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停了。”多诺万这句话是对着夏晖所说，抬手却叫来了另一位负责工作的助理，“去调查一下。”
路威贤惊讶于多诺万的警觉，视线也在此刻和对方交汇。
那双红黑色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
路威贤率先移开视线，拿出智脑对着夏晖道:“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冷静却温暖，在此刻夏晖的眼中路威贤就是具象化的天使。他无法拒绝对方。
路威贤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下披到了夏晖身上：“别害怕，好好休息。”
他舒展的眉眼让夏晖不觉也想露出笑容。
多诺万在此时再次开口：“德蒙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带路威贤过来的目的是吃饭，如今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的耐心有限。
助理很快上前彬彬有礼地对着夏晖道：“先生方才为您定了单人房间，您如果忧心家人我们也可以安排飞行器直接送您回去。”
家人……夏晖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明显有了触动，路威贤对着他点了点头。
“好，那么我想先回家……”夏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助理礼貌地护送他走了出去。
包厢内一下就只剩下了路威贤和多诺万两人。
路威贤用手撑住下巴，继续先前和多诺万的对视。
“不吃饭？”多诺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将兔子形状的糕点向他推了过去。
路威贤将糕点放至在二人中间：“我喜欢饭后再吃甜点。”
“是吗？”多诺万轻笑出声，“我不喜欢甜的。”
路威贤想到了夏晖脖子上的咬痕，他缓缓问道：“那你喜欢血吗？”
他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双眉更是如墨，这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不少锐性。
多诺万答非所问地说：“你父母兽种不一样。”
路威贤理解不了多诺万的脑回路，他本来想再争取一下交谈时的主动权，现下却也只能顺着对方反问：“您不应该早就调查过吗？”
多诺万将自己的袖口向上卷起了一些：“不要再用‘您’称呼我了。”
“好的，”路威贤答应得很快，“克莱因先生。”
多诺万拿着刀叉的动作一顿：“……直接叫名字。”
“您……你确定？”路威贤对他的态度略感惊讶。
他比来文小了一岁，二人还算是同龄，可多诺万却比来文大了七岁。
如果不是因为辉面族，他同多诺万根本不会产生实际交集。在某一个酒会上擦肩而过已经是他们缘分的极限。
而称呼恰恰决定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方式。
路威贤的上下颚略微分开，这是他吃惊思考时的小动作。
多诺万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你脑中有两位克莱因先生。我不喜欢和我弟弟共用一个称呼。”
〔小鹿：吓〕
〔不想和弟弟共用一个称呼，但是却想和弟弟一样同小鹿变亲近？〕
〔其实我前边就注意到了，所有人口中的“克莱因先生”都是特指这个金发蝙蝠种。只有小鹿会把这个称呼同时用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
多诺万和来文复杂的家庭关系再此铺展于路威贤面前，对此，他选择低头吃饭。
寂静的包厢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刀叉与瓷盘碰撞的声音。
摆在他面前的凤梨牛排味道很不错，鸡尾酒也很好喝。
路威贤不禁多喝了两口，渐渐，透亮的气泡似乎也从他的眼底泛起。
多诺万回答起了他之前的问题：“我不讨厌血。”
“但人血的味道算不上好，我也不喜欢。”多诺万拿起手帕擦拭着嘴角，路威贤桃粉色的面颊就似他家中悬挂的油画，“我一直在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路威贤拿起兔子糕点放进口中，软糯甜嫩，好吃。
“你会找到的，”他抬起头，表情不仅不敷衍，反而很认真，“如果你真的寂寞，兴趣会找上门来。”
在最“孤独”的那个暑期，他捡到了受伤的小熊猫。
多诺万一怔，路威贤血液的香气在他鼻尖绽开，四季似乎流转在此刻。
他寂寞吗？
多诺万看向路威贤，试图寻找答案。路威贤却将双眼移向了窗外夜空中的月亮。
自他想要加深和路威贤缘分的那刻起，主动权就被移交至了路威贤手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多诺万舔了一下嘴唇，他不干受限于人，于是话锋一转：“关于辉面族，你还知道多少？”
摇曳的烛火、多诺万和明月，一齐倒映在路威贤眼中。橘红融进了他黑色的瞳仁，他面上很坦然：“知道的很少。”
多诺万不相信这句话，但也不打算戳破。
“辉面族可以伪装成人，”他和路威贤一齐从座位上起身，“你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来骗我的呢？”
路威贤挑了挑眉，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自己和来文都很笨吗？”
多诺万一时无言，于是路威贤的笑容更明显了：“你很聪明，我不骗你。”
“再说，我有温度。”他偏过头，对多诺万露出白皙的脖子。路威贤将自己的三根手指覆在了颈侧，暗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而在他手指之下、骨肉之间，颈动脉正不断跳动供血。
路威贤感受着自己强有力的脉搏，这是他们人类活着的证明。
很快他又将手指点上了自己的胸膛：“心脏维系着我的生命。”
他的视线缓缓上抬，最终聚焦在多诺万的眼睛，对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更加愉悦的笑容浮现在路威贤脸上。
他赢了。
“请相信我。”他先多诺万一步转身，离开了包厢。
优秀的听力让多诺万轻而易举听清了路威贤的心跳。嗅觉、听觉、视觉……路威贤以强势的姿态侵占了多诺万的感官。
他发觉自己的翅翼也在逐渐失控。
如此神奇。多诺万看向路威贤的背影，红黑色的双眼彻底锁定了目标。
……
最终多诺万独自离开了天云酒店，但却替路威贤安排了一个房间。
“晚宴会在顶楼举行。”多诺万对他言简意赅地道。
那确实没必要再折腾了。路威贤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住了下来，也通过智脑向来文谢雷说明了情况。
第二天中午，他的房门被人敲响。
路威贤走到门口，心中想着约莫是谢雷和来文找了过来，结果却被监控中黑色的人影吓了一跳。
对方带着口罩和帽子，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对方身后还站着一个徐风，路威贤估计死都不会开门。
“你怎么过来了？”路威贤没想到顾松泉竟然能找到自己。
“我想让徐医生替你检查一下，来文知道后告诉我你在这儿。”顾松泉摘下半边口罩，说话时语气放得很轻，似乎怕他生气。
徐风冷哼一声：“那边情况一好转，我可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用了闻天客的药后，秦依的情况果然获得了好转。路威贤瞬时安心了许多。
路威贤侧开身子先让他们二人进了房间，顾松泉不顾徐风的抱怨，微笑着将几管药剂递给了他：“你让我带的东西我也带过来了，宇越科技的药。”
路威贤将药剂收下，昨夜夏晖的事刚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你以后不要喝它了。”
顾松泉答应地很干脆：“好。”
路威贤一愣：“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对方摘下帽子露出一对毛耳朵：“你不会害我。”
他对路威贤的信任就是单方面到达了这种程度。
徐风又“哼”了一声，把头偏过去不愿意看他们两个人聊天。
路威贤将夏晖弟弟皮肤上生出晶体的事复述了一遍，闻言，徐风面色一改，显然他也立刻联想到了辉面族。
“这药配方果然有问题，”徐风摸索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但特效药治病，确实有可能造成后遗症。”
治病……
路威贤将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圈，眉头轻蹙，最终还是没有多言。
一阵沉默过后，徐风掏出一套仪器对路威贤开始了检查。
他的仪器简易便携，一看便经过了特殊改装，再联想到对方和张救安是旧相识，路威贤不免心中存疑。
徐风似乎看穿了路威贤在想什么，表情很不乐意：“虽然我一把老骨头，但也是个活人！”
坐在一旁的顾松泉只当路威贤是不放心徐风的医术，出来打了个圆场：“徐医生完全不逊于中央星的专家，你别担心。”
“他们再干一百年都比不上我。”对于顾松泉的夸赞，徐风也是毫不谦虚。
他示意路威贤将一个检测器带到头上：“闭眼，给你测精神力。”
路威贤这几天已经被拉着做了太多次检查，此时此刻心中连一点波澜都没有。然而当检测器的蓝光正式开始扫描，他的身体却猛地一颤。
熟悉的机甲驾驶舱又一次浮现，他左手正拿着怀表，似乎在和什么人轻声交谈，声音听不真切。
炮弹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直接袭来，机甲灵活地躲过了这一击。
烈火在不知名的星球上熊熊燃烧，路威贤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他不禁面露痛苦，顾松泉焦急地站起身：“这是怎么了？”
徐风同样站了起来，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他立刻关闭了检测装置，急忙查看那份扫描到一半的报告。
顾松泉上前扶住了路威贤。
刚才那不是梦，也不是预见的未来……路威贤可以断定这两点，方才那简直像是——他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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