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周晚霁粗黑的眉毛跳动了下，困惑地望着她。
“刚才走得太急，没拿睡衣。”虞晴无奈耸了耸肩，淡笑着说。
周晚霁低低地啧了声，起身走到衣柜旁，从一排暗色系的西服里抽出一件纯白衬衫，递到虞晴面前：
“尺码对你来说应该大了不少，先将就一晚吧。”
“谢谢。”
虞晴接过衣服，顿了下，认出这件衬衫正是周晚霁和自己领证那天穿的那件。
虞晴离开后，周晚霁突然想到什么，也起身走出了卧室。
回到客房，虞晴换上周晚霁的衬衫，果然如他所说，尺码大了不少，对于周晚霁来说堪堪及腰的衬衫此时已然没过了虞晴的大腿，不过衬衫的做工是柔软的纯棉材质，即使当睡衣穿也不会感觉束缚。
虞晴抬起胳膊嗅了嗅，不出所料地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气，不知想起什么，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十分钟后，虞晴准备洗漱，猛然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匆忙，不仅没拿睡衣，洗漱用品也通通没带。
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打算再去问一下周晚霁有没有多余的牙刷，走到门口，突然打了退堂鼓，今天已经麻烦他很多次了……她试图宽慰自己，反正晚上也没吃什么刺激的食物，一晚上不刷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已经很累了，现在上个卫生间，然后上床睡觉，想着想着便真的说服了自己。
虞晴刚要开门，手机振动了下，是周晚霁的消息：
『牙刷在洗漱台边上，洗面奶和其他的在柜子里，你先凑合用一下吧。』
虞晴欣慰笑了笑，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关上门。
新拆的牙刷和牙膏安静地竖在玻璃杯中。虞晴又打开柜子，几个洗面奶和面霜之类的瓶瓶罐罐立刻吸引了虞晴的注意力，是虞晴每次都要咬咬牙和同事拼单才会买的品牌。
虞晴心中暗道：这也能叫凑合，那我平时活得是有多糙……
虞晴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清水拍到脸上，凉意瞬间让她清醒了不少。
洗完脸后，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无意间瞥见藏在这些昂贵的护肤品后面的一抹粉色，她心下一动，手上先一步动作挪开了那罐黑色的瓶子，角落里那袋已经拆开用过的卫生巾就这样大喇喇地躺在了虞晴眼前。
不清楚是因为换了新的环境认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虞晴这一夜辗转反侧到很晚才堪堪睡去。
第二天，虞晴起得比平时都要早，却不想，周晚霁起得更早。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门那一刻，正好碰上上楼的周晚霁。
虞晴先是怔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哪以及昨晚发生了什么，用手指迅速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拘谨地笑笑：
“早啊。”
周晚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番面前的女孩。
不同于平时的清醒敏捷，刚睡醒还没缓过神来的虞晴是另一副样子，迷糊中还透着点呆萌可爱。
当他的视线移动到她笔直纤细的双腿时，周晚霁略显局促地滚了滚喉咙，目光移到别处，嗓音还带着些刚起床不久的沉和哑：
“早。”
“楼下有早饭，你洗漱完记得下来吃。”
“啊，好。”虞晴懒懒答道，刚睡醒的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
周晚霁看着她身形有些摇晃地转进卫生间，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转身下了楼。
十几分钟后，虞晴也从楼上下来了，她不紧不慢地走到餐桌前，拉开周晚霁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周晚霁自然地将桌前的热牛奶推到她面前。
“哦，谢谢，”虞晴摆摆手，“那个，我乳糖不耐受，我吃这个就行。”
说完拿起一片吐司就往嘴里塞。
周晚霁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而后察觉到面前的人眼神朝着那瓶蓝莓酱瞟了好几眼，手上却迟迟没动作，心中轻笑了下，伸手拿过那瓶蓝莓酱，用力拧开，放到她面前。
虞晴顿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谢谢。”
周晚霁端起面前的白开水抿了一口，像安排工作一样有条不紊地说：
“今天刚好是周六，等下吃过饭，我们去你住的小区处理一下昨晚的事，顺便……搬家。”
虞晴左手托着一片涂得严严实实厚厚两层蓝莓酱的吐司，抬眸望向周晚霁，讶声道：
“今天就搬呀？”
周晚霁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漠然，开口道：
“是。”
“那好吧。”虞晴咬了一口蘸着蓝莓酱的吐司，脑袋垂下来，弱弱地说。
周晚霁不敢想象如果昨晚他没有接到那个电话，亦或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虞晴会遭遇什么，偏偏当事人此刻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周晚霁双唇绷直，靠坐在椅背上，沉默片刻，冷冷地说：
“如果你不想搬，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下次你遇到这种情况，不必再给我打电话。”
他的眼神中倏尔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
“还有，我们已经结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想我都有必要提醒你，同居也是夫妻需要履行的基本义务。”
虞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片刻后忽而冷笑一声：
“周晚霁，你有必要这么骄傲吗？”
话音落下，周晚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稍纵即逝。
“是，我可能刚才确实行为举动显得有些不情愿，但那是因为突然搬家，有些仓促，你总要给我个心理准备吧。”
虞晴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晚上的事，我很感谢你，但是一码归一码，这并不能成为你今天这么苛刻的底气。”
“还有，夫妻需要履行的义务里从来都没有同居这一条。”
虞晴一字一句顿顿地说。
周晚霁紧闭着双唇，脸色黑沉。
其实脱口而出时，他便已经后悔了，他现在要为他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
良久，虞晴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
虞晴之前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世上是属于能屈能伸的那一类，毕竟在医院的环境里熏陶了这么多年，但是这两次她和周晚霁的争吵，她都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咄咄逼人的。
反倒是周晚霁，堂堂的公司总裁，给她这个没转正的小医生道了两回歉了。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每个人的性格不同，相处起来难免有争吵，更何况是社会地位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人。
然而，正因如此，虞晴才更不想在这场婚姻博弈中一开始就落于下风，即使他们之间没有实质的感情。
她斥责周晚霁的骄傲，她又何尝不是骄傲的人？
如果周晚霁和她针锋相对地讲道理，她未必占上风，毕竟理论上是一回事，情理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那样的场面在虞晴这里才是吵架的标准流程，现在周晚霁这样干脆利落地道歉，让虞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承受和回应他的这一句对不起，眼神游移，手指扣着椅面，余光瞥见那瓶蓝莓酱，心旌一动，把那瓶蓝莓酱推到他面前，带了些撒娇的语气说：
“周晚霁，拧不开，我还想吃这个。”
周晚霁定定注视着虞晴，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最后他无声笑笑，轻松打开那瓶蓝莓酱，又拿起一片吐司，一起递到她面前：
“少吃点甜的，小心蛀牙。”
“吃完甜的，就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虞晴一边抹着蓝莓酱一边漫不经心道，“而且我已经过了长蛀牙的年纪了。”
周晚霁没接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身后的墙面。
早饭结束，虞晴和周晚霁一道回了她租住的小区。
刚一走进小区，虞晴就看到几个住户挤在保安室门口吵吵闹闹的，虞晴认出其中一个是住在她楼上的女生，也是刚毕业的学生出来租房子。
两人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不知是谁先打了招呼，后来两人便成了点头之交。
虞晴走近，轻轻点了点女生的后背，小心开口询问：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家门口好像都被做了记号，”女生皱着眉头苦恼地说，又咬咬牙恨恨道：“但是保安死活不让我们看监控，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了！”
虞晴心下一凛，回头无声地望了眼周晚霁。
周晚霁紧抿着唇，沉默。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看监控，万一出了事你负得了责吗？”其中一个中年女人怒气冲冲地对着保安喊叫道。
“我跟你们说了，我也没这个权限，得我们的主管来了，他同意了，我才能给你们调！”保安一脸不耐地说。
“我一周前来找你，你就这么说，一问就说你们主管出差去了，一个管物业的有什么好出差的？今天还是这样，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中年女人更加愤怒，上前一把扯掉了保安制服上的徽章。
“你搞什么！”保安见状，恶狠狠地推了一把那个中年女人，她干脆跪倒在地下，号啕大哭起来。
虞晴走到周晚霁面前，双眸担忧地看着他。
周晚霁朝她淡淡笑了下，然后绕过她径直走到保安面前，平静中却蕴着摄人的威力，缓缓道：
“现在，把你们主管叫过来，或者我直接报警。”
保安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面容俊秀，眼神却十分凌厉，近一米九的身高，比他高出半个头，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上位者的冷漠和高傲，不自觉便没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气焰。
“好好，您别着急，我这就去给您叫我们主管，稍等。”
说完，保安便一溜烟儿跑了。
十分钟后，保安带着他口中的徐主管来了，主管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了一身板正的西装，头发梳得锃亮，笑着说：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这出差学习昨天晚上刚回来，发生这种事儿谁也不想，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自然也有咱们的规矩，监控事关**，非必要不能随意观看，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发生什么事吗，也不一定就是坏人，没准是哪家的熊孩子恶作剧故意画上去的呢！”
周晚霁冷嗤了一声，不疾不徐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上楼了，徐主管。”
主管似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放弃，先是震惊了一下继而立马转换成和善客气的微笑，内心轻蔑道：原来是个纸老虎。
周晚霁走到虞晴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轻轻说了句：“先上去吧。”
回去的路上，周晚霁给程竞发了条消息。
半小时后，主管领着保安神色焦灼地跑到14楼，扣响1408的门，满脸堆笑地对屋内倚靠在沙发上的人说：
“抱歉，周总，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来视察工作了，我这就带您去调监控。”
“不用了，”周晚霁目光锐利地凝视着面前大腹便便的男人，“我希望这件事今天能处理好，给小区的住户们一个交代，规则固然重要，安全更要保障，对吗，徐主管。”
“是，是，周总说得是。”徐主管点头如捣蒜，连声和道。
“行了，你走吧。”
“好，好。”两人齐齐退出了房门。
看着二人走远，虞晴依然一脸迷茫地愣在原地，不确定地问：“这就解决了？什么情况？”
周晚霁只是点点头，没有解释太多。
两人接着忙活了一下午，最后由周晚霁开车把满满三大行李箱的东西一齐运回了家。
吃过晚饭，周晚霁回到书房。
白天万华地产的事情惊动了东凌的高层，晚上周晚霁和程竞以及万华的几个高管一起开了个线上会议。
李昉作为万华的市场部总监，从会议开始时便胆战心惊，下午东凌的程总亲自给他打电话，就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殊不知是招惹到了东凌那位早已退居幕后的掌权人。李昉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让下属联系物业经理，自然也造就了今晚的这个会议。
李昉在会议上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加强和保障住户安全的措施，反省了工作上的失职，然而那位周总始终一言不发，钢笔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威慑力十足。
这两年地产行业形势不好，东凌资本作为万华最大的投资方，相当于扼住了他们公司的脉搏，彼时李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一声温柔清甜的女声打断了肃穆的会议氛围。
虞晴推开书房半掩的门，轻轻叫了声：
“周晚霁。”
周晚霁手中的钢笔蓦地停在桌面上。
他神色平静地对着屏幕说了句：“会议暂停。”
偏头看向她，问道：
“怎么了？”
虞晴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开口的声音却是她未想过的甜腻：
“今晚，我们要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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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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