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破碎的灯光蒙在阮宁身上,他趴在桌面,眼里蓄着一层水光,脸颊的绯红在昏暗的乱光下迷幻朦胧。
桌子上倒了两瓶开盖的酒,酒水倾洒在漆黑桌面,两条胳膊沾上呛人的酒味。
喝下第一口酒时,刺鼻的味道差点让他当场呕出来,捂着嘴咳嗽不止,喉咙烧得快要冒火,到了第二口第三口,清凉的酒液似乎没那么灼烧喉咙。
也不过只是习惯的问题而已。
酒吧老板隔几分钟就要过来看看,生怕阮宁在这里出什么事,阮宁趴着不知道在低声嘟囔什么,双肩发颤,细细一听能发现他是在哭。
活着没意思,寻死又总是出于本能去求救。
能把他从混沌里拯救出来的是至高纯粹的情感,可是他不信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纯粹的爱情,更不信会有人纯粹的爱他。
他只能在性和钱里沉溺,直到被海水浸透到五脏六腑而亡。
有一个人坐过来,阮宁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分辨出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滚开。”他产生了领地被人侵占的不满,挥手赶人。
男人握住他的手包在双手掌心,在他耳边低声问:“你被人伤了心?”
声音稍微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阮宁醉后的脾气比他清醒时候的脾气要好,被酒精感染的大脑迟缓地做出反应,眼前勾勒出弋桐冷漠决绝的模样,哽咽一声,趴在沙发上呜呜咽咽啜泣起来。
弋桐说的话他已经不愿再回想,那是附骨之疽一般的顽疾,须以手术刀剜去毒疮,再一片片切下腐肉,拔去骨头才能医治。
弋桐说他是在喜欢着虚构的自己,可是所谓的爱情,不就是全赖虚构吗?
情侣之间,在对彼此幻想的最美好时期相爱,互相爱着自己恋慕的美好品质并投射于对方,等热情减退,理智占据上风,虚构情节破碎,爱情就此幻灭。
“想划花他的脸,摧毁他的人格,还想割去他的舌头,砍掉他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阮宁觉得今夜的眼泪格外滚烫,从眼角滑落在手背,点燃一路的恨欲之火。
“把他身上一切让我心动的东西毁灭,我还会是最初的我,无须渴望他来对我施以援手。”
男人轻笑:“这么恨他,看来他真的很对不起你。”
阮宁愤然挥手,酒瓶玻璃杯哗哗碎了一地,怒道:“他应该以死谢罪!”
另一边就坐的大学生闻声看了一眼,只当是哪个富二代在闹事,继续说自己的事情。
“这次的课题多亏了汝南。”年轻人自来熟地搭过宋汝南肩膀,“来,干一杯。”
见宋汝南一直盯着那富二代看,年轻人好奇道:“你认识?”
“不怎么熟。”
宋汝南收回目光,举起没有动过一口的酒杯和小组成员们碰杯。
他一向拒绝参与这些聚餐活动,这次是被他们强行拽过来的,却意外看到了阮宁在喝酒,旁边坐着一个陌生青年。
阮宁喝得烂醉如泥,捂着胃倒在男人的肩膀上,泪水糊了满脸,哭得好伤心。
他人生里唯一一次想恋爱的爱情在萌芽时期就宣告死亡,何其悲哀,何其可怜。
“不要哭了,这没什么。”男人拭去阮宁脸上的泪珠,平静开口,“反正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你干过不止一次。”
阮宁抬起头凶狠地瞪他∶“你懂什么?”
男人被他生气的模样取悦,抚上醺红的侧脸,眼睛钉在唇瓣上,问∶“接吻吗?”
酒精熏得阮宁头昏脑胀,毫无旋律的噪音击打得他心脏烦躁不安地跳动,这句话缓慢地点燃空气中的情浪,很快就形成燎原之势。
阮宁猛地把男人推到沙发压住他,屈膝分开他的腿,用力攥住他的头发咬上他的唇瓣,恨恨发泄着自己对弋桐的怨恨。
吻到情动处,阮宁的呼吸有些困难,胸膛沉重起伏,被他压住的男人却突然不见。
阮宁一下子醉醺醺瘫倒在沙发上,眼皮挣扎地眨了两下,沉沉闭眼。
男人的后领被拎着,整个人都被扔到一边,怒道:“你是谁?”
宋汝南横眸冷冷瞥视,男人被他看得心惊,后退半步,失望地把目光转向阮宁,又愤愤瞪了眼宋汝南,转身跑开。
真麻烦。
宋汝南居高临下,斜睨醉得不省人事的阮宁,胳膊横穿过腋下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扶他起来。
同学见状要搭把手,宋汝南摇头婉拒,借要送人回家的理由从聚餐里逃开。
那位因为失恋大发酒疯的室友又谈了一个女朋友,恢复了夜不归宿的生活,宋汝南把阮宁扔到沙发上。
劣质沙发撞得阮宁后脑勺发疼,眼前一晕,捂着脑袋呲牙。
这一撞倒是把他疼得回了几分神志,大脑瞬间清明了些,翻身坐起来,惊疑不定地环绕一周。
逼仄狭窄的客厅,连装修都十分的破旧,阮宁皱了皱眉,颇为嫌弃。
“醒了?”
阮宁被这一声吓得打了个激灵,一扭头就看到了宋汝南冷隽的身影立在身后,昏白的灯光照得他宛如索命厉鬼。
“你跟踪我?!”阮宁尖声质问。
宋汝南哼笑,表情毫不掩饰地嘲弄,阮宁脑子里闪过一片白光,瞬时唤起了记忆,气焰消减大半。
宋汝南上下扫视他一圈,他整个人十分颓败,脸颊的红晕尚未消褪,眼角也红红的,嘴角还因为和陌生人的激吻破了一点皮。
“被弋桐甩了?”
阮宁闻言脸色大变,偏偏宋汝南好像看不懂人的脸色,火上浇油补了一句,“还是说他压根就没同意你的追求。”
“闭嘴!”
阮宁抓过茶几上的杯子砸向宋汝南,宋汝南侧身闪过,杯子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啪——
巴掌声紧在水杯破碎之后,阮宁被打得侧过脸,踉跄一步倒回沙发,他捂着脸,五官扭曲愤怒。
“你去死!”
阮宁扑过去狠狠咬在宋汝南的脖颈,细白的牙齿嵌入皮肉,口腔里漫上血腥气。
宋汝南啧了一声,掐住阮宁后颈把他按在沙发上,“安分点。”
“滚开!”
阮宁又恼又恨,双腿乱动就要踹,宋汝南屈起腿压制,胳膊横在他的胸膛挤着他。
阮宁酒精上头,不要命似的对宋汝南又打又踹,偶尔还会把宋汝南当成弋桐,这个时候动作更狠了,也会口齿不清地骂人。
宋汝南冷着脸压制他,考虑到阮宁越来越孱弱的身体和今夜喝了酒,有来有往的动手显然很容易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何况他不喜欢使用暴力。
阮宁的一巴掌打在宋汝南脸上,使劲扯着他的头发,再耐心的人也该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宋汝南揭开腰间的皮带,一只手抓住阮宁的手腕,另一只手缠住他的两条手腕,系了个死结。
“滚!!给我解开!”阮宁嘶哑着骂人,身体左右乱晃,“王八蛋,我让你好看!”
宋汝南碰了下被打的脸,转身朝卧室走,无视身后喋喋不休的声音。
“给我等着……”
哑得不成声调的呢喃从阮宁嘴里无力溜出,凄惶的天光洒在他垂落的手臂。
细瘦雪白的腕骨绕着一圈紫红的伤,脸颊比昨晚更红了,唇瓣红得像涂了玫瑰汁。
阮宁无神地把身体蜷缩在沙发上,明明是初夏,他愣是打了个寒颤。
折腾了一晚上,没能给宋汝南好看,反而自己发烧了。
姓宋的比他早起,应该是去学校了,他醒来的时候皮带已经解开了,茶几上摆着一碗小米粥。
阮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我要……咳咳,请假。”阮宁给辅导员打电话,“昨天晚上没盖被子发烧了。”
他何止昨晚没盖被子,到现在连条毯子都没有。
辅导员已经习惯了阮宁三天两头请假的身体,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客厅没有空调,过了八点室温就开始慢慢上升,空气弥漫着一股闷热,身体也热得好像要着火,偏偏冷得他打哆嗦。
那寒气像是身体内的血液冷却带来的,冷与热交碰,阮宁全身不断沁出虚汗。
宋、汝、南。
阮宁磨着牙把这三个字咬碎,他昨晚就是故意把他扔在这里受折磨。
他一定要让宋汝南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一整天阮宁都在昏睡和清醒里迷迷糊糊度过,头晕乎乎地发疼,喉咙像是长满了小水泡,眼球和脖颈也酸疼不已。
不小心动动手腕,痛感更是尖锐。
昏睡里门似乎开了,脚底在地板踩出不紧不慢的声音。
勉强挤开一条缝的花白视线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蹲下来,手掌碰了碰他的脑门。
很凉,但是很舒服,阮宁服从于本能去蹭,握住那只手不准他离开。
他被圈在微硬的怀抱里,耳边能听到有力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呼吸频率也跟着变了。
“阮宁,吃药。”
阮宁微微张开嘴,温水混着药片倒入口腔,水渍顺着嘴角流下,从下巴没入衣领。
他吞得有些急,肿胀的喉咙堵塞水流,呛得咳嗽不止,药片在喉管融化,苦涩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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