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走后,初初知道母亲数落自己没了顾忌,于是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不反驳,以免再把父亲引来。
唠叨了几句后,见女儿没回嘴,母亲终于作罢。
初初将房门关上,溜进去刷题,一边关门,一边腹诽,默默回应着朱晓鳞的道别:“再也不见!”她恨恨地想:“就会在长辈面前装乖,私下里却欺负我;还想让我答应一个远期条件,想得美!”
初初感觉朱晓鳞就是一个男版的赵敏。
***
紫罗兰酒店,大厅金碧辉煌,水晶灯灯光闪烁,外头天还亮着,里面却早已开启了璀璨模式——一片富丽堂皇。
大堂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落座,中间的舞台上,布置了大大的喜字,看来今天会有新人在这儿举办婚礼。
中午离开的时候,朱晓鳞已经提前和父母报备过了——晚上会直接过来。他匆匆扫了一眼舞台布置,便直奔服务台询问谢磊军的包厢号,之后,又匆匆往二楼奔去。
之前的午宴并不在这儿,而是规格相对低一点的香云酒家。大姨以为他们一家会一起来,只把包厢号告诉了他母亲,朱晓鳞走得急,没问,因而并不知道。
晚宴的规格很高,光是这个酒店本身,就已经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了,更不论是两楼的包间,还要另加包间服务费。它是大江区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来这儿摆酒席的,非富即贵,即使是一楼大厅,价格也不菲。
谢磊军家里,因为做生意的缘故,这几年赚了不少,经济相对宽裕,再加上生意上的人情往来,这顿晚宴,请了客户过来,所以酒店档次便自然不能低了。另一方面,他父母也想趁今晚,借儿子的东风,好好风光一回。
朱晓鳞也是第一次到这儿,到了两楼的包间,推门进去,才发现和想象的完全不同——里面很大,并不止一张桌子,而是整整摆了四大桌,除了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戚外,还有一些他从没见过的,大概是姨父生意上的伙伴。他来得有些晚,大部分位子都已落座,氛围很是浓烈。
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朱晓鳞往里扫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母亲,母亲也看到了他,和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一只手指着旁边的空位,笔划着告诉晓鳞,已经替他留好了位置。
于是,他小跑着往里,经过表哥身边时,看到他旁边围着好多人,便没停下打招呼,想着待会晚宴中途再过去,等结束的时候再找机会把东西给他。
奔到母亲身边后,他将身上的背包放下,一屁股落座,调整着呼吸。母亲在他耳边嗔怪道:“怎么跑这么快?!人这么多,地砖又滑,当心摔着。”
朱晓鳞知道地砖并不滑,这么高档的酒店,铺的地砖自然也不差,但他没反驳母亲的话,而是乖乖点头,轻轻道了声:“知道了,妈。”
母亲对儿子的回答很满意,随手将他刚丢下的背包靠椅背摆好,又把碗碟往他面前摆正,才笑着转头向旁边的亲友谦虚道:“小孩子毛毛躁躁的,还是小姑娘省心。”
旁边的阿姨笑道:“哪有!小伙子以后才有大出息!在二中读书,以后准能考个好大学,你以后就等着享福了!”
母亲听后,心里高兴,不过面上还是谦虚道:“哪有啊!还是你们家小姑娘有出息,都已经实习做医生了,以后转正了多稳定呀!收入也高,哪像我们家的,还不知道以后做什么呢——”说完,她又转头对朱晓鳞说:“晓鳞,快叫阿姨。”
朱晓鳞在酒席上见过她几次,好像是表哥父亲面上的亲戚,表哥称她为姑姑,朱晓鳞却并不熟,他有些疑惑,母亲怎么没和舅舅他们坐一起?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道:“阿姨好。”
对方听后,很高兴,一个劲地向母亲夸赞:“你儿子可真有礼貌,一般像他那么大,都不肯叫人了,真好——学习也好,长得卖相真好……”
满桌视线都被她们的谈话吸引,大家的目光不时望向朱晓鳞。
之前,朱晓鳞在初初家有了被长辈盘问的经历,但那却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的,甘之如饴,现下的情况却是被动的,他有些不喜,于是找了个借口主动开溜,离开前,他向母亲报备:“妈,大姨和表哥他们还不知道我来了,我现在过去打个招呼。”
母亲忙着寒暄,敷衍着点了点头,算是准许。
得到母亲的同意后,朱晓鳞礼貌性的向旁人微笑着颔首,疾步离开。
他很快到了表哥坐的那桌,发现同桌的几人和表哥年纪相仿,正聊得热络,他站在谢磊军身后,压低了声音,叫了声“哥——”。
谢磊军听到声音回头,惊讶道:“晓鳞,怎么?才来吗?”
朱晓鳞刚想解释,却被一旁的大姨抢了先,“你弟上高中了,学习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言下之意,是朱晓鳞刚刚学习去了。
朱晓鳞腼腆地笑了笑。大姨又道:“先招呼好你同学。”转而又对他说:“晓鳞,今天你哥同学来了,位置不够,所以让你妈妈去那边坐了,把你的位置也调过去了,没关系吧?”
朱晓鳞明白大姨的意思,平时他和表哥玩得好,喜欢一桌,今天把他们分开,所以才特地解释了一下。
朱晓鳞诚恳道:“没事的,大姨,那桌也挺好的,反正菜都一样!”他说得俏皮,把大姨惹笑了。
说来也怪,朱晓鳞学习成绩好,一直都是班上的优等生,一般而言,是很难和三校生的谢磊军玩到一块的,更何况俩人脾性相差很大——谢磊军身上充斥着混社会的痞气,但事实上是——朱晓鳞却挺崇拜他表哥,甚至有些依赖。
谢磊军扯着嗓子介绍道:“我表弟!二中的学霸,牛不?你们想不想考?想考的话,让他辅导辅导?!”说着,就勾搭上了旁边的一人。
其中一个极瘦的同学道:“妈的!老子闲的?考上大学你牛逼呀?老子才不要被关到学校里去!”
另一个比较瘦高的起哄道:“不用等到关到学校里,在小表弟这儿就要吃官司啰——!这个不懂、那个不会,得从小学开始补,哈哈哈……然后老师教三节课就要逃了,哈哈哈……”说到最后,他捧腹大笑了起来,一只手搭着谢磊军肩膀,左右摇晃。
那个极瘦的同学马上补充道:“不对!什么小学?俺要从幼儿园开始补起了!”
说完这话,桌上的人发出一阵狂笑,谢磊军又添了一把火,“老师逃得更早,半节课就要逃了,对吧?”问这话时,他看向了朱晓鳞。
朱晓鳞听出他哥话里的玩笑意味,自然知道并不是真的指着他回答,于是微笑着算是回应。
其他人却并不买账,非要逼着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小老师回答,朱晓鳞避重就轻道:“哥哥的朋友,自然不敢逃的,要不我哥得找我算账了。”
瘦高个道:“没事的,他敢找你算账,你就来找我,保管他不敢!”
谢磊军佯装生气道:“怎么?我听你的啰?”说着,他甩开搭在肩膀上的手,白了对方一眼。
那瘦高个也不怵,厚颜道:“听老子的你吃亏啊?”说着,又将手肘勾住谢磊军的脖子,做威胁状。
谢磊军被勒着脖子,有些难受,抗议道:“喂,今天这可是老子的地盘,你拎得清一点啊?想众目睽睽谋杀主人啊?”
瘦高个松了手,但在松手前,又重重勒了一下,道:“就谋杀了,怎样?”
谢磊军转身一拳打在他身上,并不重,玩闹的意味更多些,他丢了个狠厉的眼色给对方,瘦高个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傻笑,其他人也笑作一团。朱晓鳞不知道他们的笑点在哪儿,有些莫名。
他本想到哥哥这儿,避开母亲和他人的评头论足,现在发现,表哥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见大姨去招呼客人了,他索性也溜了出去。
溜出去后,他并没出酒店,而是在包厢外的进门区找了张沙发坐下。酒店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看着传菜的服务员在通道内进进出出,不时有玩闹的小孩在眼前跑来跑去,欢乐极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前菜都端进了包间,朱晓鳞估摸着再不进去,母亲就要找来了,于是,他整了整衣服,进去,到了位子,却见母亲还在和旁边的阿姨热络地聊天,见他过来了,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大概还以为他是从表哥那桌过来的。又过了一会儿,母亲才转头对他说:“菜都上来了,快吃吧。”
这回,桌上很安静,那个阿姨没再和母亲继续讨论,大家开始用餐。朱晓鳞猜想着大概是因为已经聊了一会儿,大家对他的好奇心和新鲜感都降下了。现在的氛围让他挺自在。
用餐到中途的时候,大姨、姨父和表哥他们三人开始挨桌敬酒,当然表哥喝的是饮料,到他们这桌的时候,姨父还单独敬了他,说是接下来就看他的了,等着喝他的升学酒,朱晓鳞谦逊回敬。
到了晚宴结尾的时候,客人们陆续道别、离开,连姨父的生意伙伴也开始陆续告辞,母亲也准备和大姨他们话别,表哥的几个同学却还意犹未尽,拉着他喝起了酒。今天难得高兴,大姨、姨父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朱晓鳞看着表哥身边的同学,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当着他同学的面,将笔记本塞给了他,表哥有些意外,问:“这是什么?”
“礼物。”
谢磊军将笔记本上下翻转着,看了看,狐疑道:“你送给我?”
朱晓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答非所问道:“哥,考上大学快乐!”说完,没再给他提问的机会,而是向着过道的方向快走了几步,赶上了离开的母亲。
晓鳞母亲见儿子追上来了,忙问:“刚刚你给哥哥什么东西啊?”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学习资料。
朱晓鳞含糊道:“就一本书。”
母亲“嗯”了声,没再多问。
另一头,朱晓鳞给完笔记本后,谢磊军的几个同学都有些好奇,其中一个挨着谢磊军坐的瘦高个一把将笔记本抢了去,背过身,认真端详了封面几秒后,调侃道:“你弟弟的品味有些特别呀?”
听了这话,旁边的瘦子也很好奇,将脑袋凑了过去,见到上面的图案后,他也乐开了花,道:“哇靠!原来学霸都喜欢娘货呀!送给我吧!拿回去给我妹!”说完,就要伸手抢,却被谢磊军抢先夺了回去。
瘦子扑了个空,有些恼,道:“你也太小气了吧?不行,我要再看看。”
说着,他从座位上站起,准备绕过中间那人,开始硬抢。
谢磊军认真道:“好了,别闹了,这可是我考上大学的礼物!你要——,自己考一个去,让别人送,别跟老子抢。”
瘦子这才作罢,酸溜溜道:“好!考上大学了不起——,来!敬大学生一杯。”
他也不回自己座位,拿上坐中间的瘦高个的杯子直接就用上了,被对方很嫌弃地夺回,“要敬,用你自己杯子!拿老子的,恶不恶心啊?”
瘦子虽然身形极瘦,却也不甘示弱,“怎么恶心啦!怎么恶心啦!”说着,就要作势把嘴凑过去亲对方。
两人闹作一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脸蛋圆圆的同学说道:“好了,不要闹了,差不多了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散了吧——?”
瘦子道:“急什么?!这才几点啊?再吃会儿。”
圆脸无奈,知道自己倔不过对方,他只好又喝了口酒,瞅了瞅一旁的谢磊军,道:“笔记本给我瞧瞧。”
谢磊军嘀咕道:“一本破笔记本,你们怎么都惦记上了?”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将挂在凳角上袋子里的笔记本又拿出来丢给他。
圆脸仔细地又看了看,翻了翻,自言自语道:“该不是哪个小姑娘送给你表弟的吧?”
谢磊军听后,心下也生出一阵狐疑——这确实不是表弟的风格。
接过圆脸递回的笔记本后,他也认真地打量起来——
封面图案的确不是男孩子常用的。依照表弟的个性,是不可能自己去买这样的笔记本,小姨也不会——表弟很独立,学习用品都是自己搞定的。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女生送的?问题是:他干嘛要把女孩子送的东西再转送给他?有些怪怪的。小姨送过礼了,表弟这礼送得甚是可疑。这么想着,他越来越觉得这笔记本来源可疑,难道——?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会是她吗?
“想什么呢?”耳边传来了瘦高个的声音。“喏喏喏——,和我们说话走神,兄弟们!罚他一杯!好不好?”
“好!”
“好!”
“罚!”
身边的三人此时达成了难得的一致,都想要灌灌这个家伙,谁叫他突然抽风要考大学,而且还真的考上了,显得他们三人很low,还不趁此机会好好耍耍,杀杀他的气焰。
谢磊军以一敌三,只好缴械投降,被迫饮了倒得满满当当的酒杯。干完后,他脸色绯红,耳朵根都红了,今天实在喝得有些多,刚刚还被瘦子托住了杯底硬灌,害得他喝得有些猛,差点来不及吞咽,一下子很上头。
但他也不能输了气势,于是单手叉腰,放了句狠话,“也会有轮到你们的时候,啊!到时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我记住了啊——今、天!”他用左手食指指着瘦子,咬牙切齿。不过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被撸了一拳,谢磊军循着拳头看去,是瘦高个——阿涛,正笑看着他。
谢磊军莫名被敲了一拳,身上的火气瞬间被戳了个洞,想爆发,却从洞眼里散去了,于是,只好拼劲余下的火气道:“你们都等着啊!”
正当其他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谢磊军吃瘪时,谢磊军的母亲从门口方向走了回来,和儿子道:“好好陪陪你同学,今天难得,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爸爸妈妈先去结账,你们不急,再吃会儿,一会儿自己回来。”说着,又点头招呼他同学。
“好的,妈,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好的,阿姨再见!”
“阿姨再见!”
“再见!”
几人礼貌地和谢磊军母亲道别,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做派。
现在,包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人,还有一些服务员在收拾旁边的桌面,乒乒乓乓的,周围只剩下了碗碟碰撞的声音。
四人全不在乎,依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不醉不归的架势。桌上的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餐盘早已叠了两层,里面的菜零零散散,许多已经见了底,没了热气,但他们却浑不在乎,依然兴致正浓。包厢里充斥着他们把酒言欢的声音,异常聒噪。
又过了半个小时,几人终于觉得尽兴,桌上的酒水已经见底,桌面餐盘狼藉。除了他们这桌,旁边的几桌都已收拾干净,一对比,仿佛是两个世界。服务员开始铺新的桌布,地面也打扫得差不多了,晚宴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唯一的一桌、几人,显得清凉和落寞。
圆脸看了看包间,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这回没人再反对,他们干完了杯中最后的发财酒,陆续开始起身离开。
走之前,圆脸提醒道:“凳子上的袋子,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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