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辰从小就喜欢搭乐高。方泽枫来到四楼，看到顾昱辰站在凳子上，正在拼一个比他高很多的机器人乐高。
看样子，机器人快完成了，而这用了仅仅半天。他看过顾昱辰的学习成绩，可以说是天资聪颖。
“明天是星期一，要上学。”方泽枫说。
顾昱辰平静地回到：“嗯。”
“你喜欢上学吗？”
顾昱辰放下手中的颗粒，并嗤笑：“这是个奇怪的问题。我喜不喜欢跟我上不上有关系吗？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就像你，肯定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得不到名，那你图的就是利。”顾昱辰自以为是地扬了扬眉。
方泽枫沉默片刻，没有正面回答：“以后每天放学我会对你进行心理问询。”
“随便。”
每天的心理问询其实毫无用处，顾昱辰从走进咨询室就戴着耳机，手拿作业，主打就是无视。
但让顾昱辰惊讶的是，方泽枫竟然默认了。他写作业，方泽枫看书，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一年时间，顾昱辰和方泽枫的相处模式一直不变。但不一样的是，顾昱辰呛人的能力越来越强。
“你身上怎么那么难闻，离我远点。”
“那是药水味。”
“你怎么这么丑？哈哈哈。”
方泽枫顶着满脸的涂鸦，生无可恋。
………
这期间，顾昱辰一直没犯过李秘书口中所说的病，没有过激的举动，没有情绪崩溃，没有自残，甚至和一个正常人无异。
李秘书很欣慰，给方泽枫制了一面锦旗，“医德高尚，医术精湛”被明晃晃地挂在治疗室。
当方泽枫和顾昱辰看到，不约而同地笑了。
方泽枫是苦笑，他到底是很难走进顾昱辰的内心。他从学校老师那得知，入学一年，很少句话；上课从不听讲，虽然最后成绩优异；从不正眼看人，别人和他说话就当作没听见。最后的总结就是：优越感太强。
但是，方泽枫和顾昱辰相处时，完全是换了个人，可以说是有些毒舌。
“别吃东西，响很大。”方泽枫只好放下苹果。
“你的头发怎么成非主流了，真难看。”顾昱辰看着方泽枫昨晚睡觉被压扁的头发，吐槽道。
……
方泽枫知道，顾昱辰的病压根没好。一个人压抑内心的情绪时，他一定会找到别的发泄口，自残是最有可能的。
顾昱辰身上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伤口，但是看不到的呢？
晚上顾昱辰去洗澡时，他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坐在浴室门外等。
顾昱辰洗了很长时间，浴室里水声不断，却没有人的动静。方泽枫感觉不对，他耐着性子等顾昱辰出来。
浴室门一开，顾昱辰下半身裹着浴巾就出来了。看到方泽枫，立马转身。
方泽枫拳头紧握，似乎不敢相信。顾昱辰上身全是用刀留下来的伤痕，经年累月，还有一些泛着鲜红的血，看起来是刚刚划的。。
顾昱辰吼道：“滚出去。”
方泽枫当没听见，走到顾昱辰后面，抱住他。顾昱辰愣住了。
“是不是很痛？”方泽枫颤着音问。那一刻，顾昱辰的眼泪夺眶而出，却是压抑着哭泣。那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而不是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方泽枫把顾昱辰抱在怀里，却不敢多触碰。因为一摸就是伤疤，让人心疼。方泽枫抱着顾昱辰到了床上，慢慢地，顾昱辰不哭了。
顾昱辰没有看到，方泽枫看到伤疤时红了眼睛。“睡吧，”方泽枫抱着顾昱辰的手紧了紧。
第二天，顾昱辰从方泽枫怀里醒来，发现他什么都没穿，脸一瞬间爆红。他找着浴巾，一不小心惊醒了方泽枫。
方泽枫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茫，“找衣服？先给你上药。”，哑着嗓音说，语气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方泽枫拿过药箱，给顾昱辰的上半身上完药后，顿了一下。“下面的腿你自己上药。”说完便扭过头。
顾昱辰晃了一下神，方泽枫到底是全都知道了。“好了，”顾昱辰把医药箱递过去。
“嗯……”方泽枫不知道说什么，“先去上学。”
下午，顾昱辰放学回来，依旧带着耳机到咨询室，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方泽枫走到顾昱辰旁边，摘下耳机。
“是不是晚上心里最难受？”顾昱辰垂眼看地，不回应。
方泽枫深吸一口气，“不回答就是默认。我已经把在墙缝中的刀片取走了，以后晚上我会陪着你，就这样决定。”
顾昱辰猛地抬头看向方泽枫，“不行。”
方泽枫闭上眼，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就要离开了，我身为一个医生是失败的。”
顾昱辰突然没声了，方泽枫极其冷静地看着顾昱辰。他把耳机再次戴到顾昱辰耳朵上，之后，顾昱辰一直发呆，看着外面的飘雪。
晚上，方泽枫到的时候，顾昱辰已经躺好了。方泽枫检查顾昱辰全身 ，发现没有新的伤痕，松了口气。
方泽枫将手肘放在床边，撑着头，像是闲聊一般：“小时候是不是被你妈妈打过？那你那时候应该更痛。你从小就一直挨打，”突然，方泽枫停了。
顾昱辰躺在床上，紧抿着嘴，却泪流满面。“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我让你哭。”方泽枫握住顾昱辰的手。
哭声渐渐变大，诉说着一个孩子的压抑与痛苦。
每一天晚上，方泽枫都来顾昱辰的房间。渐渐地，由方泽枫说变成顾昱辰说。
“小时候只记得几句话，‘别哭了’，‘你就不该出生。那时候只感觉身上很痛，甚至有一天不痛了竟会很难受，我会让自己变痛。那个女人，不，我的妈妈，跳楼前，站在栏杆旁边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只知道哭，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接着，她就不见了，只听见一声巨响和楼下的尖叫声。是的，她解脱了。”顾昱辰平静而又缓慢地说。
方泽枫坐在地下的毛毯上，静静地听着。“我现在很难受。”顾昱辰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怎么了，”方泽枫立马站起身。
“把刀给我，让我痛，可以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顾昱辰带着哭腔，情绪濒临极限。
突然，他低头去咬着自己的胳膊，似乎这样就可以发泄他内心的痛苦。方泽枫扯下顾昱辰的手，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很快，血伴随着少年压抑的声音渗了出来。
方泽枫脸色平静，而顾昱辰慢慢恢复过来。看到方泽枫满是鲜血的胳膊，愣住了。他想去拿医药箱，却在下床的一瞬间没踩稳，摔倒了。
方泽枫扶起顾昱辰，用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笑着说：“你也知道我疼，你能不疼吗？”
那天之后，方泽枫让李秘书为顾昱辰请个拳击教练。拳击可以让顾昱辰发泄内心的痛苦，戒掉自残行为。让整晚的拳击充满顾昱辰的生活，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方泽枫把这件事告诉顾昱辰：：“你可以试着把拳击培养成你的兴趣，我会在旁边陪着你。”
从那之后，顾昱辰每天晚上都去拳击室。有时候忍不住自残时，想到方泽枫满是鲜血的胳膊，他就不想自残了。
七年后。
“这个教练不行，太弱鸡了。我那一脚没使多少劲，他就被踢飞到墙上了。这样显得我在公报私仇，唉。”顾昱辰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回头看一瘸一拐的教练。
方泽枫敲着顾昱辰的脑袋，“啊，疼死了，天天敲我，小心我跟李秘书汇报，”顾昱辰撇着嘴说。
方泽枫直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你长的太乖了，不像练拳击的，所以报复人家呢。”
顾昱辰把手撑在方泽枫的肩头，但是放不稳。发脾气说：“你怎么长这么高。对，他那句话让我不开心，所以我就多使了劲。”
方泽枫把顾昱辰的手拍下去，“没大没小。”
“哼，早晚有一天我超过你。”顾昱辰不服气地说。
自从顾昱辰愿意配合之后，方泽枫对顾昱辰展开全面的心理治疗，顾昱辰的情况直线变好。再跟老师打电话时，各种夸奖不绝于耳。
“顾同学年年拿联赛奖，出去都说我教了个好苗子。”
“那他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嘛，”老师犹豫了一下。
“没事，什么情况你如实说就好了。”
“这，他的抽屉天天都塞满了情书，这是不利于学习的。还有，周围的同学大多都已经分化了，而顾同学还没分化，要注意和别人的距离。其他就是顾同学对待同学有些冷漠，但不影响和同学交流，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方泽枫松了口气，“谢谢老师。”电话挂断后，方泽枫觉得自己每天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没有白费。
现在顾昱辰愿意和同学交流，也不会再有自残行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嘴毒。
这天心理咨询完之后，顾昱辰应该写作业，但这次有些反常。顾昱辰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方泽枫看。
方泽枫已经被盯了很长时间，实在忍不了了，斥责道：“看我干什么？没有作业吗？”
顾昱辰从椅子上起来，坐到方泽枫桌子上。“今天有女生在教室拦住我，给我表白，说一直和我在一个班，日久生情，喜欢我。我当场给拒了，她哭了。”
方泽枫翻着书，事不关己地说：“学习为重。”
顾昱辰注视着方泽枫，眼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喜欢究竟是什么？”
他慢慢靠近方泽枫，二人鼻尖相碰。方泽枫回避顾昱辰的目光，伸手推开顾昱辰，没有回答。
“方医生，你有喜欢过人吗？你的发情期是怎么度过的？”
方泽枫语气冷冽：“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下一秒，顾昱辰的嘴唇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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