吹翩跹，她的发带飘摇，身影恍恍惚惚明明灭灭，枕梨一时看晃了眼，喃喃道：“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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