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遥充分调动了记忆和想象,费心费力,成功做出了一顿难吃的烤兔肉,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没工具二没调料的,也很难做的好吃。她生无可恋地干啃着没滋没味儿的兔肉,看着对面吃的又雅又快的南风翊,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她没什么野外求生的经验,做不好吃也正常,南风翊都在山林草野逃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野炊的本事也没有?他这些天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难不成光靠吃果子喝露水吗?
接下来的养伤日常就变得十分平淡且枯燥,每天唯二需要思考并行动的事就是琢磨怎么把食材做好吃、怎么能在野外过得舒服一点。经过尤遥的不懈研究,她终于找到了一块薄厚适中的石块,证实了把生肉片好煎着吃比整个烤要更能下咽一点。
子夜无人的时候尤遥磨着南风翊带着她找个有水流的地方洗澡,春夜里的溪水透着沁人的凉意,她一边打着寒噤一边在心里暗骂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可这会儿荒野阴森,暗林茫茫,她又不得不依赖于那个天杀的傻子,她捂着身子回头去看溪边的那块大石头,再一次确认那高大石块后守着的人还在那里,“南风翊?”
窸窸窣窣的微小动静应声而响,但尤遥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人在光着身子的时候真的很脆弱,于是她带着气大喊了一声,“你说话!”
“嗯。”这一声似有若无的,要不是竖着耳朵都不一定听得见,尤遥微微放下了心,继续手上的动作,但还是想确认,于是又喊了一声,“大声点!”
“………”
“出声,快点!!”
“嗯!”
就这么打着哆嗦匆匆洗完了澡,尤遥裹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撞进了南风翊的怀里,“快快,给我衣服烘干!”
南风翊用了内力不会立刻死,可她穿着湿衣服过一夜肯定会病死,反正南风翊动用内力已经成为本能,偶尔晚上还要飞出去不知道干什么,给她烘烘衣服也不算挥霍。再说她这两天都不计前嫌给南风翊治伤了,本就不富裕的存货浪费不少在南风翊这个注定会死的人身上,她都能为自己出魔教而不染的善良和无私感动落泪——其实是南风翊天天顶着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她眼前晃,前天晚上她喝完水摸黑回来手都差点儿插他小腿骨里去了,这也唤醒了她为数不多的良心,只能忍痛拿药给他治了伤,凭南风翊那强大的自愈能力,搞不好在他死之前伤都能好个五六分。
南风翊替她烘干完衣裳,抱着她飞回了山洞。往常这个时候,无论他夜里会不会突然消失,也都雷打不动地先守着她睡着,可今天,他把尤遥放下后就急着要走。
尤遥扯住了他的衣袖,疑惑道,“你急着要去哪里?”
那轻轻施加的一点力度却牢牢牵住了面前背对着她的人,洞口洒进了一点银亮的月光,使得尤遥看清了他转头回望时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这不是失了智的南风翊会有的表情和神态,尤遥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现在是清醒的。
真奇怪,明明是同样的脸,平日相处时甚至习惯于卖乖讨好,纯粹干净得像山涧泉水一样的气质,杂糅着一点柔软和脆弱,极易让女人心软怜爱的模样,居然是这样冷漠邪性的原貌。他的面容一半显在月光里,露出流畅明朗的线条,让人仿佛能够想象到他曾经那副玉质金相的天骄之态,但另一半融于黑暗里的侧影却又衬得他泛红的眼珠、冷漠的眼神极为不祥。在这一刻,面前站着的不再是一个不带威胁感的无知孩童,而是一个武力高超、受尽背叛、大仇未报的男人,他此刻头脑清醒,但正因为清醒,那些被封闭的深仇旧恨才会扩散蔓延得更加深刻而惨痛,以至于有源源不断的阴郁和压抑从他的眼角眉梢淌出来,让他此刻是如此的不可控和危险。
尤遥的心高高提起,她在意识到的那一刻本该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乖乖回去睡她的觉,最好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说。
可越是这样的时刻,她越是亢奋好奇,胆大包天,屏着气一点点地顺着衣袖摸索过去,很快探上了他的手臂,语气亲昵中带着一点抱怨,“我还很冷呢,你不抱着我睡吗?”
轻柔的,试探的,像裹了碎冰的甜糕。
南风翊几乎在她挨上的瞬间就变得僵硬起来,但他或许不想以清醒的状态面对尤遥,很快又放松身体,一言不发地想挣脱她直接溜走。
尤遥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笑盈盈的,“怎么,清醒的时候一点时间都不肯留给我吗?”
南风翊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死物,语调平淡得像是在感慨:“你还真是不怕死。”
尤遥抿嘴一笑,“我向来胆子大。”
假如南风翊想走,谁能留住他?假如他不想让人碰,谁又能近他的身?不管是因为这几日的惯性使然,还是有别的目的,至少现在,南风翊嘴上说的再狠,也没有真正想杀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尤遥语出惊人,脸上可怖的痕迹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显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你活不了多久。”
几乎是她第一句话刚落地,南风翊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脖子,冰凉的触感像一条盘旋而上、圈住她脖子的毒蛇,冷淡的声音如同蛇吐着信子在发出死亡警告,“你到底是谁?”
尤遥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无视南风翊搭在她咽喉处的手,和他怀疑而警惕的眼神,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真诚,“我想和你做庄交易。”
她坦白了自己的本事,将南风翊体内中血蛊的情况说得清楚,而后循循善诱道:“走火入魔是假的,中蛊是真的,你们宗门里有人要你身败名裂而死呢。这样大的冤屈未洗、仇恨未报,谁能甘心呢?幸而你遇到了我,你也瞧见了我的本事,我武功虽一般,使毒用蛊的手段却是顶顶厉害的,不论你想杀的是什么人,我都能给你办到。如今你也没几天好活了,我愿意在你死前答应你一件事。我用性命向你担保,只要你开了口,刀山火海,天南地北,我也一定给你办成。”
“哦?”南风翊扯了一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那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尤遥定定地看着他,郑重道:“我想要你的内力。在你死之前,你把内力传给我。”
“你体内也有毒蛊,怎么,对你的寿命没有影响吗?你还有时间替我做事?”南风翊神色未变,看不出任何心动的痕迹,说话间甚至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月色,许是在判断时间。他说完后就松开了尤遥,最后留下了一句“睡吧”,就消失在洞口了。
尤遥气呼呼地躺下了。
她翻了原著,猜测到南风翊有时候晚上出去是为了搜集证据。谣言里被他杀害的同门最后就是死在桃花镇,后来男主之所以能在多年后替他翻案,也是因为意外得到了他藏起来的证据。现下宗门对他的追杀和悬赏大张旗鼓、毫不留情,他“走火入魔”、杀人吸血的情态又有目共睹,正道之中,没有人敢,也不会有人愿意帮他。她替他把证据送给男主,尽早替他洗刷冤屈,他把那身淳厚的内力传给她,避免浪费,怎么不行呢?
显然,她觉得行,南风翊觉得不行,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画的饼。尤遥这两天尽琢磨怎么才能说服南风翊,毕竟清醒状态下的南风翊是见一面少一面,说不好还能见几次就死了,得让他赶快松口才行。
可还没来得及再见清醒状态下的南风翊一面,追杀他的人就先找了过来。
得,这下好了,看这阵势,活下来都成问题,哪还有空考虑怎么变成高手呢!
这次找过来的正是南风翊曾经的宗门,连云宗,领头的是两个声名赫赫的长老,一个避世多年,此次重新出山,一个正是南风翊的师傅,“剑影无双”楚一狂,带着连云宗一干弟子,打的是“清理门户”的名号。
照例是先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南风翊谴责恐吓一番的,南风翊此时并不清醒,只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师傅看,同门们那些或痛恨、或畏惧、或失望、或同情的打量和偷瞄,都不在他的眼里。他的眼里只有师傅强忍哀痛、怒其不争的沉沉目光。
尤遥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发现有人靠近时,南风翊就将她藏了起来,独自应战。他飞身而去的背影轻飘的像只鸿雁,这一去仿佛就会渺无音信。
这场对峙持续了很久。
尤遥被找了出来,呼喊叫喝之声响在耳边,这群穿白衣的宗门弟子看清了她的脸后,骂她妖女,怪她蛊惑了他们的大师兄,在他们动手杀她之前,尤遥用了毒,于是围着她的这群人全部倒地。守在一旁看南风翊和他师傅缠斗的那个长老飞身而出,隔空给了她一掌,她全身经脉尽断,吐血不止,奄奄一息。
那个长老检查完弟子的情况后,提着她逼问她要解药,尤遥都恨开始恨自己心慈手软了,她都没有直接毒死这些要杀她的连云宗弟子,连云宗倒是不管是弟子还是长老出手就要她的命。她张了张嘴,像是要说点什么,那长老凑近来听,于是她心满意足地给长老下了毒,冷眼看着中了毒嘴唇发紫的长老破口大骂,一边运功逼出体内的毒。
这毒烈得狠,就算靠着一身深厚内力逼出大半,也势必会心脉受损,折损武功和寿命,尤遥丝毫不关心自己要死了,只看着仇人的惨状嘻嘻直乐。
南风翊闻着她的血又发狂了。
他舔尽了她唇边的血,甚至还对着她的唇缝吸了一口,尤遥痛得头脑发昏,也懒得理他,反正俩人都快死了。
再次睁开眼,是因为不远处那个长老的一声暴喝,“孽障,你居然杀了你师傅!!”
尤遥这下是真惊了。
满目的鲜血,南风翊更是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尤遥知道他也快死了。他撑着剑一步一步挪过来,不远处他师傅躺在血地里,更远的地方,那个长老浑身是伤地趴在地上,抬起的脸上目眦欲裂。
南风翊杀了他师傅?!如果不是翻了原小说,尤遥都不敢相信他真是被冤枉的——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反派魔头行为!
南风翊喘着气抱起了她,艰难地带着她往前走。尤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她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了一种熟悉的虫的味道,可直到南风翊脱力倒地的那一刻,她贴上有些扎人的草地,也没有想起来这种似有若无的虫味儿来自哪里。
在以为自己要死前的最后一刻,她迟钝的脑子里还在使劲回忆,终于,她想起来了。
她在云谏身上放了一个小蛊虫,并无害处,只是这虫会散发一种只有她能闻到的味道,在一定距离内,她能凭借这个味道找到云谏。
所以,这意味着,云谏找了过来,就在周围,但袖手旁观地,看着她死?
果然,果然!她在心里哼笑了一声,最终陷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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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魔教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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