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溜冰馆，初初就显得有些紧张，被同行的另俩人看出来了。
朱晓鳞略带兴奋道：“没事，别怕，我哥溜冰很厉害的，之前可是这里的常客，你闭着眼睛溜也没事，包管你摔不着。”
初初看着正冲她说话、一脸振奋的朱晓鳞，点了点头，转而却瞥到谢磊军眉头微皱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初初没在意，只以为他不认同表弟过分的夸赞。
随后，初初又听见谢磊军平静道，“溜冰场里有些小混混，你别管他们，只管自己溜，就不会有麻烦，我们在你旁边，他们应该不会主动来招惹的，这儿是正经经营场所。”
最后一句谢磊军说到了点子上，让初初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些。她轻轻说了声“谢谢。”
对方马上会心一笑，略带宠溺地看着初初。
忽然，朱晓鳞打断了俩人的互动，道：“好了，快走吧，快去换溜冰鞋，给初初挑双好的。”
“好！”初初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手掌握拳，向前一挥，做了个很有气势的动作，脚上也加快了步速。
三人换好鞋子，来到了溜冰场。原来，里面并不像初初想象的那样是冰面的，而是水泥地面，这水泥批得甚是光滑，宛若一汪平静的湖面；鞋底也不是冰刀，而是几个小轮子。
初初第一次尝试溜冰，有些重心不稳，紧紧地扶着旁边的栏杆，不敢松手。
两兄弟一左一右围着初初，朱晓鳞鼓励道：“没事的，先放慢速度，慢慢走一走，身体往前倾，不要后仰，两腿稍微分开点，你先抓着我们。”说着，俩人都伸手去扶初初。
初初感觉两只手都要被拽离栏杆，忍不住大叫：“慢点、慢点、慢点！我还没准备好！你们先别拉我，让我自己慢慢试试。”
谢磊军松了手，朱晓鳞却并不想放弃，依然拽着她。
初初大嚷：“不要！不要！”身体已经往一侧倒去，一只手却还紧紧拉着栏杆，她处于半蹲的姿势，眼看就要倒下去，谢磊军立马上前、弯腰，两手插进初初的胳肢窝里，似平静安慰又似命令道：“把手放开，慢慢起来，扶住我。”
初初犹疑着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转而紧紧揪住谢磊军，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一番折腾下来，朱晓鳞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此时，初初两只手都紧紧抓在谢磊军身上。她笨拙地调整好体位，慢慢站稳。谢磊军则顺势和她拉开些距离，待在初初一侧，抓着她的手肘。朱晓鳞也立马上来抓住了另一只。
他们的动静有些大，把站在栏杆外侧围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两个高个帅哥加一位元气少女的组合很是抓人眼球，况且三人颜值都挺高。栏杆外不时传来几声口哨声。听到声音，初初一惊，忍不住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却打乱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节奏感，险些再次摔倒。
差点摔倒时，初初的心也跟着被震了一下，还好有两个哥哥扶着，将她托住，总算有惊无险。
“别理他们。”耳边传来谢磊军低沉的声音。
朱晓鳞、谢磊军俩人同时朝栏杆方向瞟去，眼睛乜斜着，算是警告。
栏杆外头几个染着黄、紫色头发的小混混似乎有些不甘，用同样挑衅的眼神回望过来，不过对视了两秒后，他们很快就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转而换了个调调，自顾自地用口哨哼着歌，倔强地用另一种方式维护着他们那最后一点点的尊严。
场上初出茅庐的学生很多，很快，栏杆外的几人就有了新目标。
初初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滑出了一小段距离，但手臂被擒着，没有多大自由发挥的空间，初初也不能判断刚才到底是自己滑得好还是他俩护得好，于是，她小声请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道：“要不，你们放开，让我自己试试？”
朱晓鳞略带欣喜地鼓励道：“好呀，你试试，小心点，要胆大心细，其实很简单的。”他立马就松开了初初。
初初也有些兴奋，表情跃跃欲试，她转头看向谢磊军，对方这回却很谨慎，没有松手，初初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谢磊军这才不舍地将手松开。
开始还挺顺利，初初真的滑出去了些，不过很快，她就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幸亏被技高一筹的谢磊军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
初初的心怦怦跳，脸色潮红，很快，朱晓鳞也上来将她扶住，见初初的样子，忍不住担忧道：“要不要旁边休息一会儿？”
初初看了眼栏杆外头，刚刚的几个小混混有意无意地往初初这边瞟，样子唯唯诺诺，眼神躲闪，似是想要招惹却又不敢。她收回视线，想了想，还是算了，比起在场上，她更不想待在外面。
现在改成初初扶着他俩，她一手抓着一个，试探着前行。
这样滑着走了一会儿，外面的几个混混也上了场，和初初他们保持了些距离，在场地上飞速滑行，样子就像在翩翩起舞，脸上是一副甚是傲娇的表情，就好像刚刚的丢面在这时完全找回来了一样，动静弄得很大。
初初有些膈应，道：“要不，还是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看来我是没有这方面的运动天赋。”看着陪她玩得不甚尽兴、有些吃力的俩人，初初提议道。
“哪有人一下子就会的。”朱晓鳞不赞同。
“就是，慢慢来，急什么，可以玩一个半小时了，别浪费了。”
“这样你们好累的，扶着我，自己也玩不成。”初初有些歉意。
“就你的小身板，还累不到我们，别太小瞧人了！”他凑近初初耳朵，轻轻道：“忘了之前怎么打架逃跑的？我背了你一路，——该不是忘了吧？”，“是吧？”他又转而看向表弟，大声求证。
旁边的朱晓鳞点头赞同，不知表哥刚刚和初初耳语了什么，小姑娘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往事被提起，初初没有了理由再推托。
“那——好吧。辛苦了。”她对俩人表示谢意。同时，又好像隐隐的欠了谢磊军什么，但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继续溜冰——钱是人家出的，也不能白白糟蹋了。
早前朱晓鳞见他哥付完手机钱，还有很多余款，便知道大姨赞助了很多，猜测着对方会昧下，于是便毫不客气地、理直气壮地要求谢磊军买单，连同初初的也一块带上了。至于是否真是这么一回事，初初也不好问，反正最后就是稀里糊涂的，也跟着朱晓鳞蹭溜冰了。
现下拿人手短，初初只好乖乖听话。怎么着也要溜够时间，或是等他二位厌倦才离开。可初初不知，两位高手，又怎会厌倦呢？何况教授的对象又是初初，分别在即，他们想多相处还来不及呢！
于是，又是一轮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初初在两个哥哥的保护下，愣是一点都没磕碰到。
“初初，发现没？你滑得有些样子了。”朱晓鳞欣喜道。
不用别人说，初初自己也感觉到了，似乎找到了一些平衡感，没那么容易摔了，能缓慢地滑出些距离了。听到表扬，她忍不住笑了。
“好像是有一点感觉了，你们别扶我啊，让我自己滑会儿。”初初欣喜地朝前滑去。
几个小混混见初初身边没人，便大着胆子试探着凑近，在初初边上绕着圈，展示着他们娴熟的溜冰技巧，嘴里嚷道：“呜——呼——、耶——”
身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初初定了定神，默默告诫自己别去理会，但天不遂人愿，一个小混混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从初初边上掠过，吓了她一跳，加上注意力早就被他们干扰，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她努力稳住腰部，调整体位，不让自己向后倒去，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地前后左右摇摆，就像做杂耍一般，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侧向倒去，初初心想：这回真的要摔了！旁边却出现一人，一把将她揪住，初初扑在了他身上，结结实实地落入对方怀里，熟悉的檀香味夹杂着些许汗味一同钻入鼻孔——这是初初的第一感觉。
她来不及去看来人，本能的揪住对方，直到站稳后，才将自己又推了出去，待俩人分开些距离后，初初才看到谢磊军略显紧张的脸，以及余光中匆匆滑过来的朱晓鳞。
刚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初初脑子里却不由得清晰分解出了十几个步骤——摔、揪、抱、顶、推、拉……，身体的其他感觉消失，只留下气味和整个脸蛋被埋住、充满安全感的脸部触觉。
初初有些蒙，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呆呆地站立着。
朱晓鳞却因担忧而显得有些焦急，关切道：“你没事吧？！”
初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朱晓鳞依然气恼得很，他扭身转头，带着怒意恨恨地盯着那几个小混混，感觉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和他们拼命。初初有些担心。幸好谢磊军及时提声喊住：“晓鳞，先扶初初过去坐。”语气不容质疑。初初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朱晓鳞收回视线，和他哥一起扶着初初撤出场内。
初初被他们扶着，如实细语：“我感觉有些腿软，身上没力气了。”
谢磊军安慰道：“没事的，第一次滑，正常现象，已经很好了。”
朱晓鳞也加入了安慰的行列，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
初初弱弱道：“嗯。”
在栏杆外的座位上休息了会儿后，初初感觉恢复了不少，身体没有那么软绵绵了，她现在恢复了些力气，抱歉地向俩人道：“时间还早，要不，你们再去溜一会儿，我在这儿看你们。”
见俩人依然坐着，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初初又加了一句：“我在旁边看着你们，讲不定会学得更快些。之前都是在电视上看人家，现场看，今天还是第一次呢！”她用力推了推俩人，迫要赶他们离开。
朱晓鳞抓住初初推他的手，想要推搡回去，初初却不肯。正当俩人争执不下，谢磊军却忽然站起，一把将朱晓鳞从座位上拽起，“走吧，听初初的。”朱晓鳞回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他哥拽离了好几步远。
他刚刚只顾着初初，脚上的溜冰鞋尚未来得及褪去，现下却成了站定的阻碍。滑轮让谢磊军很轻易地拉着朱晓鳞前行。
初初看着朱晓鳞被拽着，样子有些滑稽，似有不甘。就像是在外头偷偷溜出去玩耍的孩童，被父母逮了个正着，强抓回家写作业。
场上的几个小混混此时溜得正欢，可能是刚刚的恶作剧得逞，也可能是忽然发现之前凶他们的两个男生也并不如何了得——刚刚女孩被吓到，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反而是夹着尾巴溜走了，那个稍年轻的男生也不过只是干巴巴地瞪了他们一眼。
他们在场上溜得更欢了，似乎终于掰回了一局，打了场翻身仗，湔洗前耻。他们如此得意，根本没注意到朱晓鳞和谢磊军又上场了。
初初看到谢磊军对朱晓鳞使了个眼色，他们同时朝对方点了点头，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很快，俩人骤然加速，以初初讶异的速度滑向那些小混混。朱晓鳞率先从前面掠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随后，谢磊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刚刚的那个小混混侧边疾驰而过，将他吓得一凛，险些也像初初刚才那样摔倒。
小混混被唬了一跳，刚找回一点存在感就又被人打了脸，霎时恼意翻涌，斗心顿起，一时失了理智，身体被原始的愤怒情绪支配着，急欲找回才建立起来的在混混中的威望和面子，他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般冲着谢磊军就狂追了过去。
谢磊军见对方已经上钩，便开始加速，后面紧追的混混也跟着加速，追了两圈后，那混混还是没能追上谢磊军。初初看到后者面部被愤怒笼罩着，五官有些扭曲，眼里带着狠劲，便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深怕谢磊军干不过对方而受伤。
周围的混混在场中跟滑着，有些开始吹哨起哄，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初初感觉手心都有些冒汗了，不知道混混们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发动攻击，围攻谢磊军。
只见谢磊军开始滑出S形，在溜冰场的角落里忽然又提速，初初瞳孔瞪得浑圆，以这样的速度撞上围栏，显然和撞墙没区别，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身体了，身体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精神紧绷，忘记了呼吸。
只见一个闪身，谢磊军就完成了一个180度的超高难度调头，后面的混混反应不及，直挺挺地撞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被弹在了地上，顿时痛得哇哇直叫，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初初也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庆幸还是害怕，整颗心一直悬着，空落落的。
直到他们俩人从场上出来，站到初初面前，她还一直保持着刚刚站立的姿势，惊得目瞪口呆。
之后发生了什么？
初初是恍惚的。只记得俩人微笑着、勾肩搭背溜到了初初身边，给她换了鞋。
回去路上。
谢磊军拽着朱晓鳞到旁边不知说了什么，后者便骑着车先离开了。留下谢磊军一人陪着初初。
“他怎么走了？”初初问。
谢磊军微笑着，看着她，“我陪你回去不好么？”
“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和你玩笑呢。到新学校报道，准备的东西多，让他先回去提前准备起来。”谢磊军向前迈近几步，拍着初初肩膀，似宠溺地哄着。
离浙大开学还有好些天，初初心里有个小小的疑问——这么早准备是否太着急了些？但听着谢磊军真挚的解释，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毕竟人家才是过来人，其经验肯定比自己的想法靠谱，于是，她便乖顺地点了点头。
“把车停在这儿吧。我带你回去。”谢磊军弯腰打开了他的自行车锁，冲初初拍了拍后座。
“不了，我能骑。”说完，又补了一句——“明天还要骑车上学呢。”
谢磊军低头，认真地审视着初初，压低了声音道：“你确定？回过神了？”
初初用力地点了几下脑袋，将车锁打开。“我没事。”
俩人并排骑着，谢磊军倔强地强调他的不放心，坚持要护送初初回去，初初没再拒绝。
“刚才害怕了吗？”
初初犹疑着点头，“嗯，感觉比上次还厉害。”
谢磊军心领神会的轻“嗯”了声，道：“没发现两次是同一个人吗？”
初初一惊，本能地将车刹住，停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磊军。谢磊军也跟着刹车停下，两脚撑着地。
“怎么会？是哪个？我怎么没看出来？”初初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谢磊军安慰道：“你别怕，今天应该只是碰巧了，那个被我撞的家伙，上次在小巷子里打架也有他，不过看起来现在混得更好了。”说这话时，他不由地笑了笑，似是对他还有几分欣赏。
初初皱着眉头，才后知后觉道：“那这么说，他今天是故意冲我们？”
“只能说是赶巧了，他也不知道今天又会和我们碰上。也算他倒霉。”
谢磊军将车的下支撑放下，把车停好，绕过，走到初初面前，柔声道：“别怕，今天他已经被打怂了，是不敢再找麻烦的，以后溜冰场你别去了，近段时间新华书店也尽量别去，需要什么书和资料告诉我，以后我每周周末尽量回来，给你带，正常上下学就好，那家伙还不至于这么厉害，能知道你的上下学路径。况且，今天他丢了面，小弟应该也散了不少。”
初初依然眉头紧锁，没有吭声。
谢磊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是不是想说今天不应该教训他，躲开就是？”
初初默默点了点头。
谢磊军道：“猜到你会这样想，但看他的样子，以后我和晓鳞不在，万一你上书店或在大街上碰上了，很可能来找你麻烦，你能应付吗？”
初初无语，默默听着。
“今天他被教训了，改日真碰上了，招惹你前，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招惹得起。”
初初低着头，不敢看他，嗡声问：“你是不是以前——也一直打架？和他们一样？”问完后，她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顿了两秒也没听到对方回答，于是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瞟去。
此时，谢磊军一改刚才的温柔，表情有些挣扎，又似乎是难受，缓缓道：“刚刚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初初不敢说谎，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紧接着解释道：“就是觉得打架太暴力了，不喜欢男生这样。你们男生都这样吗？得罪了就要打人？”
谢磊军笑得有些无奈，道：“我们又不是暴力狂，哪有人喜欢一直打架？只是有时候不得不，就像今天——以后不会了。”他伸手想要摸摸初初脑袋，安慰她，刚抬手，小姑娘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伸出的手略显尴尬地提在半空。
“哪天我惹你生气了，你也会打我吗？”初初抬头，不安地看着他。
谢磊军被气笑了，他将手放下，插在腰间，弯下身子，凑到初初面前，郑重道：“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想什么呢？丫头，哥哥怎么可能打你呢？！除非我神智不清、脑子坏掉了。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对你那样的。我保证！”
初初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谢磊军，道：“保证不算，你得发誓。”
看着初初有些幼稚的模样，谢磊军忍俊不禁，他带着笑意庄重地举起右手，如起誓一般道：“我——谢磊军发誓，永远都不会伤害黄净初，否则坠入十八层——”
“好了！”初初打断了他，“后面的不用说了，前面的就可以了。”
谢磊军憋着笑意，道：“那继续走吧？”
“嗯。”初初微微点头。
谢磊军绕回自己车旁，俩人骑着车，向南而去。
路上，谢磊军道：“初初，我这是第一次起誓。你下次别忘了，我已经起过誓了，知道没？”
“知道——”
“我怕你忘了。”
“不会。你自己别忘了。”
“那肯定。还是第一次被人逼着起誓呢，哪能忘？”
“你不乐意？”
“怎么会？——当然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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