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敛尴尬一笑,回过神来赔不是。
时间实在太晚,徐敛和段凌各自躺在床上,沉入梦乡之中。
却没睡安稳。
......
满目是血红色,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紧紧扼住喉咙,四肢被捆缚住。
尖狞的笑声,充斥在耳朵里,甩不开,躲不掉。
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喘不过气,灵台钝钝的痛,挣扎,无法挣扎。
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形力量剖开脑壳,什么东西出去了,又被塞进来,爆炸。
......
徐敛猛地睁开眼,天已大亮,段凌站在他床边,带着点担心的模样盯着他。
“师兄...”
见徐敛醒来,段凌迅速收回目光,催促道,“还让师弟们不要耽误,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
噩梦带来的诡异惊悚感尚未完全消除,徐敛坐起身,身上的寝衣凌乱,胸口半敞着也未察觉。
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了,上一次是...五六个月前,不知从何时开始,徐敛会做这样可怕的梦,沉入死水一般无法摆脱。
踩着鞋履要站起来,徐敛心有余悸,一晃神脚下不稳,朝段凌那边扑过去。
段凌伸手把他圈在怀中站稳,往日稳重的师兄,此刻迷茫无措的眨着眼睛,极力尽快清醒过来,脸颊带着点红润血色,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睡觉的时候乱叫什么?害我也没睡好。”
徐敛甩甩头,终于摆脱掉那种混沌的感觉,从段凌怀中站起,动作有些迟钝的穿戴起衣装。
何琴儿等人早激动的睡不着,整装待发,几个人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今天接下来要进行的大工程。见徐敛段凌两人过来,哗啦一下朝两人围过来。
“大师兄,今日可要去除妖了?!”,先开口的是林升炎,一个麦色皮肤孔武有力的少年。
“大师兄,我们要做什么呀?”,何琴儿也迫不及待。
“......”
徐敛微笑着点头,看着眼前精力旺盛朝气蓬勃的师弟师妹们,心中很是宽慰,“听我说,今天你们的任务是,把夜游神和辟邪埋到镇中各路口处,地下五寸,让段师兄带着你们去。”
“啊,不是要真刀真枪的打吗...”
“怎么比在宗门模拟考还要无聊...”
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们被派去搬砖,登时垂头丧气起来,抗议无果,徐敛打发他们去清点符纸和要用到的桃符。
段凌也有意见,“我带他们去,那你自己去干什么?”
“去见见刘继安,你看着他们点,不要乱跑...”
段凌不爽的抿着嘴,“我是看小孩的吗?”
“我留下来照看也行,不过你得换身行头,这样太显眼。”身穿琮麓山内门弟子校服的段凌,白色的外袍烫边银线,头上高高的束着莲花冠,眉目凌厉身姿矫健,一看就是修仙之人。
徐敛今日穿的是青色常服,简单簪起发髻,佩剑惊虹也摘去了,一整个清秀儒生的模样,难为他没睡好觉,起床还记得换身衣服。
料想段凌没带低调点的衣服来,只能听命,安排一溜少年们去往各个巷陌,徐敛亦去往目的地。
......
枫儿镇最热闹的地界,几个月前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的府邸门前,此刻竟透漏出寂寥的气息。
听到有人叩响门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丁,虚虚地打开了门,从缝中警惕地观察着眼前的陌生人。
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身姿挺拔、清秀端方的年轻人,身穿一身素绿袍衣,头发以竹簪束起,手里握着把白玉折扇,见有人应门,朝门内俯首一礼。
正是徐敛,刘继安家很好打听,没费多大功夫,他就站在了刘府门前。
一介县丞,竟有如此财力,在枫儿镇最热闹的地界,起了这样门楣高挑、一派庄严的府宅。
“先生是...”
“在下是云游的修士,途经宝地,察觉贵府似有灵力流动,想是最近府上有好事发生,特来讨彩贺喜。“
那老丈长叹一声,“唉,什么好事,你来错地方了...”
“是我唐突,请见谅。”徐敛暗自打量着眼前年迈的老人,又开口道。
“您双肩魂火似有青气缭绕,可是近日常觉颈背发寒,后脑眩晕?”徐敛从袖中取出一个符牌递给老丈,嘱咐他睡前挂在床头。
“小先生说的不错,我最近确实...不止是我,罢了...”,厚重的木门被老丈缓缓推开,将徐敛迎了进去,到前厅坐定。
“请稍候片刻,一盏茶后,我家老爷会来和您会见。”
徐敛浅酌一口,是云栖龙井,只是茶叶有些受潮,茶色浊而不清,他一边慢吞吞地饮茶,一边悄悄不惹人注意地打量着刘府。
偌大的正厅,装饰算得上雅致上流,没有几个家仆,端茶上来的是个小丫头,年纪不大,瑟缩怯懦的样子,外厅洒扫的亦大都年迈,徐敛不动声色,继续啜饮茶水。
抬头发现,梁上每隔二尺绑着一截红布,隐约能看到金色的符咒,徐敛正要仔细看看清楚,刘继安到了。
见到他,徐敛暗自心惊,若说开门的家丁只是面色憔悴,刘继安却远超出他十倍。
眼袋透出深重的青黑色,双眉无力的垂着,发际点点星星白,肩头似驮着万斤担一般拱起,看着竟是五六十岁的模样。
刘县丞朝徐敛一拱手,两人坐下。
回想段凌曾说过的信息,刘继安正值而立壮年,发妻早逝,留有一子,刘府生活富庶,想来应是春风得意欣欣向荣之景,今日得见,竟憔悴到如此地步。
未等刘继安开口,徐敛便道:“刘大人,不瞒您,在下是琮麓山上派来的,因察觉镇内似有异象,今日乔装而来,恐惊动旁人。”
刘继安闻言,抬起浑浊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徐敛,眼睛里攀爬的红血丝将疲倦尽数展现,半晌,邀请他到书房详谈。
屏退旁人,书房内只剩下刘继安和徐敛两人,他竟要跪拜下来,徐敛忙伸手去扶,将他按在座位上。
刘继安喘了口气,“仙师,我往琮麓山上传过八次信...”
他缓缓道,“一个月前,我同往日一样去红叶庙供奉,因灵枫庇佑镇民,作为此地绅杰,更要多去拜谢,我常常下职后去,人比较少。”
“那天...我刚要进去,脚下沾了尘泥,唯恐玷污神灵,就到廊下去清理...”
“谁知看到一个人站在供案前,竟有一个黑色的、八条腿的东西从他怀里出来,有黑色的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灵枫化骨先是发出白光,很刺眼,而后变成红光..."
“那个黑色的怪物发现了我,从它身上有几根线,缠着那个人转过来要追我…我才看清,那个人是陈槐——枫儿镇的县令。”刘继安有些激动起来,声音发抖。
“我在庙外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呼救,可当时街上没人...怪物和陈槐快抓住我的时候,身上的玉牌突然发光,把它们打退...是我儿求来的驱邪牌。”
“我逃回家中,那日在外被陈槐追赶,没有其他人看到,当晚我便着人送信到仙山,谁知那人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日我不敢去任上,称病告休...谁知,谁知...那一日、竟!”刘县丞哽咽地说不下去。
他站起身转动高架上的矮脚花瓶,书房一侧的书架卡吧一声,缓缓启开,是一条密道。
“请仙师亲自去看吧。”
微黄的烛火照亮了这条狭窄的密道,传来淡淡尘土的气息,徐敛跟着刘继安,去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
两盏明亮的灯烛照着,没有窗户,房间内仍保持着适宜的亮度和温度。
一个年轻男子躺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掀开眼皮撇了一眼,很快又闭上,面色苍白憔悴,桌上随意散落着几本书,书的主人似乎只是闲来翻翻,便扔在一旁,茶水打湿污迹也未管。
一旁的地上有一个箱笼,用厚厚的被褥盖着,刘继安上前掀开。
箱笼里面装着的,赫然是一个没有手脚的婴童。
不,那不是孩子。
一般的天生残疾婴儿,即使父母悉心照料,也会有天弱之色显现,断然不会有眼前这种面色红润饱满的气象。
那婴儿——暂且称之为婴儿,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睛,眼珠内,密密麻麻的,不是黑白瞳仁,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无数黑红色瞳孔。
徐敛登时后颈一凉,刘继安将箱笼重新覆上。
“仙师,这是我看到那怪物的第二日,我儿床上突然出现的...当时他就神智不清了,我问不出来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刘继安看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似乎懵然不知的青年,老泪纵横。
“我想把这怪物弄死,可是到第二天,麟儿的下腹会隆起阵痛,这个怪物会再回来。”
“派出去求救的信件,全部被拦截了,连同送信的人,全都没再回来。”
“那陈槐,已在枫儿镇一手遮天,他到底要做什么?!可怜我的麟儿...”
“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意离开这个怪物半步...我只能先把他安置在这里。”
“好在仙师您终于到了,救救我儿吧!”
刘继安的恳切之声令人不忍再听,徐敛沉吟,
“刘大人,我先给令公子施定魂术,澄定灵台,再寻清醒之术,这个——”
他指向地上被紧紧遮盖着的怪胎,“我带走。”
徐敛拿出折扇,抬手一震,变幻回惊虹的本相,沿着刘公子的床帏,挥舞龙蛇,空中浮现几行金色罡印,床上的年轻男子沉沉睡去。
“怪物此后不会再生,令公子先休憩几日,待诛杀了那魔物,他自会醒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