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几日过后,日暮时分,御书房。
徐瑞一如郑悯所言,并未将她的身体抱恙禀复。郑慈手上正在批复奏折,脑中却想着影部上报郑悯将进入漳江一带,看望祢王的事情。
以李南遂为首提出推恩之事,虽说手段已算温和,但众藩王毕竟非榆木脑袋,自然知道他们打什么心眼。部分持观望态度,部分反对。至于对付反对者,那就得看那些庶子与郑慈派出的人能使出几分气力了。漳江一带原为南禧朝势力范围边部,郑悯北伐时为团结地方,曾保证不会收回藩地。各藩王虽说是宗亲,但毕竟与郑悯皇室一脉主枝疏远了。现今皇室主枝,唯余郑悯与郑慈二人而已。漳江一带势力混杂,但主要还是祢、荣二亲王封地,有信传来祢王已是生命垂危,欲遂朝廷行推恩之令,荣王一带似颇有微词,故他派李南遂去祢王藩地,既是朝廷慰问宗亲,亦是监督与仲裁分封事宜。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阿姐意欲同往。阿姐分封西南札台,短短几年,札台政通人和,寇匪皆休,路桥得架,与波斯、琉球等商人互通有无,札台因此有不夜天之美誉。忽略掉心中的一点怪异,他不得不佩服她修治民生的本事。并非担心她不支持推恩一事:现在推恩只涉及藩王属地财权与一些仲裁权的瓜分,郑慈心知阿姐不会成亲,更遑论有嫡庶之子,推恩一事于她利益无所冲突,亦无甚增益。或许,她只是希望再见一见祢王。毕竟,祢王也曾与她算得上同生共死过。
思罢,他还是令影部竹青告诉李南遂务必保证郑悯安全。
祢城。一架古朴的马车缓缓行在街上。南方到底是比北都温暖湿润。卖花的农妇咿呀叫卖着早春的花枝,骡子和马匹被赶路的客侣扰得嘶鸣,歇脚的漕工三五成群地闲谈着,和白气一起往插着旌旗的店外钻的还有各色菜肴的香,尤其是璋江麻辣醋鱼淡淡的鲜味。璋江一带战后废池颓垣的景象已在这难以发现。
马车在闹市中并不好走,郑悯干脆舍了马,戴上帷幕而行。她的特征太易被发现,哪怕在女子不再以“抛头露面”为耻的如今,也会带来许多麻烦。她和身边熙攘的人群穿过,在一处冷清的摊子前驻足。
摊主似是一着蓝罗袍的青年男子,带着狐狸面具,半仰坐在地上,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把着竹竿,竹竿挑着的布上有“人定天算”四个墨字。那狐狸面具瞧着诡异,嘴角似笑非笑,口中衔着似血肉,似筋骨。
昭睇心里暗道古怪:“莫不是‘天定人算’写错了?”一行人刚要路过摊子,就听见戴狐狸面具的摊主冲着殿下问道:“有缘人,何不一试?”声音倒是低沉暗靡,似丝绸与绫罗摩挲。
郑悯温和地问:“为何只唤我?”
狐狸面具青年笑道;“在世之人天定人算,已逝之人已定莫算,唯有游走阴阳之间者,人定天算。”那笑也如靡靡之乐。
活得人天定人算,死的人命运已写好,自是无需再算。他是知晓了她的情况和计划,但知晓到哪一步……心中闪上警惕,但郑悯还是打断了身后昭睇要斥责这怪道人的话,她一边状似好奇地伸出手让他看手相,一边隔着幕离的空隙观察着。淡淡的小四合香裹在集市的烟火气里,转瞬即逝。
青年的手骨骼宽大,虚虚搭在她的手上,动作并不像他言语所表现得那般出格。“女君这手,似是并非像深藏闺阁的玉手。”苍白修长的指尖划过郑悯手上的茧,带来缕缕痒意。
“澹台皇后亦曾是我朝虎将,御史台的叶大夫在闺中时也常针砭时弊,想必手中也非滑嫩。况且,郎君也非似寻常道爷。”
修长的指尖飞快滑过她的手,那带着狐狸面具的郎君仍是笑着,却说:“生线短,情线曲,唯有功业线且长且直,女君倒是奇人。”
“哦。”
“女君自北向南而来,水火相冲,加之命格阴虚。若十日之内不离漳江一带,怕是漳水于君有碍。”
郑悯透过面具上挑的狐狸眼看不透他的神色,她收回手,又拽着青年的衣领,猛地将他到与自己视线平齐,道:“若江水顺之,与水同行;若江水逆之,溯洄而上。”话毕,她将身上的一块玉玦戴在面前人身上,略带轻佻。
“报酬”郑悯松开手。
青年仿若意料之外,先是怔然,后拊掌大笑,玉玦在他纤瘦的身上摇晃,皎如玉树临风前。他想,名满天下的高阳公主看来并非他原来所想的性子。
面前人扶好幕离,早已远去。
新角色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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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祢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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