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铃从屋檐上几个跳跃，跨过大半个村子，落到了许老太太家的院子里。
音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里的镰刀握得越发的紧了。
面对即将诞生的场主，即便是她也不能草率看待。
梦境与现实的边缘自音铃脚下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蒸腾的彩色雾气像是有温度一般萦绕在这个小小的破旧院子里。
灵魂无归处，生前引魂路。
说的是死去的灵魂会逐渐陷入混乱，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这时就会受到生前记忆的影响，不知不觉间回到生前常去的地点。
这话没什么理论依据，因为也有的灵魂会被困在死亡之地，若是横死之魂，也会被怨气困在凶手身边。
不知道许初阳是哪一种，但［异物］归根究底还是那个纸人，纸人之上的许初阳只是附带，有很大的可能存活下来——但这只是在场没有形成的话前提下，若是场主已经诞生，音铃不能保证许初阳会不会被当成个开胃菜被场主囫囵吞下。
而逸散的灵魂——许初阳最大程度上会回到这个院子。
“于梦境中，全部有意识之物皆该显示身形。”音铃淡淡开口。
〖愚者〗音铃——归属，秩序司。
“未经梦主允许，未诞生之物不得拥有实体。”
“现在，我所唤之名，依照规则，当出现在我面前。”
红色的丝线渐渐组成看不懂的文字，随着音铃一句句的规则不断烙印在彩色的雾气里。
字闪着金色的光芒，将雾气的边缘也染上了金边。
“许初阳。”
音铃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并没有什么出现在她面前。
眼睫轻颤。
音铃对于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在她的梦里，没什么能忤逆她，没什么能抗拒规则。
问题不在她，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许——新月。”
雾气出现震荡，于音铃面前逐渐凝聚出个身形，正是许新月。
音铃长吐一口气，镰刀横在身前。
“你和你姐可真……会糊弄人。”音铃的语气毫不客气。
“谢谢。”许新月显然把这句话当成了夸奖。
“并没有在夸你。”音铃嗤笑一声：“为什么认下许新月这个身份？”
许新月歪了歪头，做思考状：“我们已经混在一起了，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但我想，”
“当初是许初阳替许新月死掉——现在，许新月替许初阳死掉，会公平一些吧……”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只能尽力让自己公平一些。
“看来许新月的蠢传染给你了，”音铃收起镰刀：“不过，你该好好谢谢我的速度足够快——”
“你不用死了，恭喜恭喜。”音铃表情夸张的给自己鼓了鼓掌。
最后，她双手合十，说：“行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要抵抗，双手抱头，一会儿我同事来带你回去。”
许新月轻轻笑了笑，问：“不杀我吗？”
“我们是正经组织，不干违法乱纪的事。”音铃说得坦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到轮回部把该说的都说了，按照你目前的状态，说不定还能混个工作干干。”音铃伸了个懒腰，等着收尾的人来。
许新月也徒然放松下来，她飘在空中“坐”下，笑嘻嘻的说：“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死了，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只是有股情绪堵在胸口，说不准是遗憾还是怨恨。
“我还挺喜欢你的。”沉默了半响，许新月突然说。
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了。
毕竟从来没有见过活得如此肆意妄为的人，刚进村子就扇了王家人两三个巴掌，只因为他们眼神让她感到不快——那种把人当做物品一般的眼神。
如果她当初也有绝对的力量的话，也会活得如此肆意吧。
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音铃看了半透明的灵魂一眼，感叹道：“我感觉你还是比较像许初阳。”
“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许初阳还是许新月，早就已经死了，死在这个喜村。
如今存活下来的，是自我认知都不甚清楚的灵魂。
“也是，你们这种情况在研究所也不是什么罕事。”音铃点头认同。
许新月：……
你们真的是什么正经组织吗？
音铃走到许新月身前，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入手是冰冷空气的触感。
许新月奇怪的抬起头看她。
“等回去了，带你去扇王家人。”音铃嬉笑着，一副并不正经的模样。
许新月愣住了。
“以后跟着我出任务的话，想扇谁扇谁。”音铃觉得刚才那句话并不够爽，又补充道。
许新月的眼里逐渐带了光亮，也许是泪水，但灵魂是不会哭的。
所以，她只是虚虚的握住了音铃的那只手。
“嗯。”
好温暖，原来除了彼此，还有这么温暖的存在。
也许她去了那个所谓的轮回部并不会再出来，也许她的意识很快就会消散。
但，果然还是很想这么肆意的活一次，哪怕只是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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