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门从里面被人拉开，屋内的人冷静的出来了。
柳樊瑀脸上红晕褪去，看上去十分冷静。
誏寒溪带着笑，看了看面前的人。柳樊瑀只觉得尴尬，道：“好了。”
誏寒溪好奇，笑着凑过来问他：“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能说。
柳樊瑀回忆一下方才的东西，然后只磕磕绊绊的答道：“一个男的，向一个女的承诺，成了内门弟子后不负她。”
“哦——”誏寒溪感叹道，“这男子生前是个痴情种啊。”
柳樊瑀面无表情的嗤笑：“之后那女子骂他王八蛋，给了他两巴掌。”
打得还挺疼。
誏寒溪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柳樊瑀面色不好，想到那场景，继续道，“然后那男的就也没管那女的。”
就这？
誏寒溪狐疑，就这点东西能让你……
柳樊瑀道：“还有……”
刚说到这，路上又出来两个弟子，也是打算悄悄去玩，见到柳誏二人皆是一愣。
柳樊瑀不再说下去，看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说这种东西还会让小孩子听见。于是他艰难道：“还是进屋说吧。”
誏寒溪笑着点头，转头对着两位弟子比了个“嘘”的手势，进了屋。
屋内两人对坐在桌上，桌上茶水尚温。
誏寒溪拿起茶杯又开始喝了起来，等着柳樊瑀把后续说了。
柳樊瑀思来想去，这种东西也不重要，要不还是别说了，于是道：“其余的东西，也没什么重要的。”
“不行。”誏寒溪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你觉得不重要，万一漏了很重要的东西呢？”
可那真的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柳樊瑀一鼓作气道：“男的与女的有肌肤之亲。”
誏寒溪点点头：“你就是看到了这些，所以方才……”
柳樊瑀立刻堵住他接下来想说话的嘴：“啊啊啊啊！”
誏寒溪继续笑。
柳樊瑀脸又有点红。
他还是保留了一点点，他没跟誏寒溪说，其实那男的还去青楼找了个男的，而且……想到这柳樊瑀立刻打住，这种东西还是别说了。
“就这么多。”柳樊瑀一口咬定。
誏寒溪想了想道：“如今只能看出来这弟子是外门的，一心想要去内门……柳柒缘也说过，在林子里打架的目的也都是想成为内门弟子，要不还是把它放了？”
誏寒溪想的是将“障”定在灵识内某处，这样它迟早会把剩下的记忆给柳樊瑀看看，于是便问：“它是怎么让你看到的。”
柳樊瑀回道：“会愣一下，然后看到那些……。”
誏寒溪道：“这么说也不好做事，要是有人杀你你也反应不过来。”他没试过将“瘴”残留的记忆跟人融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只能让那东西慢慢呈现出来。
柳樊瑀脸色一黑，道：“要不还是拿走放你那吧。”
这么怕？
誏寒溪想着，到底是有多香艳，居然这么怕。
“放我这怕是不太行，”这么想着，誏寒溪笑道，“我怕它无缘无故就死了。”
“那求千师兄？”柳樊瑀铁了心不要这东西。
誏寒溪耸耸肩：“也不大行，且不说子悲会不会答应，辕淮也会打死你。”
“那就随便抓个壮丁。”柳樊瑀继续道。
“你当我甘山是魔教？”誏寒溪笑道。不过也差不多就是了。
柳樊瑀脸色更臭。
誏寒溪无奈：“那我待会就把它放出来，只是它没取出来之前你就在山上乖乖待着，要下山就叫我一起。”
誏寒溪这么说着，指尖覆在柳樊瑀的额间，触感微凉。
与此同时柳樊瑀的脑内又有画面呈现出来。
“小家主！求您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面前一双狐狸眼的男子拿起竹扇在手上把玩，略为风雅，只见他笑着道：“好啊，机会我是给你了，最后究竟能不能胜出还得看自己。”
“多谢小家主！”
目光随即回到地上，上上下下，男子在不停的跪拜。
柳樊瑀回过神来看向面前的誏寒溪，道：“又有点东西。”
誏寒溪没说话，示意他说下去。
柳樊瑀简单说了说。
誏寒溪还是听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如果只是单纯被杀的怨念，林间厮杀的怨气不应该那么重，那就是……先吃饭。
誏寒溪转而笑道：“我们去山下吃饭吧。”
柳樊瑀呆呆地点点头，说到吃饭，他想起来方才辕淮给千子悲送的粥，于是道：“厨房里说不定有粥喝。”
“不行！”誏寒溪一口拒绝，略微艰难道，“我不吃白粥，还没有咸菜。”
“白粥也挺好，养身。”柳樊瑀夸赞一句。他其实是不大想去山下的，且不说这忽来忽去的记忆，他本人也有些累了。
誏寒溪略埋怨的看着他。
柳樊瑀与他对视：“行吧。”
誏寒溪刚听了前半句，想着开心下山吃饭。然后就听柳樊瑀说后半句，他语气可惜：“既然师祖想下山，我也不拦着，那我就自己去喝好了。”
誏寒溪干巴眨眨眼，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答应的吗，他妥协：“喝就喝！”
柳樊瑀一口应下帮他盛，然后就走出了门。誏寒溪一个人独自坐在凳子上叹气，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来人走路颇累，也有些缓慢，只听“嘭！”地一声，屋门被人狠狠踹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能耐啊，还想去山下吃饭。”
誏寒溪惊地站起。
面前男子一副书生气质，文质彬彬，一身白衣随风飘飘，看着文文弱弱，出口便笑着来一句。
“师父好大的手笔啊。”
能博美人一笑自然是好，如果不是笑里藏刀……
誏寒溪立刻拿起钱袋子向前双手奉上，这是当初在池府，池家老爷给的银两，还有不少。
千子悲把钱袋子的钱掏出来，给誏寒溪留了点小钱再将袋子还给他，不忘感叹一句：“你也知道门派资源短缺。”
千子悲身后还跟着拿起薄披风就跑过来的辕淮，他边喊道：“子悲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辕淮走到千子悲身旁，将披风老老实实给人披上，语气略有责怪：“今早比平常要冷，你也不知道多穿点。”
誏寒溪释然看着面前二人。
我不关心。
千子悲将他乱摸的手打掉，低声骂道：“别乱摸。”
辕淮遗憾看他，乖巧的把手缩回去。
千子悲坐到凳子上，倒茶慢慢品尝，辕淮将门关上，坐到千子悲身旁，誏寒溪也坐了下来。
千子悲双手端杯，吹着热茶，轻抿一口：“怎么回来了。”
誏寒溪随意道：“差点死了，想着回来休息几天，过几日就走。”
千子悲对“差点死了”这句话有感触，他端茶的手一顿，看向誏寒溪：“你？”他想问的是，究竟是誏寒溪差点死了，还是柳樊瑀。
誏寒溪解释：“都差不多。”
千子悲闻言眉头一皱：“又是一个坠仙？”
“不，就是不小心吃了个毒药。”誏寒溪想起妘逢雨，不由得笑道，“说起来，我这趟找到了上古诸神的后人，如今他在月伊门下。”
千子悲听到“月伊”两字，眉头皱得更深，骂道：“这王八蛋，没事找事。知道叫什么吗？”
辕淮撑着脸看他这幅凶巴巴的样子，越看越入迷，就差把脸贴上去，见他皱眉头，又用手指强行舒展。
“妘逢雨。”誏寒溪老实道。
千子悲拍开辕淮的手，妘逢雨这个名字……然后想到什么：“褚泓汲的弟子。这货准知道妘逢雨来路，他又想搞什么事？”
千子悲凶神恶煞，辕淮站起来在耳边哄，劝自家媳妇别生气了。
千子悲又问：“柳樊瑀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带着。”誏寒溪笑着回道。
“总不能一直待在身边。”千子悲终于冷静了些，提醒道。
誏寒溪沉默。
千子悲也不多管什么，瞥了他一眼，只道了句：“你看着办就好。”
屋门被推开，柳樊瑀手里端着一碗白白净净纯洁无瑕美味可口的白粥，他看了看屋内聚集在一起的三人，直到看到千子悲的时候。柳樊瑀迅速把白粥放下，拱手道：“千师兄。”
千子悲点点头道：“这几天就暂且在山里好好修养。冯挽走了？”
“是，他说想去外面看看。”柳樊瑀道。
千子悲道：“嗯。”想去外面闯荡的弟子不少，他也习以为常，不再多问什么。
誏寒溪搅了搅桌上的白粥，问道：“没菜？”
“没了。”柳樊瑀老实道。
誏寒溪眼神再次颇有怨恨。
千子悲道：“不吃就给山下的老黄。”
不止誏寒溪好奇，辕淮也好奇，于是他替在场几人发问道：“老黄是谁？”
“狗。”千子悲冷静道。
柳樊瑀第一个笑出声，他忍住，拱手对着三人道：“弟子先告辞。”
誏寒溪：“……”
柳樊瑀回去休息，誏寒溪慢吞吞的喝粥。辕淮在一旁笑着看千子悲：“谈完了？”
千子悲不说话，算是默认。
辕淮笑笑，一把拦起千子悲的腰肢，将他抱在怀里直直走出去，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路上千子悲远远看着两名弟子逃课，怒火中烧，呵斥道：“反了天啊！”
两名弟子一听是千子悲的声音，赶忙拉起手跑的飞快。
千子悲在辕淮怀里挣扎着想跳下来教训一下两人，辕淮拼命按住千子悲，哄到：“好了好了，让他们玩半日也无妨，我看学堂跑了大半的人，一个一个找来打也忙不过来。”
千子悲被哄服气了，便默认不管了。
……
柳樊瑀属实累了，他不像誏寒溪成了仙的人，于是回来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属实不算好，七七八八的做了好几个梦，有醒了好几回。
“听说师弟要去林间试炼？”
“是是是，这……柳勋师兄您这是？”
面前柳勋眼珠子看了眼周围，带他来到一个地方，悄悄将手中东西塞给他。
“此物乃是族中禁忌，对你此次试炼帮助颇大，你且偷偷拿着，不要声张，待试炼开始服下此药……”
画面一转，是他在林间厮杀的场面，他一口吞下黑漆漆的药丸，体内筋骨如同被洗髓，灵力通透了几分，不一会儿便将半数人除去。此时的他也疲惫万分，总觉着体内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然后就在他快要胜利的时候，不知为何眼前一黑倒下了。
“又是一个可怜的人。”
耳边有声音响起，再然后便是柳勋的声音。
“这傻子，说什么都信。”
“你怎么骗那么准？”
“他这种人啊……”
耳边声音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最后几句。
“得去跟小家主汇报一下这次情况了。”
“快走吧，待会儿就怨气冲天了。”
体内怨气越来越重，从口鼻中窜出的东西也像是把他全身的精力抽干。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高高在上玩弄人命，柳氏族中从未把外门当人！他恨啊，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死了？
他想要杀了他们，杀了那些玩弄自己性命的人，一个也不留。
一个都不留！
再后面就是无尽的黑暗，日日夜夜，永永远远……
柳樊瑀眼睛骤然睁开，他额间冒着虚汗，勉强撑起身子来，脑内思绪混乱，但他还是分得清，那不是梦，是“瘴”的记忆。他一遍一遍思索着方才的所见所闻，什么禁忌，什么汇报这次，这次指的是什么，还有上一次吗？
一颗药，一个诱骗，还有一位好似什么都知道的“小家主”。
柳樊瑀思绪如一片漆黑中，一团乱线缠绕在一起，若隐若现的在他面前，现在疑点重重，他也不好判断。
只是“瘴”的主人在记忆中已然死去，那么日后还会有其他记忆吗？
死者为大。
柳樊瑀坐不住了，他想跑去找誏寒溪，想让他帮忙看看。
柳氏一族自上古诸神存在便一直长存，如今变为第一大民间除妖一族也说正常。可他人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个家族似乎在准备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不明目的过程。
柳樊瑀想到那位先祖，柳氏的祖先用了后辈代代的仙缘成仙，那他之后怎么了？
他之后难道像个无事人一样，隐瞒这一切，用这全身法力去帮助别人，还是去迫害他人。他是不是会笑着对自己的孩子，孙儿，曾孙说。
“总有一天，你们也会成仙的。”
柳樊瑀深吸一口气。
真是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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