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遥主动给周以谦打了电话。
那头像是早已等待许久,接通后尤遥还没出声,周以谦温和带笑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尤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接到你的电话。最近一切都好吗?”
尤遥喉咙微微发紧。
周以谦看上去总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尤遥有种小动物的直觉,能够隐约察觉到那点被温柔包裹着的凝视和掌控感。他也许只是擅长隐藏和等待,但绝不会像林祈安一样的任她调动摆弄。
她语调清晰地和他道谢,又表达了想请他吃饭的意思。
周以谦欣然接受。
“你的邀请,我当然会来。”他的声音里有一点不加掩饰的愉悦,最后两句明明语气再正常不过,含着笑意的尾音却像带着若有若无的小钩子似的,听得人耳朵发烫,“期待见面。”
挂了电话,尤遥觉得这事着实有点难办。
不能过分热情,免得人家以为她真想钓他;但也不能太冷淡,她是去感谢可不是去结仇。这个分寸很需要拿捏。
周以谦这样的老狐狸,她姿态一摆,他就立马知道她什么意思,是真不要还是假清高,她不愿意还能强迫不成?以他的心气和风度应该还不屑于此。
尤遥做好了心理建设,心态放平提前去了她预约好的餐厅。
市中心荣桂大厦86层,低头可以俯视整个城市外滩瑰丽的夜景,人均三千打底,正宗的法国料理,环境氛围和菜品味道都榜上有名,尤遥挑了很久。
她今天卷了头发,化了淡妆,金色的耳环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外面是件布朗棕的羊毛大衣,内搭了条高领的米色针织长裙,不再是平常缩在羽绒服里随意散漫的样子,优雅而又清冷,侧着脸赏夜景的时候,配着餐厅华丽璀璨的背景,瞬间定格成了一副故事感十足的画报。
领她进来落座的男服务生已经给她倒了水,没多久又来了女服务生捧着一道精美的甜品,问她愿不愿意帮忙试吃,今天的消费可以打折。坐了十分钟,热情可爱的服务生来了三个。他们走前都不约而同地往她对面空着的座位瞄了一眼,似乎是好奇她在等谁,又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让她等。
盯着窗外发会儿呆的功夫,周以谦就到了。他或许是从哪个会议上直接赶过来的,西装革履,严整正式,自带的商业大佬的气场使距离感更甚,但他坐下后微微挂着笑,姿态放松,神情温和,又让人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备,觉得他平易可亲。
“尤小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尤遥直起了身子,摇了摇头,“没有,是我提前到了。”
严格算起来周以谦不仅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十分钟。
两个人点完了菜,尤遥想象中的尬聊和沉默着面面相觑的场景并没有到来。
当周以谦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不在聊天中被他的善谈和风趣吸引。
尤遥对他始终有种因年龄阅历相差较大而带来的拘谨和客气,周以谦明显是谈话的引导者,全程配着她的情绪向下兼容,但他做得实在太好,不露痕迹地带动和延伸,分享而非说教,还会自嘲和开玩笑。
尤遥被他引得说到了工作里遇到的困惑和难题,说出口时陡然记起他的身份地位,抿着唇想着他肯定觉得这样不值一提的烦恼很好笑,但周以谦并没有笑,他夸她,肯定她,鼓励她,良师益友般给了她一些切实的建议,还把他自己年少轻狂时在工作上出的糗当笑话讲给她听。
尤遥被他逗出了一点细碎的笑声:“原来现实里的总裁也会闹笑话吗?”
周以谦给她讲了个更好笑的:“去年公司给休闲茶水区配了个大的观光鱼缸,各个部门都买了鱼来养,我有次路过,兴致上来就喂了喂,结果不小心喂死了好几条。打发助理去买一样的,还没买回来就被发现了。”
尤遥被吊起好奇心:“然后呢?”
“然后……”周以谦难得有点羞赧的样子,“那块儿没安监控,没人知道是我,群里就一起吐槽那个‘杀鱼犯’,有部门的年轻人爱开玩笑,还专门开了线上‘悼鱼会’。”
看尤遥笑得眉眼弯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顿饭吃完,周以谦高高在上的形象消解了一点,在她面前,他刻意淡化了他的光环和气场,将自己放低到了和她一样的普通人位置,于是成功达到了愉快交流的目的。
他在不动声色地讨她欢心。
这再明显不过。像任何一个想要求偶的男人一样,交谈时他捧着她,哄着她,顺着她的心意,逗她开心,引她发笑。他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身份地位的悬殊让她警惕抗拒,于是他抛开那些外在的附加,捧出了一点俯身的诚意。他在尽力表达出尊重,他也确实做到了。尤遥得到了充足的情绪价值。
这场相谈甚欢的邀约不是结束。
而只是一个开始。
——那天起,周以谦正式展开了追求。
他追人的姿态也是风度翩翩、点到即止的,但凡尤遥露出一点情绪,他就能立即接受并调整方式,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让尤遥根本攒不起一点气和抱怨,一颗心很快在这样全方位的高手段中膨胀翩然起来。
他请她当宴会上的女伴,或许是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即使还没成,她也得到了正牌的礼遇。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没有人再敢用挑商品一样的眼神打量她,人人说尽好话,讨好恭维,这个圈子终于向她展开了友善亲和的一面,这才是原主苦苦仰望的、想要融入的那个世界。
他送她礼物,不是随手使劲儿砸奢侈品。她说要买个花瓶插花,第二天他提着普通袋子递过来说家里长辈菜市场淘的放茶几上好看,后来夏双做家务时不小心打碎,上网一搜,宣德的青花缠枝莲梅瓶,两百多万,尤遥焦虑得睡不着觉,挨个搜他连包装都没有随意塞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给她挂钥匙上的是南阳玉雕的生肖小挂件,她说好喝让她带回去喝的那支酒按美元算过万,车上随便给她别头发的发夹上面镶的是真钻,连他替她随身带着给她用的橡皮筋都是奢侈品……一看就贵的她根本不收,但哪里能想到那些给的随意又根本不起眼的才是真正贵的啊!
他带她去玩儿,高尔夫、网球、跑马、滑雪、游艇……一样样地尝试,寻找乐趣,挑爱玩的玩,玩到尽兴,饿了就带她到处吃好吃的,找的很多都是藏在城市深处只做熟客生意的老字号。他情绪稳定,又懂情趣,忙起来的时候晚上挤出时间给她打电话,得空了亲自来她楼下接她玩一整天,哄得她每天心情顺畅,带得她工作起来都活力满满,那段时间连跟人说话都是甜丝丝的。
粉丝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回答暂时保密。
夏双委婉暗示她周以谦那个叛逆儿子好像快回国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林祈安来问她是不是要跟周以谦在一起,她语气得意,模棱两可:“不知道啊,只是他在追我。”
是啊,圈子里现在谁不知道周以谦在追她呢。
都惊异于周以谦老房子着火,按追老婆的架势追得不加掩饰。
尤遥那点想暴富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她摇摆不定,一会儿用她此刻已经有点上头的大脑想——为什么不行呢?他只是我追求者里比较有钱的那个罢了,诚意也有,长相性格也不差,只是年龄大了一点而已,但老男人会疼人啊,怎么就不行了呢?谈恋爱而已,处不下去还可以分嘛,我现在自己也能挣钱,分手了又不会一下子变凄惨,要是真能顺利结婚,那后半辈子不是不用努力就能躺钱上吗?
一会儿理智又占领高地——谁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短时间内男人会装得很,万一豪门难进,进了又难出,以她一无所有的背景,被欺负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到时候谁来帮她?门不当户不对,齐大非偶啊。况且现在还没在一起呢,心就已经被养大了点,**又开始膨胀了,真在一起,以后被抛弃了还能保持平常心吗?还能过普通日子吗?再说她还这么年轻漂亮,恋爱都没谈几次,就要给人当后妈了,怎么想怎么亏。
她在这样来回的拉扯里下不了决心,不知是否该为未来的豪门贵太太生活放手一搏,便索性什么都不想,只专心投入到当下的快乐中。
跨年的时候周以谦终于撕破了窗户纸,送上了正式告白。他在跨年夜十二点盛大的烟花雨中,送上了一对光彩夺目的祖母绿耳环,含笑问她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尤遥抿出一点害羞的笑意,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看着他。她在这暧昧浪漫的氛围中努力保持清醒,语气迟疑道:“你说过你还有一个儿子,能不能等我见过他再告诉你答案?”
到她问出这个问题,才意味着她真正慎重考虑起这段关系。
周以谦自然也明白。他点头同意,但还是执意要把礼物送给她。
后来的尤遥只要想起,就会感谢今天这个短暂但理性的清醒时刻。
半个月后,尤遥在取快递回家的路边被人用布捂紧嘴拦腰拖上了车,傍晚天色已经昏暗,她微弱的呼救和挣扎甚至没引来任何关注,人就已经头脑发昏地被扔进了后座。车上加上开车的有三个年轻男人。
尤遥迷糊昏睡前,副驾驶位置上的男生转头看她,面容像有重影似的看不清,声音却是清晰的充满恶意与嘲讽:“呦!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快成我小妈的尤小姐吗?认得你小爷不?看清楚了,我就是周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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