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练武场后,楚念声还在琢磨系统说的话是真是假。
要是它撒谎,真让她挨了鞭刑,那她一定要把它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可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这也不像是去惩戒室的路啊。
她顿住:“这是去哪儿?”
楚霁云停下,看她。
他没应这茬,而是说:“刚入宗的弟子中有楚家子弟,听闻前些天你叫了其中一位堂妹去了寝舍。”
哦,这是要从头开始追责了。
她才不怕。
“是又怎么了,我和谁说话也要管?”她反问。
楚霁云却又问:“另有几个新弟子在山下集市晒了一下午的太阳,伴有狂笑不止的症状——也是你所为?”
这话就在楚念声的意料之外了,她还以为他会追查她羞辱楚珂玉的事。
她怔了瞬,才追问:“谁说的?”
楚霁云微微眯了下眼,语气平静:“你那位狂笑不止的堂弟。”
楚念声的脸色瞬间更冷。
贱人!
贱人!!
六月太阳都晒不化的贱骨头!
没本事当面回击她,就来告状找靠山是吧。
等着,下回见着他了,她一定要把他的骨头都拧碎了!
她在心底骂他,面上却没什么表露,只说:“是,但要我道歉可没门。他要再敢找我,便不止一道笑诀这么简单。”
一看她表情,楚霁云就知道她又在生闷气。
他想起前些天那堂弟来告状,话没说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楚珂玉打断。
他对这分家的堂妹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几年前楚念声进宗前,楚家曾布下大宴,广邀分家弟子参宴,这堂妹也在其中。
在才俊辈出的楚家里,她并不算起眼。
性子内敛淡漠,甚而有些温吞软弱,被父母和弟弟压在头上,走路都要低着颈。
夜间,她那性情愚顽的弟弟支使她去荷塘摘莲蓬,当时他恰好在附近的水榭里,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那瘦弱小孩儿扑跳进荷塘,裹了满身淤泥。
动作灵敏,看得出筋骨不错——至少比她那弟弟强上不少。
但这荷塘看着浅,实则极深,她一下去就险些溺水,危难间恰好撞见不愿见外客而躲在船上的楚念声,被她捞上了船。
他这妹妹一向谁的脸面都不愿给,被突然出现的泥人打搅,心底极不痛快。
问清楚是那堂弟让她下荷塘采莲蓬,她当即就抢走楚珂玉手上的莲蓬,特意沾了淤泥丢掷出去,打中堂弟的额心,将他击晕在地,并大骂:“大晚上鬼鬼祟祟支使别人摘什么莲蓬,你当你是荷花成精来找你八辈子没见过的花托了?!”
她骂得痛快,隔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倒是这堂妹一直记挂在心。
昨天楚珂玉来找他,还特意提起这茬,似乎想借此事让他相信,楚念声不会随意欺侮谁。
说完了,她又不顾她那弟弟还在一旁看着,迫切讲起烈日罚站一事的原委。
概是不习惯做这些事,她说话时还有些结巴,差不多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才勉强解释完。
言辞笨拙,话却说得清楚,譬如楚念声帮她解过几回围,给她的袋子里装了多少块灵石,她那堂弟又是如何招惹了她。
他尽数看在眼中,恍然发觉她的脊背似乎抻直了点儿,像是株枯瘦佝偻的细苗子,终于昂了些头。
只是有一事有些奇怪,让他不得不在意。
堂弟是在藏书阁外拦住了他,聊起这事时,楚念声恰好从藏书阁里出来。
那时他想着还没调查清楚,就没叫住她,但原本在耐心解释的楚珂玉突然住声,沉默望向那道从阁门走出的身影。
眼睛一眨不眨,视线看着冷淡,可他却莫名从中瞧出些稠重到化不开的……
痴缠?
这出格的词从脑中闪过的刹那,他只觉心惊肉跳,迅速反思起是不是这段时间操劳的事太多,以至于出现这般离谱的癔症。
楚霁云回神,压下心头不适,重新看向怒气冲冲的楚念声。
“没谁要你道歉。”他微叹一气,“便有下回,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
楚念声:?
什么意思?
不等她细问,楚霁云就提起另一茬:“还有下毒一事。”
楚念声登时警觉。
要跟她算总账?
楚霁云:“那日裴师弟化作妖形,师父探到外泄的妖气,下令追查此事。”
大长老也插手了?
楚念声蹙眉。
大长老行事严苛,她已经做好领受鞭刑的准备,不想楚霁云却道:“裴师弟说,下毒是他所为。”
楚念声那素来张扬的神情间,头回划过一抹茫然。
“什么?”她问。
“他说是他下了毒,仅为测试化形粉的利害——这话能唬过师父,但为兄实难相信。”楚霁云稍顿,近乎审视着她,“念声,当真如此么?”
楚念声反问:“你不是一贯信他?怎么,还是说你只挑好的信,坏的便一桩都不信?”
楚霁云一错不错道:“楚念声,我为你兄长。”
是她兄长,而非裴褚崖。
那么自然也只会听她解释。
楚念声微怔。
但短短几瞬的对视后,她终是别开眼神,一声不应。
“你——”楚霁云拧眉,话锋一转,“过两天便是新弟子入门试炼,你与裴师弟一起去看守禁制。”
楚念声倏然看他:“凭什么!”
“那化形粉从何处而来,一查便知。重罚可躲,轻惩难逃。”楚霁云放缓了语气,似是宽慰她,“念声,这已经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是,”楚念声说,“我是问凭什么要和裴褚崖一起去?”
剧本里也没提起过这茬啊。
而且裴褚崖去了她还怎么做任务?
“为兄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生了误会,才叫你这般抵触他。但裴师弟并无坏心,平时对你也百般迁就,何不尝试着抛开偏见?”
她明白了。
这就和上学的时候,让两个闹了矛盾的同桌一块儿出去罚站一样,想借此让他俩消除误会是吧?
只可惜她这哥哥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人,裴褚崖的所谓“百般迁就”,可全是在伪装。
平时多聪明的人,这档子事上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楚念声怒其不争地盯着他,也懒得跟他多说。
如今裴褚崖在他眼中就是个处处都好的良善人,而她的信用值已经大打折扣,说多了他估计还会倒过来骂她。
等着吧。
等哪天这伪君子露出真面目了,他再追悔莫及去!
楚念声暗自想了想真相大白那天,她哥哥悔恨不已的场景,心底就觉得痛快,到时候他八成还得再说些“是我错怪了念声”之类的后悔话。
只可惜那时她恐怕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注定看不见这等奇景。
靠着这想象,她心中的火气也消下些许,正要找借口拒绝,忽又想起另一事:裴褚崖跟着去也行,让他尝尝风餐露宿的苦头,她顺便再刷点坏印象。
而楚霁云已经习惯她这动不动就神游的状态,也只当听不见她莫名发出的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递给她:“三天后带着这牌子去灵幽山,会有负责人在山口接应你们,带你去要看守的地方。无需担心,此次试炼我也会去。”
楚念声接过木牌,扫了眼牌子上的符文。
刻的是“显迹符”,这类符文就和信号弹差不多,只要往木牌中注入灵力催动符效,就能发出信号。
-
“楚师妹,把这显迹木牌给我吧,还得再添一道禁制,以防催动符效时惊扰灵幽山中的灵兽。”
楚念声从木牌上抽离视线,抬眸。
身前,一位神情严肃的师姐朝她伸出手,又看一眼她身旁的裴褚崖,说:“裴师弟亦是——添加禁制后,会告诉你们要去何处看守结界。”
楚念声将显迹木牌递给她,在旁没什么耐心地等着。
这三天里系统一直没发布过任务,她猜应该是在等新生试炼的剧情。
至于要看守哪儿,她也早知道了——按书上写的,她会负责看守灵幽山东侧的小瀑布,并在那儿撞见落单的女主,再发展剧情。
“楚师妹,裴师弟,禁制已施——你们俩去看守西边的灵幽山洞。”
“行。”楚念声接过木牌,下意识右转。
等等——
她倏地看向那师姐,问:“哪儿?”
“灵幽山洞。”
“为什么去那儿?”楚念声蹙眉,“难道不该是——”
小瀑布几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谁安排的?”她将不满摆在明面,“那山洞离这儿十万八千里,等我俩赶过去,试炼的弟子恐怕都已经升入内门了。”
她常说些挖苦话,但在旁人听来,却觉得万分有趣。
刚才还板着脸的师姐露出笑:“若真有十万八千里,今日参加试炼的弟子怕要叫苦连天。”
这时又有几个修士来给显迹木牌刻禁制,楚念声只能让开,眉头却不见舒展。
要真去灵幽山洞,那她连女主的面都碰不着,还怎么做任务。
见她面露不快,裴褚崖当她不愿走这几步路,温声说:“路难行,我身上还有几张移行符。师姐若要用,尽可拿去。”
这话一出,刚才还在问禁制一事的几个修士都默契住声,似有似无地瞟着他俩。
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楚念声稍拧了下眉,瞪他们几眼。
看什么看!
她别过脸,避开他们的打量。
脑子都不用动,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多半在心里念叨着裴褚崖心有多好,人又有多善良,这么珍贵的移行符也能直接送给别人。再顺便贬损一番她,无非是觉得她事多,到这时候了还摆着臭脸挑三拣四。
她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也不看裴褚崖,丢下一句“什么破符,没谁要用”,便气冲冲走了。
裴褚崖不露声色地收回符箓,跟上她。
刚进山路,她便停下,颐指气使地让他在前开路。又嫌他找的树枝太软,让他用佩剑斩断拦路的枝子。
他尽数应下,没脾气一样。
等他俩走远,山门口的几个修士才收回视线。
“念声师妹还是同平时一样精力充沛。”其中一个高个男修说。
“可不是?”另一个女修轻笑,眼底尽见喜爱,“守山这事到底为难她,幸好还有个师弟在旁陪着。有移行符也好,省得多走路。”
负责布禁制的女修慨叹似的笑了笑:“我临时被安排这么一茬子事,本来又累又烦,看她两眼,这会儿倒好转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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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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