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水缠绕着,将陈不染的意识拽入深渊。
黑暗和孤寂四散,毫无顾忌地吞噬着记忆,直至记忆完全被海水掩埋。
陈不染陷于海水之中,无法脱离。
灵魂被钉入烙印,烙印在大水下任其冲刷,遗落许久的曾经,冲破禁锢,脱离束缚,溜进今生的记忆。
记忆会排外,但是“曾经”本属于记忆。
在这般矛盾之下,陈不染受了刺激,于深眠中苏醒。
他睁开眼时,手被人握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亲切的脸。
“染染?染染醒了!”
女人疲惫的眼中充满希望,眼含热泪看着陈不染。
陈不染下意识向女人靠近,理智没忘记疑惑:“你是谁?”
女人本来热情殷切地注视着陈不染,大喊大叫呼唤别人过来,听了这话,僵硬了一两秒。
她捂着嘴,身子颤抖,显然没想到会听见这句话。
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不染,确认他没有开玩笑。
睫毛闪动,女人垂了眸,心中有了定夺。
害怕陈不染感觉不适,她咬咬牙,还是克制地松开陈不染的手,眼里是伤心和不忍。
她分明想要质问探求,想要拥抱接触,再三犹豫下轻道:“你先好好休息,医生马上来。”
医生?
陈不染的意识刚刚恢复,一时间脑子转不动。
待到女人从陈不染的视线中脱离,陈不染方才关注到,他穿着病服,躺在病床上,而这里的布局明显是医院。
陈不染试图坐起来,体力不支前女人将他扶住,一点点地调整位置坐好。
这之后他才看清这间房里还有好几个人。
一个是和女人差不多大,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衣着华丽,面色却说不出的苍白。
中年男子旁边站着个青年,十七八岁左右,长发用一根正黄带子系紧,长辫子搁于一边,身着蓝色大褂,气质谦谦如玉,眉宇间是失意。
望向这三人时,陈不染心脏明显迸发出撕扯般疼痛。
除此以外的人都挤在门口,虽然对陈不染而言没有种心痛感,但心中的不适仍在,陈不染摁着脑袋,晃一晃头,除了炸裂的痛,什么也没有。
他迷茫地望向那些关心他的人,在对方追来的对视中移开了眼。
尴尬之际,医生来了。
经过医生检查,陈不染了解了状况:他失忆了。
“让患者好好休息,去熟悉的地方走走看看,可能会助于恢复。”
“让患者保持身心愉悦,不要让他到太多人的地方去。”
“饮食尽量清淡,不要吃油腻荤腥的。”
医生一字一句地交代,其他人就小鸡啄米般一齐点头,认认真真记下。
医嘱下来,陈不染被带着躺下,他的眸子颜色很浅,天生灰蒙蒙,透着层雾般。
陈不染就在迷茫中,被推着进入了住院养病的阶段。
除去父母,陈不染在住院其间最常见到的就是那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青年叫苍溟,是陈不染的竹马,和陈不染同岁,刚刚成年,从小一起长大。
陈不染醒来以后对他的初印象是文质彬彬,如琢如磨,但是苍溟如水般柔和的外表下,是嘴欠加沙雕的本质。
不过正因为苍溟对刚刚醒来的病人没有一股小心翼翼的扭捏劲儿,相处起来反而愉快。
在此期间,陈不染许多不解遗忘之处,都是苍溟在告知和调节。
苍溟算是陈不染再次睁眼后唯一愿意吐露心声的人。
他安静地听苍溟讲述他,讲述自己,讲述现在。
首先谈及的便是陈不染这个家。
华都是世界首都,陈家是华都中的豪门大族,由此可见陈家的豪横。
陈家的钱就算败十代,也完全撑得下去。
“所以放心,你在医院躺几百年都没事,家里有钱。”苍溟手里削着苹果,乐呵呵地说。
“……话题是不是偏了?”
苍溟回以一个削过皮的水灵灵的苹果,呵呵一笑。
陈家豪气,但在这豪门陈家,陈不染偏偏还不一般。
陈不染是个天才。
他学业方面一直就在同龄人前沿,武学方面的天赋更是千年难遇。
说起来像个假的,但三年前,陈不染十五岁那年,他以一刀便断绝他们年轻一辈通往顶峰的道路,成为站在顶端的少年人,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天骄榜第一名。
“我这么牛?”说起牛这个字,陈不染不由降低音量,伸着脑袋和苍溟小声道。
他眼里藏了点亮。
直觉来看,他还是很注重在外形象的。
“那当然了,”苍溟凑在陈不染旁边,也小声嘀咕,“说起来你是不知道你多能装逼。”
“就前天前,你昏迷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陈不染呆呆摇头。
据苍溟所说,陈不染前天前参加年轻一辈切磋比武的场会,本来这种风雅占上风的“表演赛”,不会有太多人使出真功夫。
奈何陈不染止不住挑衅,说要打十个,这通折腾下来,给自己弄的浑身是伤,这才在回城途中翻车,昏迷跌进湖里。
还好捞的快,不然就飘没了。
“我这么欠啊?”陈不染扯嘴角。
苍溟很直白:“还好啦,你在外形象一直很高冷,就类似于没有情商的天才少年。”
说到这,苍溟像是记起了什么,连忙道:“你注意之后有人来探望不要ooc啊”
苍溟提醒:“而且我劝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来看望你的不会少。”
陈不染应付着点了几下头,没太在意。
苍溟虽然嘴上没正形,但是一吵一闹间获取的情报却半分不少,他虽然嘴欠,爱和陈不染打闹,但是他依旧用着他的方法在安抚失忆的陈不染。
不过,不知是不是苍溟太准了。
如他所警告的那样,来探望陈不染的人可真不少。
他师傅算是第一批,听说本来人在距离这里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忙着和修行界大佬交流,才刚结束,为了徒儿可是拼了命在往回赶。
“手没事吧?气息没乱吧?”
师傅仔细端详爱徒的手和探脉搏,在确认爱徒必须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修习后悲痛地哭出声。
然后果断出城。
“他就走了?”
“谅解一下,人不止你一个徒弟要教。”
然后就是一些同门师兄弟。
这些同门师兄弟不是他师傅的徒弟,而是他门派的弟子们。
这些小伙子哭哭唧唧的来,哭哭唧唧的走,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其中只有被称为大师兄,名叫宫律的人看起来镇定。
“打扰了。”宫律微微一笑,陈不染矜持地点头。
宫律一身白似雪的衣服,与表面温润内里洒脱的苍溟不同,他举手投足间十足得体。
陈不染是个土狗,欣赏宫律的优雅,暗暗记下准备以后照着装。
来回聊了几句,宫律和一众同门便走了。
然后接下来的三四五六批就是群不知从哪来的攀关系的人,五花八门还必须打个照面。
“毕竟人家孩子被你揍了,攀关系就能解决你就忍忍吧。”苍溟塞了一块水果在嘴里,含糊不清道。
陈不染撇撇嘴,从苍溟手里的果盘里拿起一块水果扔进嘴里。
到了陈不染出院的时候。
他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他早已不记得的新家究竟是什么样。
他急匆匆的走进大门,开朗笑道:“我回来了!”
陈不染的家很豪,而且是那种不顾穷人死活,财拼命外露的豪。
在看见这栋建筑时,陈不染还没有反应,可当他一点点走过里面的每一寸土地时,陈不染的头痛了几分。
他的灵魂要记起,头脑却宣泄着痛,自动防备这份记忆,告诉陈不染身体还没做好准备。
结果是陈不染在搬回家的那一晚失眠了。
他望着圆月,感慨不愧是父母特意挑的日子。
月色真美,真适合团圆。
他不是没注意到住院期间,家人对他的暗示。
他们希望他能早点记起来。
“唉,这可不是我说的算。”陈不染靠着窗,背对着圆月,感受一阵阵风。
本该是平静的夜,本该是孤独的失眠者。
陈不染背后的天空却闪过爆炸。
他错愕回头,远方是烟雾缭绕。
“这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陈不染扒在窗边,往外探,奈何实在是看不见。
他们家占地面积很大,是个小型庄园,按理来说不会有人顶风作案啊?
果然爆炸声响起,那片区域赶过去许多安保人员,陈不染兴奋极了,想凑去看热闹。
结果被拦下来,叮嘱要好好休养,没得逞。
第二天大清早,一晚上没睡的陈不染就去敲暂住他家的苍溟卧室的门。
陈不染套了个体恤,也不大在意形象,哐哐拍了好久,门才打开。
“喂喂喂,你昨晚听见院里的爆炸声了吗?!”
苍溟睡意朦胧,他没来得及梳理,头发乱糟糟披着,在他本就清秀的面容下衬得人格外无辜脆弱。
不过苍溟说出来的话明显不符:“你有病吧!”
在苍溟骂出下一句前,陈不染果断避过他溜进房间,鸠占鹊巢。
陈不染扑通坐在苍溟床上,笑得狡黠。
苍溟无奈带上门:“爆炸?那爆炸你们家隔段时间就有,不是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炼丹容易炸炉,修行一些别的术法可能也会炸,你们家还这么大,常常有人来练习,不用担心。”
陈不染闻言,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终于能有有意思的事了呢。”
陈不染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强行笑起来告诉苍溟,他没在意。
但苍溟知道,陈不染现在很乱很慌。
自从失忆以后,陈不染面对鲜活的世界,时常感觉沮丧沉闷。
他记不起别人口中的自己。
别人口中的自己是那样的天资卓越、意气风发。
可是他没有这样的印象。
他不记得曾经,握起刀时也感受不到熟悉感。
这样的错乱,让他生出了荒诞的念头:是不是弄错了,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亲人目光中的殷切,也让陈不染迷茫。
他难以像过去一样回应他的亲人,在亲人包容的关照下,陈不染很惭愧,他害怕他们失望,于是不敢再和他们多交流。
尽管陈不染艰难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日复一日的虚无总让他控制不住失落。
所以,他需要做点什么,陈不染现在急切地需要一件事来停止思考,致使他自我怀疑。
陈不染:emo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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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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