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去——”
柳琪琪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感晃出了黑暗，刚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脑门撞到了前座的椅背，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周围温度很低，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一下下爬进耳道，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缓缓直起身子，打量起所处的陌生环境。
这似乎是一辆年代久远的公交车，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灰尘阵阵飞扬，厚重感将人压得呼吸不过来。
扭动大脑发条，柳琪琪想起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幕记忆。
当时他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给漫画上网点，正为即将到来的截稿日狂抓头发，紧接着心脏兀地绞痛，眼前便是一黑。
啊，原来是猝死了。
头脑风暴，柳琪琪迅速排除了穿越异世界的可能性，根据身边阴间无比的气氛，初步确认自己穿进了无限游戏里。
扯了扯嘴角，他想着刚进来也不会遇到鬼，因此放松了紧绷的身躯，然而这只是短暂的——
偏转脑袋，柳琪琪倒吸一口凉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差点条件反射直接翻窗跑路。
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血淋淋的干瘦人形生物。对方浑身惨白，皮肤绝大多数地方被赤褐色的血液所覆盖。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上，眼窝凹陷，其下乌青笼罩，伴随浓重的死气。
柳琪琪怕得不行，可自己位置靠窗，要想偷偷摸摸溜出去，就必须经过旁边的血人。
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心中不停默念着，他悄悄观察尸体歪在一边的脑袋，时刻警惕诈尸的情况，最终咬咬牙，站了起来。
“啪！”
屁/股刚离开被汗水沾湿的座位，柳琪琪的大腿就传来一声脆响，而后皮肉打颤的疼痛感袭来。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看向打他的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心凉了半截。
心脏砰砰直跳，宛若急忙到来的夺命凶弹。
“我让你走了吗？”略带戏谑的男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凝滞沉闷的空气。
项阳打了个哈切，抬手撩开遮挡视线的湿发。视线移动，他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家伙，嘴角不禁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哥，你是人是鬼啊？”柳琪琪吸了吸鼻子，颤声问道，余光则瞥见男人手腕上的奇怪饰品。
那似乎是个造型神似白蛇的手镯。蛇身依附着手腕，绕了一圈又一圈，赤红的眼瞳透出隐隐寒意，似有神采。
“嗯？”项阳笑意不减，低头查看自己一言难尽的造型，“当然是鬼啊！你看我这样子像人吗？”
“不像……”柳琪琪表示怀疑。
轻笑出声，项阳整了整身上唯一的血色短裤，又踢踢脚底的破烂拖鞋，心情还算不错。
至少送了条裤子和拖鞋。
“这是你的新手副本，”项阳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柳琪琪，“而游戏出于人道主义，对你们新人玩家比较温柔，NPC杀人前会通过互动，安抚受害者心理，好让你们开心上路。”
闻言，柳琪琪大惊失色，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但死亡的恐惧战胜了智商，“啊？？我还不想死！”
哀叹一声，项阳深表惋惜地摇摇头，挤至柳琪琪身前，双手贴上了对方因激动变得通红的脖子……然后一滑，拍了拍那抖动的肩膀。
“哈哈，怎么可能。”
“你骗我？！”柳琪琪眼睛睁大，虽然意识到被骗了，但心底还是涌上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谁料那人下一句，就打破了这份喜悦，“我很少安抚玩家，今天是例外，一般都直接动手抽筋剥皮的，你就偷着乐吧。”
就在柳琪琪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之时，项阳直接把人晃醒，“开玩笑的，你新玩家跟着我走吧。我今天心情好，日行一善。”
短时间经历了太大的起伏，柳琪琪都快哭出来了，心里激动，起身动作不小心太快，腿一软就要栽倒。
好在帮助他的这位热心玩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只是那不变的笑容，令人心底发寒。
“衣服给我穿穿。”项阳笑眯眯地指着那身崭新的小恐龙睡衣，语气理直气壮。
换上一身新衣，项阳的男鬼气质减弱不少，却怎么看都奇怪得很。他擦掉干净脸上血迹，领着白T短裤加身的柳琪琪，下了车。
【欢迎参加副本：通灵游戏。毕业多年，你们七个关系极好的老同学再度重逢，相约来母校旧址寻求刺激。惊险游戏的同时，你们发现了一些当年的隐秘……】
【通关任务：完成6个通灵游戏，乘坐公交车回家。】
【您已完成第1个小任务：回到母校旧址。副本积分 10。】
看着眼前突兀亮起的光屏，项阳眉梢微挑，心念一动，询问起这位初次见面的游戏系统：副本积分可以干什么？
【游戏分为副本积分与通用积分两种。前者可以在当前副本的商店内兑换物品，通关副本后自动清零；后者为通关副本的奖励，可在游戏大厅兑换强力道具，可持续累积。】
心下了然，他收起游戏操作页面，对着跟在身后同为新玩家的柳琪琪道：“你应该看到了游戏面板吧？积分这东西啊……”
把游戏系统的话复述完，项阳成功收获小萌新崇拜的眼神，面色从容，也不解释，径直往黑暗深处走去。
这是处极为偏远的老城区，刚入夜不久，街上的店面便关得差不多了。红砖矮房连成一群，树木立于其间，淡淡月光撒下，印出数不清的扭曲黑影。
环顾四周，项阳眺望远方无人的公寓高楼，在杂草丛生的校区外兀地驻足。
借助路灯的帮扶，他轻易便看清了朝他们走来的五个身影。
领头男人身材中等，顶着清爽的寸头，眉眼间却遍布阴云，显得优柔寡断，郁郁不乐。
“你们终于来了。”寸头男微微弓着身子，姿态放得很低，朝身着恐龙睡衣，十分不着调的项阳颔首问好。
同样点头示意，项阳画风一转，蹙眉道：“应该是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吧？不知道去公交车站接我俩？这么多年不见，也不报上姓名，变化这么大谁认得啊。”
“抱歉抱歉。”寸头男面露难色，“我是李华。估计大家都挺陌生的，做个自我介绍不耽误时间。”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新玩家代表项阳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听这名字确实让我想起了故人。我带个头吧，郝仁，仁义的仁。”
说罢，他走到柳琪琪身后，将人往前一推。
柳琪琪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带他的“老玩家”，紧张得无地自容，恍惚间像是来到了新生入学的第一天，脑袋混沌得什么都一股脑抖出来。
“我叫柳琪琪，性别男，年龄26，本职工作漫画家，作品都在国外出版运营。目前新作品在某大出版社连载，有五本单行本出版……”
“行，打住！下一个，就你吧。”项阳见柳琪琪这表现，大有吾儿不成大器的失望感，随手指向人群中的校服女。
校服女伸手指着自己，诧异的眼睛转动，看向左右默不作声的其他玩家，犹豫着道：“萌萌兔，不是新人。”
保护真名信息吗？项阳在心底认可地点点头，转而为那蠢萌“儿子”忧心不已。
这时，再度走出一人。此人卫衣运动裤，虽长相平平，脸上还未脱去年轻人的青春气息，显得活力十足，“李四，大二法学生，也不是新人。”
“学法的话，怎么不是张三？”项阳抱胸站立，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李四解释道：“上次和其他玩家撞名字了，所以从张三改成了李四。”
不多时，剩余两位女玩家也完成了自我介绍。
一头及肩短发，衣着白衬衫西服裤，气质儒雅稳住的中年女人名为张丽，目前在小学就职英语老师，也是新玩家。
另一人穿着随意，赠品T恤配彩色大裤衩，乱糟糟的头发泛着油光，脚上的拖鞋要比项阳的新上些许，但好不到哪里去。
此人名为季岚，刚毕业就进了大厂做程序员，靠后的发际线就可见其功底之深厚。
“同行啊美女，我也是苦命码农。”项阳注视着季岚脚底的拖鞋，两眼放光，俨然相见恨晚的模样。
夜色之中，小恐龙睡衣的尾巴随动作摇曳。他托腮思考片刻，眼珠子转动两圈，“那就是6个玩家，3个老玩家咯。”
来回扫视李四与萌萌兔二人，他特意加重了“3”这个字的语气。
被玩家排开的李华毫无所觉般，笑着迎了上来，“既然叙旧完了，咱们进入正题吧！”
抽出一把签，他将握签的手置于胸前，声音平缓，却似乎自带某种魔力，牢牢抓住众人的注意力，“抽签排序吧。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游戏，等会由1号出示游戏，2号玩，以此类推。”
众人面面相觑，路灯下悬浮的灰尘仿佛凝滞了一瞬。
“诶，我先来！让让啊！”项阳垫着脚，从人群中探出脑袋，声音急迫得生怕有人抢先。
顶着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他像是抢购降价临期产品般，屁颠屁颠冲出人群，抽出了其中一根签。
这人不是傻子就是莽夫吧？
除了柳琪琪，玩家们不约而同地脑中闪现出这个想法，抱大腿的心思烟消云散。
项阳神秘兮兮地把签藏在双掌之间，笑容骤然消失，携上了几分凝重。他深呼吸，闭上了眼睛，然后又打开了一条缝隙。
看清字条上的数字时，他瞳孔骤缩，大呼道：“居然是2号！”
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老玩家已经默认项阳必死的结局了，然而却听主人公道：
“太好了，第一个体验游戏！今天欧气附体呀，哈哈。”
这人是怎么混过第一个副本的？真的是老玩家吗？装傻子也不能这样吧？
众人目光呆滞，满眼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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