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后半夜饿醒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闹腾,比当年蹲大牢饿三天还难受。
身上那几道差点啃掉你命的伤,这会儿倒像是收敛了爪子,只剩下些钝钝的酸疼和使不上力气的虚。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还行,没散架。
屋里黑漆漆的,就窗棂子缝里透进点惨淡的月光。你侧头一看,旁边榻上空着。沈千机呢?你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还守在你这儿熬着吧?那身子都七个月了,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你撑着榻沿,一点一点把自己挪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脚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轻飘飘没个根。
摸索着套上件不知谁给你准备的干净中衣,扶着墙,一步三晃地往门口蹭。
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更主要的是…尿憋得慌。
茅房在回廊那头。夜里风凉飕飕的,吹得你一个激灵。
解决完大事儿,扶着墙根喘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上那弯冷月,劫后余生的那点子不真实感才慢慢涌上来。
真…活着回来了?
肚子里又是一阵山响。得,找点吃的去吧。厨房在那边。
你刚扶着廊柱转了个弯,就听见前面一阵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在寂静的夜里撕开一道口子。
“人呢?…人呢!” 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沈千机。
你脚步一顿,下意识把自己往廊柱的阴影里缩了缩。
月光下,他那石榴红的寝衣跑得有些散乱,头发也披散着,一手死死托着高耸得吓人的肚子,一手胡乱扶着廊柱或墙壁借力,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各个厢房门口张望。
脚步踉踉跄跄,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每一步都看着要摔倒似的。
“出来!”他又喊了一声,带着绝望的哭音,“你别吓我…你出来啊!”
大概是动作太急,肚子里的孩子狠狠踹了一脚,他疼得“嘶”一声弯下腰,手用力按在腹侧,大口喘着气,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你看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再也藏不住了,哑着嗓子低低唤了一声:“千机…”那声音又轻又飘,几乎被夜风吹散。可他猛地就停住了,像被点了穴。
他扶着肚子,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惶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惨白一片,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眶通红,带着狼狈湿润的泪痕。破碎凌乱的美感。
他死死地盯着你藏在阴影里的轮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地往下淌。
“我,我就是…”你心虚得要命,像个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往前蹭了一小步,想解释自己只是饿了出来找吃的,不是故意乱跑让他担心的,“…饿了,想找点…”
话没说完,他动了。他步履跌跌撞撞,一种近乎滑稽又无比狼狈的姿态朝你“扑”了过来。
挺着那么大个肚子,步子根本迈不开,更像是拖着沉重的身躯在挪。眼看离你还有几步远,他脚下一软,被回廊地面的突起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
“小心!”你魂儿都快吓飞了,哪还顾得上自己虚不虚,一个箭步(其实也就是踉跄着快走了两步)冲上去,张开手臂就想接住他和他那个圆滚滚的“球”。
他的重量加上冲劲,撞得你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厥过去。
你死死咬牙撑住,像根歪斜的柱子一样勉强稳住身形,两条胳膊本能地圈住他,把他整个人连同那个沉甸甸的肚子死死箍在自己怀里。
他的月份,现在可真经不起摔。还好,他被你接住了。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他能感觉到你身体的温热和急促的心跳,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手臂所传递的、虚弱却真实的支撑。
你也感觉到他浑身都在筛糠似的抖,冰冷的泪水迅速洇透了你单薄的中衣,贴着胸口那片皮肤,烫得吓人。
你…”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失控的哭腔,“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他攥着你后背的衣料,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我以为…我以为你…你又没了…”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呜咽彻底吞噬。他把脸深深埋在你颈窝里,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涌出,烫得你颈窝一片湿热。
你心里那点忐忑和心虚,瞬间被他滚烫的眼泪浇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 你顾不上自己肋下的疼,一遍遍拍着他因为哭泣而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又哑又柔,“活着呢,你看,喘着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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