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人正是薛九娘薛灵越。”御史大夫道。
嫦熹猛地看着那人,怎会?
“这薛九娘三年前嫁往青州林家,而此一年前她老父惨死,落马而下颈骨跌碎;她兄长在青楼争风吃醋被人打死…阖府孤儿寡母,竟在她的主持下分了银两离家。”
灵越趴伏于地不发一言。
“而嫁与林家之后,此女更是不安分,设毒计除尽其夫家觊觎家主位之人,夫妻二人手握大权,更是接近侉仪族,做出青州惠州扬州毒饮子案。”
太尉痛心疾首。
皇帝揉揉眉心,今晚的事让他十分烦躁,“哦?那给朕下毒的,也是此女了?”
“这…”
“陛下。”御史大夫接声,“陛下中毒之事与此女有关。若不是她求来毒种,怎会毒害到陛下?”
“此事爱卿可有证据?”
“臣有犯人亲笔画押。”太尉双手奉上信纸,太监匆匆而来递给皇帝。
“光有画押可不够。”嫦熹道,“没有证人证物,谁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她不知事情原委,纯粹就是想恶心这些老匹夫。
他们新仇旧怨已深,今日来势汹汹肯定所求甚大,不是皇帝,就是——
“陛下,此女在青州时和太子妃有来往,臣有许多物证人证。”
看来真的是不死不休了,也是,自己前几月告状一下打落不少世家,王谢子弟都受了不少牵连。
“胡说,”皇帝大怒,竟然攀扯到他儿媳身上,“嫦熹和吾儿一起去的青州,此言岂不是说——”
“正是。”太尉昂首,“陛下中毒事有蹊跷,而太子殿下最有嫌疑。”
“放肆!”皇帝沉声道。
“太子殿下爱慕太子妃,可陛下偏偏不让他求娶,殿下日思夜想,只要坐上皇帝之位,江山美人唾手可得。”太尉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仿佛地狱深处幽暗的魔力。
嫦熹笑着拍手,“太尉这故事说的真好,如若拿去市井一定能讨得许多铜板。”
“你…困兽犹斗罢了。”老头子白须一抖一抖,丝毫不见那日被她指桑骂槐的狼狈样。
这些人,装的清高纯白,暗地一个个臭的流脓,所思所行叫人发指,生于世上只占了个人形,其余还不如猪狗。
“见深和父皇父子情深,尔等以自个卑鄙之心卑鄙度人罢了。”
“若说他有嫌疑,那么御史大夫,太尉和丞相岂不是更有嫌疑?”
丞相大惊,一副被羞辱的情状,“娘娘慎言。臣之品行绝不至于此——”
“哦?果真吗?那在瑜洲兼并几千里良田几千里中田的是谁呢?”
“子孙欺男霸女杀人放火被丞相令牌匆匆护下的是谁家呢?”
嫦熹一字一句戳破眼前人的画皮。
“为儿子暗通草原人掩护的又是谁呢?”
这些事情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本来的饮宴已经彻底变成各派攻讦之地。
皇帝忽地一笑,“朕也想知道。”
“陛下!”原本倚老卖老的丞相终于跪下,“法外不外乎人情,求陛下看在老臣年事已高,为大昭鞠躬尽瘁的份上,饶臣逆子一命吧。”
“可惜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我们几个的。”皇帝道,“朕放不了他。”
“陛下!”
太尉等人也来求情,“请陛下宽恕。”
“你等荣华富贵一生,怎知道生民的苦楚呢?”嫦熹道。
“丞相公子一餐几十两,中等人家几年的花销,无不是来源于民脂民膏;丞相公子一件衣裳,几十个绣娘通宵达旦夜夜不休,几千个蚕户小心侍弄;丞相公子身上镶嵌的珍珠,多少养珠户潜水身死…”
“就这,还嫌不够,将我朝机要贩卖于草原,来日又平添无数儿郎的冤魂。”
“今日有丞相爹为他求情,那些平民百姓就活该日日苦熬,岁煎人寿吗?”
“你们凭甚如此?这世道又为何这般?”
“你,你无证据。”
“何须证据?只要将其拷打一个时辰,此等卖国之人哪有硬骨头,必定很快就招了。”嫦熹讽刺道。
皇帝慢慢抬手,有宫人意会,带着侍卫离宫。
丞相一时急怒,顿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
“嘶,这么大年纪,怕是不中用了。”
“咱们还是避避?丞相都顶不住她。”
太尉见事情急转而下,立刻道,“陛下,薛九娘的事还请太子和太子妃陈情。”
周见深道,“无凭无证,无须解释。”
“到底是没有凭证,还是殿下为什么人开脱?”太尉一双混浊老眼盯着嫦熹,这意图很明显。
就是要把一盆脏水硬生生往她头上泼。
“如若天下人都像太尉一般,只告状不拿证据,怕是天下早无人了。”有官员讽道。
此时,地下趴着的灵越手抖了抖,终于抬起头。
太尉大喜,立刻问她,“青州之事和曼陀罗之事,是不是你与东宫暗中勾结?”
“快说,陛下面前无须隐藏。”又威胁她,“说了就给你个痛快,不必苟延残喘。”
灵越气息奄奄,“…是。”
百官议论纷纷,东宫属官们大多数都是世家子,此时虽然担忧,但到底不好做声。
“没想到,太子竟然谋逆?”
“今日这一出比一出精彩。”
“太子为了太子妃什么做不出,拒婚,纵马,只娶一妃…”
“可陛下是他皇父!”
嫦熹终于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躬身下拜。
“青州之事,与我等无关。此事分明已布局数年,岂是我们去之时区区几月便可完成?”她不慌不忙辩驳。
御史大夫道,“东宫有那么多下属,哪里需要太子亲至?”
“大夫慎言,此罪责是有心人污蔑,太子无罪。”皇后厉声道。
“恰好太子妃那几年远走,又恰好此女嫁入青州。”御史大夫阴阳怪气。
“世上凑巧之事多了去,”嫦熹似笑非笑,“比如御史大夫你,不就凑巧和那被我一锅端的华氏林氏都有亲?”
“世家联姻者众,这不算什么。”他一甩袖,昂头道。
“那我和太子与昔日同窗见面,就更不算什么了。”
“太子妃好口才,只可惜此女方才已经承认了!”太尉阴恻恻道。
而灵越此刻却低低地笑,“是谁?当然是你们啊!”
两个年纪老大的大官还没反应过来,堂下世家子们俱脸色一变,齐刷刷盯着她。
“谁千里迢迢要从青州寻毒,又有谁能把手伸进皇帝身边?你们不是一清二楚吗?”
“若不是被利欲熏心的蠢货提前暴露,想必诸君的计划已经成功,陛下病危,太子势单力薄,独世家称王称霸。”
“而这个蠢货,可是我亲自挑选的。”她趴在地上,对方高立朝堂,可此时竟一点也不显得势弱。
只因为她的眼神,像是要将诸人一起拉入地狱。
太尉阴毒地盯着她,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场…此刻怕是已经没命了。
“世家苦心孤诣地向皇帝下毒,我自然不能让你们成功。”她撑着一股劲,“你们这群不把旁人当人的人,就该去民间凡檐尝尝众生苦。”
“世家名楣,世代肆意,随意欺凌?我就要你们一个个掉下来,也沾沾我们这些人的痛。”
她随意打量在场世家子弟的脸色,一个个扭曲又难看,顿时满意极了。
“陛下,这一切都是世家所为。”她终究快支撑不住,“百姓苦不堪言,还请,还请尽除殿上罪人。”
太尉等人怎么也没想到准备的证人是为要自己性命而来,“小丫头片子别说大话,我世家绵延百年,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污蔑的?”
灵越道,“自然有证据,已经交给太子妃娘娘。”
皇帝看向嫦熹,嫦熹点头。
“启禀父皇,昨夜我和太子确实接到人证物证,可是那送信之人云里雾里,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人证物证。”
“现下请父皇派人去靖安侯府传此人到来。”
不多时,证人证物到场。竟是侉仪族人。
“因我族女子失踪,有证人证实和世家女眷有关,所以我等除了上门讨要外,也紧盯世家动静。”
“终于有一天,我等截获了世家密信。”
皇帝接过一看,是上京世家子最爱的竹纹纸,上书:太子严查青州案。
他开口道,“此事乃是机密,传信之人想必正在场。”
“传信之人,乃是王谢。”
“大胆胡言!”堂上百官怒斥,谢氏和王氏乃是天下大族,巍巍赫赫,拥趸遍地。
灵越也笑,“陛下,这纸易得,但是墨难求啊,此砚天下不过三数,俱都在王谢爱笔墨之人手上。想来传信人得知消息时在舞文弄墨,这才错用名砚。”
“世家风流下,俱是赫赫贫人骨。”她讽刺一笑,“雪崖孤松砚,世家可不管多少人为此砚葬身悬崖,只想着:不过二三十贯买命钱罢了,哪里有自个欢心重要。”
“天日昭昭,被逼迫寻砚的孤魂有灵,尔等终于败在这方不起眼,却害命无数的名砚身上。”
皇帝沉声道,“太尉,御史大夫,你们可有话说?”
此二人正是一王一谢,也俱有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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