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眼前茫茫的白色天花板，阳光勉强透过深色窗帘，挤出些许阴影，模糊了时间界限。
郑若洵在床上翻了个身，去摸手机。
居然已经下午四点了。
他微怔了片刻，重新把手机扔到一边，准备再睡会儿。
没有训练赛没有开会，当主播还是比选手要轻松。
“宿主，你醒醒啊！”系统努力捣鼓着他，“晚上还得去聚餐呢！”
如果它没记错，宿主从昨晚到现在，食物的摄入量为0。
不去。
郑若洵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行不行不行。”系统说，“总部在努力修复您的万人迷人设呢。”
虽然，层层上报再层层反馈之后，目前毫无进展，并且大概率会一直毫无进展。
郑若洵一眼识破：“你别给我画饼。”
系统来劲：“万一修复成功了呢？”
郑若洵被它在耳边嚷嚷，睡意也逐渐消逝。他不爽地捏了这个死系统一下，只能乖乖坐起来，仔细回忆今晚的“聚会”。
MV拍摄结束，但后续还有些小活动。
比如紧接着和MV共同放送的感想采访，以及“补拍”练习室花絮，加入一些表演成分。
但整体而言，专辑的录制进程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周蔚在队员的疯狂怂恿下，被迫请客吃饭。
原书中刻意提到了这场聚会，因为，林旭也会来。
专辑制作拨来巨款投入血本，营销方面当然不能落下，林旭这个行走的流量圣体，就是被周蔚给盯上了。
“你搞错了，”郑若洵打了个呵欠，想再倒下去睡觉，“这场饭，林旭是因为对我有兴趣才答应来。他现在对我没兴趣，凭什么来？”
林旭也不是傻子。他愿意被周蔚拉拢，得有个理由。原书中是爱情，现在，没理由。
系统咬牙：“所以我说去碰碰运气嘛！万一他来了…”
“而且不是还有个简曲言吗。”它又补充，“说不定他就能爱得死去活来…”
郑若洵连忙：“你别老提醒我这些。”
他和简曲言现在以朋友相处，听不得这些。
“嘿嘿，你要是不去，我就把原书念给你听。”系统脑子转得飞快，仗着自己联通总部，随时查询原书，“简曲言含情脉脉…”
“去就去。”
居然敢威胁他，越来越嚣张了。
郑若洵把它弹飞，不顾耳边的哀嚎，开始换衣服。
周蔚把包厢定在了一间酒楼。
七点二十，服务生推开了沉重的木檀门，简单而淡雅的包厢装潢在郑若洵眼前展开。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坐在主位的周蔚身上，然后轻微一转——林旭也在。
“我就说吧哼哼。”系统很是记仇。
郑若洵懒得理它，挑最角落坐下。
周蔚和林旭说着悄悄话，前者就挂着一个讨好的捧笑，后者神色随意。
气氛有些尴尬，直到张连和简曲言姗姗来迟。
“上菜上菜，饿死了。”张连选择坐在周蔚身边，一进门便大呼小叫。
简曲言进门时，只剩下郑若洵左侧一个位置。
“路上堵车了。”他落座，轻声。
郑若洵不经意地瞥向他，才意识到简曲言是在跟自己说话：“我走路来的。”
简曲言想再说什么—
“快点吃，”张连摩拳擦掌。
“你急什么？要吃饭的是你，怎么催散场的也是你。”周蔚说。
“谁让你约在这天。”张连嚣张，“今晚，总决赛，懂？”，
“没什么意思。”林旭口气淡淡，“肯定打不过。”
张连一下子蔫了：“打不过也得打啊。说不定SA打野啊中单啊突然发烧了呢。”
林旭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SA？
郑若洵轻抿了一口茶杯中的大红袍，耳熟。
好像是…MTL全球职业联赛中的某个战队，昨天浏览过。
“H国就这么一支独苗，居然一路打进总决赛了，”这个话题被勾起之后，张连忿忿不肯停下，“那ADC在H国联赛中把把送成负战绩，一到世界赛就爆种。”
林旭慢悠悠地吐槽：“所以一点不想看，碾压局看得憋屈，还不如出来吃顿饭。”
难怪答应了周蔚的邀请，原来是不想看比赛。
郑若洵了然。
假如呆在家里就有种“不得不看”的感觉。出来赴一个无聊的约，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不看了。
他觉得好笑，敛住神色摆弄着陶瓷碗里的汤匙，却意外与林旭相视。
郑若洵当机立断地避开对方定定的视线。
…
林旭温吞：“那天，是你说要去…打比赛？考虑得怎么样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天他和周蔚激烈吵架，所有人都是听到了，因而也没有人冒出来插科打诨。
郑若洵说：“是我。”
周蔚：“哎呀，年轻人一时冲动，有点想法很正常。”
虽然他也不理解这想法是从哪凭空而来的。
他有些埋怨林旭旧事重提，自那天MV拍摄，郑若洵替他解决了大难题，他对郑若洵的印象分就蹭蹭上涨，巴不得早点把这事翻篇。
张连哈哈大笑：“你们说什么呢！我就没见过若洵玩过游戏。”
林旭终于目光收回，转而：“也许是你不知道。”
很明显，他的口气掺杂着轻浮，尽管不是贬低，却让人不太舒服。
“不可能不可能，”张连疯狂摆手，“我可是队长，他们干什么我都知道。”
“你又跑来吹牛了，那你说说我平常爱好是什么？”
…
郑若洵眼神转冷。
明明之前，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林旭没有猛地爱上他，这他理解，但也不至于突然针对他吧…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还是把这纳入了“莫名其妙”的范围。
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人总是很多的。
张连并没有被林旭说服。输归输赢归赢，看归看，看完气死他也认了。
同时他发现，包厢中有一个大屏电视，只是被深色窗帘完全遮住了。
虎鱼平台有联赛总决赛转播权。
点进官方解说的直播间时，SA刚拿下大龙，时间定格在15分钟半。
十五分钟龙才刚刷新，看来，SA这大龙拿得毫无压力。
也就意味着，局势完全是一边倒。
郑若洵心不在焉地想。
“操，怎么是烈焰龙啊。”张连速览全局，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他妈，SA怎么一座塔都没掉。”
经济差一万也就罢了，SA甚至拿的是灵影寒女和猫球，这两组合，中期基本无人能敌。
弹幕也正疯狂刷新。
「TQG毫无还手之力」
「投降键按一下」
「666演都不带演的」
「无了」
以及，一些言辞更激烈的。
「五个假赛狗滚出C国赛区」
「外援上单精忠报国」
「这四亩中单收了多少米啊打成这样」
「退役出生」
「贴脸空q的伪人出生」
其实直播间内脏话屏蔽词已经够多了，奈何谐音字随机代替，人工智能都应对不了。
张连手一抖，把弹幕全屏蔽了，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林旭说着不看，摆在眼前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张连则热衷于讲解——
“完了我跟你们说，看看人头数，看看经济差，再看看装备，现在TQG毫无还手之力…”
郑若洵却偏过头，刻意不再去看荧幕。
听着解说饱含情感的声音，他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从巨大的痛苦之中，醒来很久了。
或许他根本没有醒来。只是被拖到了一个新世界中，被迫斩断了联系的丝线。
原世界的他仍然沉浸在那种复杂的悔恨之中。听到一些讯息，那丝线又卷土重来勾住他的魂魄。
“你玩过MTL吗？”简曲言靠近他。
郑若洵回神。
“玩过。”他说。
简曲言点点头：“我平常爱玩些卡牌，这类moba玩得很少。”
郑若洵试着放轻松，重新凝望着屏幕。职业习惯让他脱口而出：“上路线太差了。辅助视野做得乱七八糟。”
张连说：“那没办法啊，又挤不过去。”
“那开龙的时候就可以去做视野，”郑若洵最讨厌这种借口，不易察觉地拧眉，“劣势就更该算清楚时间。五个人现在还在中下逛街，等着温水煮青蛙，上单哪怕现在出去卖个人头也好。”
张连：“…”
他一是没想到怎么反驳，二是被郑若洵的认真震住了。
“TQG是一支新队伍。”林旭耸肩，“今年爆种打进总决赛，可能太紧张了。”
郑若洵不置可否。
老实说，这种理由要比“没办法”要好听多了，至少他更喜欢。
做错了就承认，不要依据对面来找借口。
SA辅助开团，控住了中单Duck，骗出了装备带来的2.5秒免疫伤害的效果（后称凝滞）。
这时候借着经济差，SA本就可以随意开团，甚至还开中了关键人物中单。
二十分钟零一秒，基地爆炸。
“还好，拖上二十分钟了。”张连悻悻。
输一把没什么，只是这局看来，两支队伍差距太大。
难怪弹幕说，不被三比零就算成功。
切回解说席，解说也流露担忧。
“你看得好认真。”简曲言看不太懂，完全游走于情绪之外。
郑若洵无法反驳自己的职业病：“挺刺激的。”
“哪刺激了？”张连说，“你第一天看啊？”
…
郑若洵感觉到，林旭的注视再次投映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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