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的坏预感应验了。
学校下发通知，要求在11月中旬上交本科毕业论文选题报告与题目审批表，截止日期在两个星期后。
通过院级和校级审批的选题与题目确定以后不得轻易更改，题目里更是一个字儿都不能动，加个“的”都不行。为了节省时间，先随便交个应付过去，考完研再改似乎不太可能。
宋芷盯着那条班级微信群里的通知，狠狠磨后牙根。
这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总结出的记忆学习规律，这下每天又要挤出时间来干这个，而且是一项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的项目。宋芷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文档会自己写出几千字。
学校规定的选题表格式简简单单，要写的字却不少。单说一个文献梳理的前期准备工作，就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要看。最重要的是——
她需要一个指导老师。
毕业论文当然需要指导老师！学校才不管你找谁或者怎么找，反正在规定时间内要把写着指导老师名字的共享表格填好。
本来大学就是选课走班，一个大的专业里好几百人，除了收发作业的班委，老师能记得住谁？宋芷原来所在的政治学那边，学生要比哲学院的多出几倍，哲学院反而是个小而精的学院，勉强算个优点。
和别院比学生是少了些，可老师也少得更多啊！
宋芷掰着指头细数自己的经历，试图找出有没有和哪位老师产生过较为显著的交集，最好还是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
她本来就是从别的学院转来的，和老师相处的时间要少一些。社会实践是和顾一鸣他们一起做的，社会实践的指导老师也是学弟找的，和她没什么关系，更与她的专业不一致。
平时安安分分上课，交作业，考试，查分，从来没有专门举手与老师在课堂上激情辩论，更没有下课后查阅资料和老师约时间讨论。宋芷惊恐的发现，明明人际交往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能力，现在却帮不上自己一点儿忙。
人生怎么是这样的啊！
“冷静、冷静，天无绝人之路。”崩溃归崩溃，人生总要继续。宋芷深呼吸，自言自语。
她不相信自己连个论文答辩和本科毕业证都搞不定。她可是经过很多朋友认证的，拥有自己才能的人！不能轻易放弃！
整理一下思绪，很好，如果是莹颖，她会怎么做？
宋芷脑海中浮现出许莹颖坚韧的神情，好友的成绩那么好，无论成为哪位老师指导毕业论文的学生，一定都有一搏优秀毕业论文称号的实力与机会。老师们欢迎她还来不及，没有老师会不知道在年级名列前茅的学生，他们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向莹颖推销自己呢！
看来好友的情况与自己完全不同，那有没有别的榜样可以学习呢？
宋芷又想到认识的学弟。顾一鸣是个很有主意且行动力强大的人，好像对学院里很多规则和人事秘密都略知一二，怪神奇的。他似乎对自己有着很清晰的规划，一入学就比同龄人成熟些，自荐认识了很不错的老师。社会实践的老师正是学弟邀请的，他对自己不可谓不严厉。花费整个大学四年去与一位老师深交，应该可以算是未雨绸缪的典型代表吧。
宋芷后知后觉地乐了，自己又没法穿越回入学时，给自己大四的问题打补丁。学弟这个办法和好友一样，不符合她的现状，使用他们的办法更是无从谈起，今后大抵也没有在学习道路上效仿的机会。
还有谁呢……宋芷强迫自己不要从那个最熟悉的人身上找方案。
其实吴懿才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人。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吴懿的行事作风她一清二楚，他们可以轻易地模仿对方的思维。
那个学习机器，会在选择毕业论文导师的时候抓耳挠腮吧？
宋芷脑补出一个冷面酷哥慢吞吞挠头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
不想他才好呢！两个人的境遇与性格完全相反，在这里绝对没有任何参考性！吴懿肯定不顾社交礼仪直接冲到老师办公室，当面要求老师为他的论文作指导——嗯？
宋芷的思考突然卡壳。
直接冲到老师面前，要求对方成为自己的指导老师？
这个方法，太无理，太神经，太奇怪，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
宋芷知道怎么才能讨好一位老师，上他的课时坐前排，和老师频繁产生眼神互动，提前阅读老师发表的文章，下课后与老师热情地攀谈学术问题，最好逢年过节再问候一二。
很多准备出国留学的学生都这么干，拿到老师的推荐信后远走高飞，留下老师联系不上曾经的学生，一脸茫然。怎么不算是一种针对老师的杀猪盘？老师以为自己遇见的是千载难逢的衣钵传人与学术知己，没想到是为了推荐信与更高跳板的诈骗惯犯。
宋芷倒不是这种虚情假意的薄情学生，她没和老师们在这几年内处好关系这件事，归根结底还得怪吴懿。
她的很多社交时间，本来应该和同班同学一起讨论的时间，和有某种特长的同学一起交流的时间，进行实习了解社会的时间，都被花在了吴懿一个人身上。
她绕着吴懿转太久了，以至于她的社交圈和吴懿的社交圈过于重合，她甚至没觉察这有什么不对。
她的人际结构圈过于单一了，其实还得怪自己。
正因为很多学生沾染这些人情往来的社会习气，吴懿的思维和行动才更显得独一无二，离谱中全是真心实意。她过去一直为这种尖锐做缓冲，成为吴懿和他人之间的那个润滑部件。这是她困境的起因，或许也能成为困境的解法。
她的思维太感性，太圆滑，生怕任何人尴尬。
吴懿的思维理性至极，常常直指根源，不顾他人感受。
可学术成果的产出，是更需要前者，还是更需要后者？
宋芷知道社会的黑暗面，就算是学术圈，人的意见对学术成果是否先进的占比越小，该专业越需要后者。
打个比方，个别专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数学专业一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所以在寻找论文指导老师这件事上，她和老师熟不熟重要吗？她和老师有没有交情重要吗？老师喜不喜欢她重要吗？
其他人或者其他时候不好说，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不重要啊！
宋芷豁然开朗，这是从未设想的道路！
她曾鄙视吴懿的短板，也曾货真价实为他忧心，生怕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但吴懿的直来直去确实是个办法！她只需要结合老师的研究方向，给自己找一个感兴趣的创新点，直接上门推销自己就好了。
第一个拒绝就找第二个，第二个拒绝就找第三个，只要有一个老师对她有些许兴趣，她就赢了！
这可是完全不需要成本的尝试啊，就算她一直失败，找行政事务的老师哭一哭自己保研失败考研艰难的现状，对方也会酌情为她指派老师的。当然，这是最后的保险，不到底线绝不动用。
……
在宋芷兴致勃勃地决定尝试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无理”举动时，吴懿也开始了他“自以为是”的好办法。
收到学校通知的那一刻，吴懿丝毫不慌。
他有顾一鸣这个掌握学校往年通知与事务安排历史的学弟，对于毕业论文的流程已经了如指掌。
因此早在宋芷和家人打电话那天，三人达成良好共识后，吴懿就开始做准备。
他自己的毕业论文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能保研意味着一定有科研成果加分，他对学术论文的撰写已经十分熟悉，除了已经刊登见报的一篇，还有一篇也已经中稿，只是在网络上还查询不到。
直接把这篇当做毕业论文，在被刊登前通过学校对论文重复率的检测就行。通过打查重和见报的时间差，成功实现了一篇文章的两次使用。
今后若在学术道路上发展，这个计策也不算给自己找麻烦。对一个学者来说，硕士甚至博士论文都要比本科论文重要的多，没有人在乎你本科写了些什么，毕竟那不需要进入网络数据库。
所以他是在为宋芷做准备。
他先前的速成哲学课程计划被许莹颖和顾一鸣连番劝阻，两人都以为他已经放弃，实则不然。
大学老师有时会在意自己的课堂上有没有学生没来，有时也不在意，反正肯定是不会在意自己的课堂上有没有多人。
学校没有穷到逮蹭课的学生要求他们补学费的地步。
从九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吴懿也能听两个月课。这点时间足够他翻完哲学概论，再结合概论研究哲学院的这些老师们都是些什么人。
他已经以某门课程的课堂讨论问题的答案为要挟，指使顾一鸣去搜集哲学院老师的风评。顾一鸣听到这个要求时面露难色，离开的时候火冒三丈，但以宋芷为中心的吴懿自然是没有关注到的。
这是人与人之间交往时进行的利益交换，双方都很公平。吴懿自认为听进去了宋芷过去的劝告，并圆满完成了自我纠正，不免自鸣得意。
他的准备一定能帮上宋芷的，吴懿毫不怀疑。
小朋友好难养喔（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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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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