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很简单。”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拿出两根绳子，指指十米开外的筐，“本次挑战由两人合作完成，用这两根绳子夹住球，将乒乓球运送到对面的筐里。一共有十五次机会，成功运送十个球就算挑战成功哦。”
齐思贤冷冷地看了沈尽欢一眼，仿佛觉得十分晦气，但镜头面前，他只能微微一笑，说：“开始吧，抓紧时间。”
这个挑战很考验两人的默契和专注度，绳子很软，要绷紧才能维持住乒乓球不掉落，两人的步调也要一致，快了慢了球都容易掉下来。
沈尽欢放轻呼吸，拉紧绳子，工作人员将球放在两根绳子之间，善意地提醒：“放低一点会更好运送哦。”
齐思贤点头：“蹲着送吧。”
一边说一边往下蹲，绳子一倾斜，球就直接向他的手滚去，沈尽欢忙跟着放低绳子稳住球，隐晦地皱了下眉头。
两人艰难地稳住身形，在齐思贤的指令下一步两步地向小筐移动。
第一个球有惊无险地送到了小筐上方，绳子稍稍分开，乒乓球落入筐中，两人都松了口气。
有了经验，后面的球运送起来流畅许多，齐思贤指令越来越清晰，沈尽欢配合得也越来越好。
但小陈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她忍不住问跟着齐思贤的同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个游戏的妙处在于：为了将绳子绷直，尽可能稳妥地夹住小球，参与游戏的两人会把一截绳子缠在手上，绳子变短，两人间的距离也拉近，几乎要到呼吸交融的地步。
而游戏的紧张又会进一步触发吊桥效应，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理论上应该这样没错。
但眼前这两人是一点暧昧都没有啊，且不说都捏着绳子尾端那一点点使劲，指头都用力到发白了也要隔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主要是沈尽欢不是盯着球就是盯着地面，一个眼神也没给过齐思贤啊！
【这一组气氛好冷……】
【沈尽欢总算有点眼色不缠着齐哥了】
【可恶，为什么是沈尽欢啊，我都不敢想这个任务齐哥和莫莫一起做有多完美！】
第十个球平安入筐，齐思贤却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刺挠，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看我？”
自从进入场地，沈尽欢就从没正眼看他一次，搞得他一直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尽欢目光落在他旁边的空气上，理直气壮：“你要求的，保持距离。”
说完低头看看两人的距离，还往后退开一步。
齐思贤：？？？
齐思贤：我是这个意思吗？
【避嫌？他们俩不会是真的吧？】
【你们不要被沈尽欢骗了！他故意这样说的！】
【好心机，学了。】
打卡完成，工作人员送上一块拼图，沈尽欢没拿，跟躲瘟疫一样噔噔噔跑远了，留下齐思贤在原地一股无名火没处发。
等跑出齐思贤的视线范围，沈尽欢掏出手机打开群聊，看见齐思贤把拿到的拼图拍照上传了，其他人也陆续发了照片。
过去半小时，已经找到了四块拼图，任务进度正常，沈尽欢对着地图往小路一钻，开摆。
小陈看一眼直播间，自从和齐思贤分开之后，沈尽欢的直播间在线数腰斩，这会儿只剩两百多人了。
她小声喊：“沈老师。”
沈尽欢闻声回头，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划过眼眸，他不适应地闭眼，向后瑟缩，长且直的睫毛蝶翼一般扑朔两下，在这一瞬间流露出几分脆弱，被镜头忠实地捕捉下来。
【别的不说，沈的脸是真顶啊……】
【感觉欢宝最近换风格了，妆都淡了。】
小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貌营业惊到，愣了愣，才继续提醒：“互动！”
哦，对，这是工作来着。
沈尽欢在心中叹了口气，左右看看，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花坛里亭亭玉立的红色花朵开始介绍。
“请看，这里有几株红花石蒜，看状态已经快要结果了，红花石蒜是很常见园林植物，通常生长在背阴处，根茎入药……”
小陈：“……”
【刚进来，请问这里是植物园的直播吗？】
【不知道啊，笔记本忽然就飞到手里了。】
沈尽欢讲了一路植物学，走到小路尽头，看见前面的西式凉亭里有一个工作人员在等待。
走近一看，工作人员手里的牌子上写着五个大字：“爱的华尔兹”。
沈尽欢扭头就走，结果一扭头对上了小陈谴责的目光。
他咳嗽一声，觑着她弱弱开口：“那个，就我一个人，跳不了啊，我还是去找下一个挑战点吧，这个就留给……”
“谁说没人！”小陈着急地打断他，指指前方，“有人来了。”
沈尽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他打开手机，看见江照临的头像逐渐向他靠近。
和许晴宵合作了一个任务之后，江照临在园区里乱逛了半天，发现前方的凉亭里站着几个人，便向着那边走去。
离得近了，江照临慢慢看清凉亭里等待着的是沈尽欢，步子微微一顿。
沈尽欢本人比网上的照片还要瘦很多，白T恤配着咖色外套，下身一条宽大的工装裤，裤管和衣角在穿过凉亭的风里摆荡，风再大一点，几乎要把他整个卷走。
一张脸也苍白瘦削，透着点大病初愈的憔悴。
或许他是真的病了，所以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和他那个以高冷社恐著称的师弟在大巴角落里凑成一对阴暗蘑菇。
江照临今天一来就注意到沈尽欢了，一张得天独厚的漂亮的脸庞，本来是聪明张扬的长相，眼睛却乌沉沉的，清澈到有几分呆滞，看人时直来直去，没一点心机。
分明和传闻中完全不同。
有这样眼神的人，怎么会成天想着投机取巧，靠绯闻上位呢？
来之前许晴宵再三告诫江照临，一定不要和沈尽欢走得太近，免得被他找机会捆绑卖CP。
许晴宵的叮嘱和自己的判断在内心天人交战。
江照临迟疑片刻，还是提步向对方走去。
反正他不混娱乐圈，被捆绑了也没什么损失，试试又如何？
走到凉亭下，江照临问：“什么挑战？”
沈尽欢没说话，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冒粉红泡泡的文字牌，张口一股甜桃味：“跳华尔兹。”
“……”
为什么上一个游戏正正常常的，一遇到沈尽欢就变成这样了？
这节目到底想干什么？
沈尽欢也是一脸麻木，看上去不太情愿。
江照临心中勉强平衡了点，跳就跳吧，搭过那么多舞伴了，也不差这一个，只是——
“你跳女步，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沈尽欢神色一松，没有一点迟疑就同意了。
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两人站在亭子中央摆好姿势。
距离再度拉近，那股甜桃味变得更加浓郁，随着沈尽欢的呼吸丝丝缕缕地飘过来，江照临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吃糖。
江照临比沈尽欢高出一个头，一个肩宽腿长帅得毫无技巧，一个高挑纤瘦美得直白纯粹，两人站在一起，光看身形十分登对的。
小陈盯着直播间画面，激动地捏紧了拳头。
成功了，话题这不就来了吗！
【这体形差，感觉可以把欢宝包进怀里，嗑了。】
【靠，真有沈尽欢粉丝啊，晦气。】
【前面的是沈尽欢深柜吧？】
第二圆舞曲的乐声起响起，沈尽欢顿了顿，滞后一步跟上江照临的动作。
稍微磨合了一个八拍，沈尽欢的动作逐渐变得流畅，旋步、转身、展臂，凉亭外葱郁的树影模糊成一片。他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光影落入眼中，如沉入漆黑深潭。
上一次跳华尔兹是多久之前？
好像有七年了。
那时研究所还很拥挤，一条条穿白色实验服的影子在回廊之间穿梭，加班到深夜的时候，林沫拉着他偷偷溜到天台。群星寂照，囚笼一样的铁丝网中，他跟着林沫轻哼的曲调起舞，灵魂短暂地挣脱束缚，高高地飞扬到星空之上。
熟悉的舞步之间，沈尽欢几乎又回到那个夏夜，面对林沫亮晶晶的眼，听他说最近收集物资时找到了一套新的颜料，终于可以继续画画了。
但温暖有力的掌心、需要仰视的舞伴、扬声器里清晰的乐声，又将沈尽欢从错觉中拉出来。
在他的世界，人类文明的最后一缕星火也已覆灭。
一切人和事物，他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沈尽欢在走神。
没跳几步，江照临就发现了。
从小在私立学校读书，高中去国外留学，舞会这种东西江照临每年都要参加两次以上，搭过的舞伴数都数不过来。
但跳着跳着开始走神的，沈尽欢是第一个。
从没被人这样轻视过的江照临虚了虚眼，神色微冷。
【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华尔兹跳的这么……呃，相敬如冰。】
【沈尽欢转性了？】
【正常，江长得再帅也是素人，有什么好倒贴的。】
两分钟的舞曲结束，打卡完成，工作人员送上拼图碎片。
江照临看了一眼，随手塞给沈尽欢。
沈尽欢仔细收进口袋里。
江照临心里还是不爽，没急着走，垂眸看着他：“你的女步跳得很好。”
这个问题居心不良。
一个男人跳女步跳得那么流畅，肯定没少练习，可他为什么要练女步呢？
沈尽欢如果回答，很难不讲到自己的情史，如果不回答，那更是留下了任人涂抹的空间。
以他本来就糟糕的名声，舆论势必会向最坏的那一方倾倒。
“我只会跳女步。”沈尽欢坦然道。
他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表情认真：“因为总和我跳舞的朋友说他是大总攻，跳女步的话，死了牌位不能进祠堂。”
江照临：？？？
【？？？本大总攻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完了，我牌位进不了祠堂了TAT】
咔嚓一声脆响，是沈尽欢把糖嚼碎了。
他终于肯正眼看人，猫儿眼玻璃珠一样倒映着碧蓝天穹，如一泓弯曲的水面，将情绪悉数藏在深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这次的糖是葡萄味的。
江照临婉拒：“不了，我也是大总攻，不合适。”
沈尽欢：放心吧大总攻，虽然你家祠堂已经无了，但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牌位供在我家客厅的。
林沫（微笑）：我谢谢你
——
林沫（濒死）：记得给我烧纸扎小猫……
沈尽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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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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