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初来代国的时候差不多,我们将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从腹地到了两国的边境。
同样是赶路,同样是坐在仪仗队的马车里,此刻的心境却和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和上一世回大燕的时候也很有两样。
上一世回国的时候,依稀记得当时在马车里很安分,不敢有过多表现,生怕“回大燕”是水中月镜中花,是痛苦不堪的灵魂中幻想出的美梦,轻轻一碰就碎了。
现在却踏实多了,知道是真的要回去了。
护送的代国使臣前来禀报说,“前方马上要出代国地界,到了燕国城内之后,可要稍事休息,补充炭火和粮草?”
我和哥哥一致认为这提议很好,赶路反倒无须着急,因此做了停顿采买的准备,谁知早有人帮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是赵邺,父皇病重,已将皇位传给了他。
过去赶路的一个月里,这位新帝已经收到了我们要回来的消息,在全国各地张贴了告示,要为我与哥哥举办庆宴,接风洗尘。
所以我们过城门的时候,虽没有通关文牒,也进来得很顺利。每个路过的地方,也都为我们的到来等候多时。
百姓们对我们的仪仗队既敬重又好奇,敬重是对于我和哥哥的身份,好奇则是对于随行而来的代国士兵;当知道这些士兵已经完全隶属于哥哥麾下之后,对我们的敬重又更上一层楼了。
我们便在这样的一路鲜花和掌声中,从边境到了燕国皇宫。新帝体谅我们舟车劳顿,把接待大典安排在了三日后。
我回到公主府,嬷嬷远远地在门外接我,见到我之后,她激动地落下泪来,抓着我的手不放,一直说,“真好,回来了,公主终于回来了。”又问我在代国过得怎么样?我三言两语地把过去三年做了一个简单的交代。
嬷嬷听得哥哥在代国还任了职,欣慰又骄傲地说,“咱们大皇子殿下真靠谱。”
话音刚落,外面就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谈话里的主人公。
嬷嬷站起来,惊讶地问,“大皇子殿下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么快就到这儿来了?”
而哥哥只敷衍地回了一句,说,“我过来看看。”然后就走过来,坐到我旁边,神色如常地牵起我的手。
据我这段时间对哥哥的了解,他下一步恐怕就会把我抱起,让我坐到他的膝盖上。
我便想也没想地猝然站起来,挥开他的手,立刻看了眼嬷嬷的脸色,好在她没觉得什么异常。
我松了口气,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嬷嬷说,“带回来的行李中,有两箱比较贵重,烦请嬷嬷去替我看着,别教人不小心弄坏了。”
嬷嬷听了这话,虽还想和我再聊一会儿,但还是点头先出去了。
我跟在嬷嬷身后,等她一走远,就把门带上;回过头时,却发现哥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他仿佛被我有趣的样子逗笑了似的,说,“婉宁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好气地说,“但凡哥哥正常一点,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心虚了。”
“我有哪里不正常么?”
他露出无辜困惑的表情,看了让我想狠狠揍他一顿,然而这又没法实现,因为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结果往往是我自己吃亏。
我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地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代国,而你,别忘了,你是我哥哥。”
我本以为这话可以震慑他,至少让他有些收敛,谁知丝毫作用也无。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摁住我的双肩,俯下身,对着我的眼睛,无比固执地说,“不管在哪里,婉宁都是我的。”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还有,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婉宁身边有其他男人,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知道我做得到,对罢?”
我看着他的脸,这张日日近在咫尺的脸,想要骂他,又说不出口。
上辈子我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爱,现在终于有了,却来自我的亲生哥哥。
如果他不是我的哥哥该多好。
可偏偏,他就是。
算了,我且忍耐他几日,反正过不了多久,赵邺就会封他为成王,他马上就要去北境了。
果然,三日后的大典上,赵邺不仅封我为长公主,封哥哥为成王,还问哥哥可愿意掌管燕**队,替燕国守住一方国门。
自古以来,军队便是一个国家的权力核心,有了军队,说话才有分量,才能真正把权力捏在手里。举国上下,除了皇帝,谁不想当军政统领?
然而哥哥却拒绝了,还提议说,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
赵邺问,“皇兄是指谁?”
哥哥答,“萧暝寒萧将军之子,萧蘅。”
大殿上一片哗然。
我侧过头看哥哥,他回我一个淡然的微笑。
赵邺坐在龙椅上,沉思片刻,随后露出满意的神情,显然也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本来上一世,赵邺和萧蘅就是最好的搭档,他们彼此相互信任,共克难关。萧蘅此人又武艺高强,出生于将军世家,让他做大将军,去镇守北境,对赵邺来说,那是双倍的放心。
不知是不是怕哥哥反悔,赵邺当即在大殿上拟了一份诏书,宣布封萧蘅为唯一的异姓王,肃王,并且半个月之后出发前往北境。
令人意外的是,半个月之后,不仅肃王离开了京城,在同一日,当今新科状元沈玉容的妻子薛芳菲竟也无故失踪了。
我伏在长公主府的躺椅上,听到桃红对我说起这个消息时,也大吃一惊。
其实那日接待大典上,我已经见过沈玉容了,他是当时的总负责人,和薛芳菲一同出席。
我那时远远地看着他,心中不由感叹:想不到这一世,他这么早就考中了状元。
也许是我盯着他的目光太久,他也看到了我了,对着我遥遥地点头微笑,竟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曾经朝夕相处,日日同床共枕的人,我如何能忘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样子,分明和上一世的沈玉容一模一样。
他也重生了。
这虽然很不可置信,但我很笃定。
想不到有如此机缘的,不止我一个人。这次没有了我的干预,他和薛芳菲一定会是天成的佳偶罢。
——然而现在薛芳菲失踪了。
虽然并不是我做的,但和我一样重生过的沈玉容不一定会这么想。
他果然来找我了。
我木然着脸,等待他的质问,可是他说的却和我料想中的很不一样。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一挑眉,问道,“什么忙?”
“帮我说服皇上,允许我去北境,找我的妻子。”
“你是说萧蘅带走了薛芳菲?”我有些讶异。
有意思,没有了我这个第三者,他们俩竟还能走到一起。
沈玉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还以为,你会以为是我干的,来向我兴师问罪了呢。”
“不是。”他目光阴郁,很不得志的样子。
我不由得猜想到:他和薛芳菲的感情一定出了问题,也许薛芳菲也重生了?也许薛芳菲察觉到,现在这个沈玉容,已经不是偏偏白衣少年郎,所以不爱他了?
沈玉容阿沈玉容,重来一世,你还不能得偿所爱。
我真是
太开心了。
“好阿,我帮你。”我笑着,慷慨地说。
“真的?”
“自然。……但是你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一直听说淮乡的风水养人,你帮我找一个适宜隐居的大宅子,我要搬到那里去。”
“你要去淮乡?”
“别这么看着我,跟你没关系。……只不过是想到,那里竟然能养出薛芳菲这般的人物,觉得地方不错罢了。”
他闻言点点头,我们就这样达成了交易。
事情进展比我想象的顺利多了。
我去到赵邺那里,他仿佛早知道我会来似的,已经坐着等我了。
我和他说了沈玉容想去北境的事,他也一口答应下来,爽利得让我忍不住想:沈玉容何不直接自己向赵邺请旨,恐怕也会被一口答应罢。
我顺便和赵邺说了自己要出宫一事,同样没有任何阻碍。
不管怎样,事情完成了总是好的。
沈玉容那边的办事速度也快得惊人,他第二天就拿给我一份房契,我要把银两付给他,他却说不用。
行罢,当了新科状元,就这么有钱了?一座府邸,说送就送?而且,他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
既然一切都处理妥当,我迫不及待地让嬷嬷替我收拾行李,能早一日离开哥哥就尽量早一日,刚好最近哥哥不怎么来找我,也许被别的事耽搁了,我得趁他不在的时候赶紧走了才行。
临行的那天上午,沈玉容带来一个人,说只有他才知道新宅的具体位置,让他给我带路。我谢过沈玉容,并祝他要做的事也可以一帆风顺。
他点了点头,我正要上马车,他却突然又有些欲言又止,纠结半天,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
莫名其妙这一句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又仿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能这么快认得出我,就不能再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你周围的人么?”
我想问他什么意思,他却已经转身走了。
哒哒的马蹄不断向前,我的心也飞到一个自由的国度。
半路上,嬷嬷路过她的家乡,她的儿子因为要到别处去发展,想带她一起走。我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还是同意了。
我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深吸一口气。有些怅惘,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孤独,这种消极的感觉一浮上来,立马被我自己掐灭了。
我找出复刻的母妃的灵牌,紧紧握在手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已经很好了。
马上,我就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了。
重生那一天,我不是新的我;现在我才是,以后也会是。
一个崭新的赵婧。
我是这样想着的。
然而我一打开新宅子的大门,走进去,背后突然有一个人帮我把门关上了。
合上插销的声音也很清晰。
我回转过身,一个熟悉的人抱紧了我,他贴着我的耳朵,用无比亲密黏腻的声音说:
“好了,现在我把婉宁从沈玉容那里也抢过来了,
“再没有一个人,能让婉宁离开哥哥。
“今天晚上,婉宁会彻彻底底地,完全属于我,从身到心。
“在这里,从此以后,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婉宁,
“哥哥爱你。”
情节大爆炸!府邸是哥哥出钱买的哟!
到这里完结啦!
晚了一点点,因为脑海中的内容很多,想一一写下来!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希望你们能喜欢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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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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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婉宁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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