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里不冷吗?”
应符桑怔怔抬头。
时间过去这么久,周遭场景也和当年完全不同。可在人事已非的景物中,眼前人乘着风雪,红衣执伞,眉眼带笑,毫无变化。
“……不冷。”应符桑飞快别开眼,温吞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戚行闻看着他和记忆中逐渐重合的相貌,顿了顿,轻声说:“好久不见,桑桑。”
听到这句话的应符桑却忽然站起身,后退离开伞下,垂眸道:“你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戚行闻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有些好笑地挑眉,“还觉得我是人贩子?”
“……没有,”应符桑不自觉地开始掐自己的手,“只是好奇想知道。”
视线下移掠过,戚行闻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我是你的守护神,自然要多看看你。”戚行闻放轻放缓声音解释道。
守护神……
应符桑在心中默念咀嚼这个词。
“桑桑,是出了什么事吗?”
指甲深按到肉里,疼痛似乎能使应符桑更清醒。他小幅度地摇摇头,“没有,你回去吧,不用来看我。”
长期待在低温的户外,应符桑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
对方很久都没有出声回答,应符桑低着头反而松了口气,在他看来,对方大概率是已经离开。
这个想法落地的下一秒,他就猝不及防地被揽入一个怀抱中。
应符桑:!
戚行闻的体温很低,怀抱也没什么温度,但应符桑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心跳,甚至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没事的。”他的声音在应符桑的耳畔响起,对方一手执伞,另一只手还腾出空轻拍应符桑的后背,安抚意味十足。
感觉还在被当小孩对待的应符桑:“……”
不得不承认的是,突如其来的焦虑不安感确实得到了缓解。
应符桑使了点劲挣开戚行闻的怀抱,表情有些微不自然,“我真的没事,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
戚行闻也没再追着不放,轻笑说:“好。”
话语间,应符桑忽然注意到对方露出的手腕上错乱缠绕的红线,儿时没细看,眼下倒是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由我掌管的姻缘线,也可以称为尘缘线。”察觉到他的视线,戚行闻便解释道。
说罢,他凝神从中选出一条,“桑桑,伸手。”
应符桑不明所以但照做。
紧接着,戚行闻就把这根红线轻放在应符桑的腕部,在两者接触的瞬间,莹莹光芒下这根线就变成了一条粗细适中的红绳。
应符桑:?
戚行闻没急着解释,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这条红绳缠到他的手腕上。这绳子很有灵性,会自动将首尾相连,末了还凭空坠了一圈铜钱,叮当作响。
应符桑:??
“这是……”
没等他抛出疑问,戚行闻终于开始解释,“这铜钱和我这耳坠上的一样,我记得你儿时还算喜欢它。”
应符桑微微睁大双眼,“我不……而且……”这一串戴着似乎有点太招摇了吧?
像是能听到他没说完的话似的,戚行闻又微笑着说:“放心,这条手链只有你我能看见,就当是我送你的一个小礼物吧。”
“……”现在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应符桑又认真端详片刻,最后将其缩回袖子里,抬眼说:“谢谢。”
“只要你戴着它,需要的时候我就能随时出现。”戚行闻又补了一句功能。
闻言,应符桑提出疑问:“那如果我不戴呢?你就不会出现了吗?”
戚行闻微微一笑,“还是会的。”
趁应符桑愣神,他见对方脑袋上有根翘起的呆毛,忍不住又伸出手想为其抚平。
很快反应过来后,应符桑迅速后退一步,“我已经不是七岁小孩了。”
戚行闻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是。”
应符桑不习惯和别人说这么久的话,有些不自在道:“……你们大神仙春节期间难道不忙吗,快回去吧。”
“嗯,这倒也是,”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戚行闻顺着他的意,又将手中的纸伞递到对方手里,“如果还想在外面坐会的话,就把伞打着吧。”
“那你……”和恶意想反,应符桑对好意的感知力很强,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更会让他无所适从。
戚行闻朝他摇了摇头,只笑说:“遇到问题的话,一定要记得找我哦。还有——”
一阵清风拂过,应符桑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桑桑,新年快乐。”
再睁开眼时,戚行闻已经消失不见。应符桑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凭空出现的一串糖葫芦。
“……”
他重新在台阶上坐下,犹豫片刻后尝了一口。
“太甜了……”
应符桑没什么表情地评价道。
高三的寒假很短,春节过后没几天就开了学。
应符桑来的不算早,周围大部分同学已经聚在一起畅谈假期。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注1)
左耳是闲话,右耳是背书声,应符桑开始复盘昨天的错题。
早读还没正式开始,没过几分钟,教室里忽然又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班主任乔红锦,她今天穿得很正式,拍拍手道:“大家,都静一下。”
她的威信度不低,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停了动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齐刷刷地看向讲台。
乔红锦:“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他将和我们共同度过高三最后这段关键时期。”她将讲台中间位置让出,“介绍一下自己吧。”
另一个人是……
应符桑在草稿纸上计算出最终答案后放下笔,抬眼和众人的视线汇集到一处。
“大家好,我叫方白瑜……”
他面带微笑,嗓音轻柔温和,说起话来彬彬有礼挑不出错,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方白瑜似乎从进教室起就看到了应符桑,自我介绍的途中目光也一直跟着他。
应符桑被这眼神看得不太舒服,他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又努力回想了半分钟才想起对方是谁。
“……就是这样,谢谢大家。”方白瑜微微颔首,快速结束了讲话。
在一阵掌声中,他走向了乔红锦为他指的座位——班级中间靠后的空缺位置。
他们班采用的是一列列隔开的单座,而方白瑜的座位恰好和应符桑在同排,中间除了过道只隔了一个同学。
方白瑜朝应符桑笑了下。
早读铃在这时响起。
应符桑收回视线没回应,拿出单词本背诵。也因此,他没能看见方白瑜骤然变化的表情。
斜后方的孙文豪抖着腿在嗑瓜子,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呸呸吐出瓜子皮,眼珠子一转,踹了两脚前座板凳。
瘦高个刘一卓疑惑回头,“怎么了豪哥?”
孙文豪哼笑两声,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了听。
……
早读一结束,方白瑜就被人叫了出去。应符桑出去接水,好巧不巧和两人打了照面。
应承琅的班在楼上,他专门跑下来就是为了看看方白瑜,极其担心他对新环境不适应。
看到应符桑经过,应承琅第一反应就是蹙眉。
果然还是不该完全听小瑜的,他怎么能跟应符桑这种人在一个班呢?应承琅暗自不满地想着。
应符桑不知道他丰富的内心戏,只一心加快脚步去抢接水位。
而见他脚步匆匆,应承琅却觉得他是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当即双手抱胸冷笑一声,“真是窝囊。”
应承琅收回视线,开始耐着性子叮嘱方白瑜上学的注意事项,“……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一定要跟哥说啊!”
方白瑜全程点头回应,看着乖巧听话,“嗯嗯我记下了,谢谢承琅哥。”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有限,应承琅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还有啊还有,你要远离应符桑明白吗?你也知道,他脑子不正常。”
方白瑜的角度能比他先一步看到应符桑的身影,在确定应符桑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他便蹙眉不赞同地扯了下对方的衣角,“承琅哥,别这么说,小桑他也是我的朋友。”
应承琅摇头叹气,伸出手拍拍他的肩:“小瑜,你就是太善良了,觉得谁都是好人。”
与此同时,应符桑正拿着水杯往回走。他还在默默满意于自己今天接水速度之快,结果下一秒就在路过班级门口时莫名其妙地被应承琅剜了一眼。
应符桑:?
好在他早已习惯,因此也没多想,直接掠过挡在门口的两人径自进了班。
这一整天中,方白瑜展现出了超强社交能力,轻松就和班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
除此之外,他也没再尝试和应符桑进行任何交流。
残阳如血,晚霞敛去最后色彩,一轮弦月悄然爬上树梢,又升到漆黑夜幕中,散发着静谧的光辉。
“这题就讲到这,下课吧。”郑琴将粉笔扔回盒中,低头收拾讲台上的东西。
这句话落地的瞬间,原本放轻声音偷偷收拾东西的同学便完全不加掩饰了。
“咔哒。”应符桑将笔帽盖上,动作麻利迅速地将书本笔袋全都扫进书包。
按照应符桑为自己定的规则来看,虽然他脑子还会继续想题目,但放学时手上绝不会拖延超过三秒。
他站起身拿上包,即将转身朝教室前门方向进发。
就在他抬脚的前一秒,右侧方忽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声音,“小桑,要一起回家吗?”
应符桑收脚,转头看向对方,一时没说话。
方白瑜的桌面有点乱,他收拾的速度又比较慢。
应符桑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他,在三十秒后给出回答:“抱歉,我要先走了。”
据应符桑计算,对方起码还需收拾两分钟,等他放学可能会影响自己扫上共享单车的时间。
而且,对方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是要和应承琅坐一辆车回去的,应符桑认为自己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方白瑜愣住,似乎没想到他连这个邀请都会拒绝。
就是耽误的这一会时间,班里人已经空了大半。
“这么急吗?那……那好吧。”方白瑜只能扯出个有些苍白的笑容。
应符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他刚从前门走,没过多久教室后门就又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人。
“小瑜,收拾好了吗?”应承琅三步并两步来到方白瑜身边,伸出手已经准备好帮他拿书包。
“……”
但方白瑜却忽然像被定住似的不动,应承琅有些疑惑,便去看他的表情。
却见对方还盯着前门的方向,脸上阴云密布,眼神阴鸷,和平时所露出的表情完全不一样,连应承琅都被吓了一跳。
“小瑜?”应承琅有些迟疑地又喊了一声。
“嗯?”方白瑜转过头眨眨眼,笑道:“我收拾好了承琅哥,我们走吧!”
应承琅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自己刚刚果然是看错。
他们都离开后,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全程。
孙文豪捧起桌上积攒了一天瓜子壳的纸篓,走到垃圾桶旁,和假装在扫地的瘦高个刘一卓碰上,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注1:原句出自姚鼐所写《登泰山记》
——
今天开始暂时是隔日更鸭!
ohh有亲亲提醒才发现忘开段评了!现在开啦开啦,欢迎亲亲一起玩鸭[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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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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