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慈发现自己坐在湖心的亭子里,周遭是朦胧水汽,升腾弥漫,太浓重的水雾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揉揉眼睛再一瞧,对面是正在低头擦剑的中年模样的女修。
“姐姐?!”
谢春慈惊喜地跑过去,扑进她怀里:“莘灵姐姐!你没事太好了,呜呜,我刚才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莘灵自顾自擦拭手中的剑,没有理她。
谢春慈靠在她肩膀上,叙述:“我梦见你死了,我自己一个人进入天玄宗,还被那些男人欺负。”
“落霜峰上都是雪,冷风总是灌进衣服里,手脚都冰冰的。”
“那里的床我也睡不惯呀,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每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你会笑话我吗?”她笑盈盈握着莘灵的手,亲昵撒娇道:“姐姐,好姐姐,全天下,还是你最疼我啦。”
丹田处逐渐涌入暖流,力气在慢慢恢复。
她轻轻说:“如果你还在,一定不会让我吃一点苦的。”
望不到边际的湖水快速消退,湖心的小亭子开始分崩离析。她四处望了望,很无措,也很难过,最后又抱了一下始终没有给她回应的人。
“我该走了,莘灵姐姐,再见,你下次再来梦里找我。”
最后消散时,一直低着头擦剑的女人突然抬起头,对她说:“小慈,再见。”
谢春慈睁大双眼,挣扎着要去抓她的手。
“等等,姐姐!”
眼前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她一方手帕。
“你醒了,做噩梦了吗?”仙尊低声说。
谢春慈手指下意识蜷缩,只感受到一片空茫茫。眼睫轻颤,抿了抿唇角,接过手帕,“谢谢师尊……”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摇头。
她正想开口,就听到应哀雪说:“是本尊考虑不周,落霜峰四处积雪颇深,雪落不止,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环形玉佩,“此物你带在身上,此间大部分冰寒之气都无法伤你。”
谢春慈瞥了一眼他身后默然不语的大师兄,面色如常收下了师尊送她的东西,并好好感谢了师尊。
殷断潮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和她对上视线,没表露出什么情绪,率先移开目光。
他被应哀雪叫进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要瞒着师弟安排给他,结果就是,让他用火灵力给谢春慈暖暖身子,师尊转头去了器峰,寻来那个避寒的玉佩。
男人扫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少女,胸中郁郁。
连落霜峰的寒冷都忍受不了,太弱了,她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
他和两位师弟明争暗斗一百年,师尊的心就像千年玄冰一样冷硬,捂不热,暖不化。可到头来,竟被向来忽视的,最看不上眼女人闯进去了。
殷断潮阖了阖双目,气闷无处发泄。
她给师尊洗脚都不配!
谢春慈摸摸空荡荡的右手腕,脑子陡然清醒,掀开被子疯了一样往寒声殿外跑。
没跑两步就被应哀雪拦住,仙尊不解的问:“怎么了?你的身体还未好全,修炼也不急于这一时,先休养好……”
“我的东西丢了,还在那崖底。”谢春慈眼眶红红望着他。
应哀雪感觉喉咙里发痒,哑着声音道:“什么?”
谢春慈泫然欲泣,眼尾红润,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袖子,讲了事情经过,“软烟罗……我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可我明明看到它掉在那附近的。”
她迷失在夜晚的竹林里,最后冷得失去意识。
应哀雪安抚道:“我和你大师兄去找,你安心休息,会找到的。”
谢春慈根本静不下心,眼神惶惶,头针突然扎了一样疼,她抱着头痛苦地说:“我要自己去找,我要亲自找。”
白日的后山,翠竹覆薄雪,夜里雪地踩踏过的痕迹,几个时辰过去就只隐约可见。
应哀雪放出神识,整片竹林无所遁形,清楚知道这里并没有她说的那个红色绸带。谢春慈不死心,忍着头痛也要找,跪在地上疯狂扒深深的积雪。
万一,被埋进雪里了呢?
她仰头看天上的太阳,被恍得睁不开眼。
落霜峰有多大,大到一根发带掉下去犹如泥牛入海,她掘地三尺,大海捞一粟。
头更疼了。
“如果你姐姐看到你这样,她会更伤心。”
刺眼的光线被遮住,师尊俯身抚上她的脸颊,凉意散开,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可她两次狼狈都是在应哀雪面前。
谢春慈站起身擦干净残余的泪,最后环顾四周,还是什么也没发现,闷声道:“师尊,我们走吧。”
其实她也心知肚明,软烟罗确实不在这个崖底,她哪怕把落霜峰倒过来也不可能找得到。
头好痛啊,莘灵,她的心也好痛。
她失魂落魄,摇摇晃晃往回走,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应哀雪直挺挺立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手指上抹去的泪水已经干涸了。他慢慢地,把那根手指覆盖在唇上,装作他已经吻过她的眼。
将谢春慈送回竹苑,应哀雪挥一挥衣袖去丹峰找人。
“借你弟子一用。”
陆修和正和宠侍亲热,突然冒出来个大活人,立刻吓萎了,匆忙推开依附着他的人,扒拉几件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咬牙切齿道:“哪有你这样招呼也不打就进来的!”
他没好气的说:“你找谁?”
应哀雪:“连城。”
一刻钟后,连大爷披金戴银地就来了,一进门就感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抬头只见,华朝仙尊居高临下,眼神冰冷无情。
“交出来。”
连城摸不着头脑:“什么?”
下一秒他就被迫毫无形象地趴在大殿地面上,五脏六腑挪移,嘴角溢出血丝。
他的师父立在一边,心疼地看着他。
连城表情茫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多久白发仙尊推开殿门,扬长而去。陆修和一边抱起满身是血已经昏迷的连城,一边痛骂应哀雪冷血无情,对谁都下得去手。
都说了连城没有见过那什么软烟罗,不就是路过踢了那女人几脚,又没犯错,凭什么还要伤他。
他的小徒儿呀,从出生起就是泡在蜜罐子里,被簇拥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陆修和再次回忆起那日见过的女人,气愤不已,把这笔账记在她头上。
……
软烟罗不见之后,谢春慈闭门谢客,茶饭不思,干什么都提不起精力,整日蜷缩在被褥里。
之前还尚有软肉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巴尖尖的。她扯了扯被子,将自己严实包裹住,全身都暖暖的,才有一丝安全感。
直到一次,她起来洗脸,突然看见靠在桌角,已经落灰的凌云剑。
她眨眨眼睛,黑眸重新聚焦,心中泛起惭愧。
心神恍惚十天,就浪费了十天啊。
难道就要这样下去吗?
她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谢春慈失笑,笑自己陷入泥潭不自知,还越陷越深。
仔细擦干净凌云剑每一处缝隙里的灰尘,为它包裹上柔软的锦缎,放进匣子里收好,她穿好衣服,整装待发。
玲珑剑被她重新握在手里,少年推开房门,清凉气息扑面而来,放松地闭上眼睛深呼吸。
“休息够了?”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冷酷声音。
谢春慈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大师兄什么时候站在这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殷断潮斜了她一眼:“刚来。师尊命我指点你,既然你养好了,就跟我来吧。”
殷断潮威仪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面,谢春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他。
她突然意识到,这几个人,这几个折辱她,恨不得食她血肉的男人,骨子里竟然是恐惧应哀雪的。或者说是恐惧过于强大的实力。
他们喜欢自己的师尊不假,想占有师尊也不假,但他们为什么不敢使用强硬手段,而是毕恭毕敬的上演师徒情深呢?
应哀雪的一丝情绪起伏都让这些自命不凡者匍匐惧怕,让他们跪就片刻不敢迟疑,想差遣他们就得随时听候发落,没有人敢不听从。
即便再痛恨她,因为恐惧着应哀雪,所以从不会真正伤了她,即便再不情愿,因为是应哀雪下达的命令,所以不得不来指导她。
身后的视线有点过于灼热,殷断潮皱了皱眉,突然转过身,谢春慈反应不及撞进他胸膛里,鼻尖都撞红了。
“……大师兄?”
丰神俊朗的男人勾着她的下巴,强硬地逼迫她仰起头,深邃漆黑的眸从高处俯视她,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红润的唇上,遂移开,盯着她清澈溜黑的瞳仁,此刻里面装满了他。
若有外人看来,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了,但谢春慈感觉不到一点暧昧,只有威胁和警告。
她如临大敌,以为他要放狠话了。
大师兄嗤笑:“谢春慈,你的手段实在算不上高明,你想攀龙附凤,也要看自己有没有命享,我是会自降身份娶你的人吗?”
谢春慈傻眼了。
“别装傻。”
“你费尽心思让师尊支走二师弟和三师弟,不就是为了接近我吗?”
“我告诉你。”殷断潮指腹擦过她的下巴,剑眉紧锁,严肃道:“我心里只有师尊一个人,像你这种认不清身份、水性杨花的女人,即便用尽浑身解数也勾引不了我,你给我和师尊提鞋都不配。”
谢春慈如遭雷劈。
她要给刚才的结论补充完善一下,这三个男人,好像两个脑子都不太正常,还有一个有待观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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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攀龙附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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