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目二的赛场像个拳击擂台，只是没有人会在你休息的时候上前擦汗喂水，全靠选手自己调整。
执徐和柔兆两人分站在对角，沉默地对峙着。场下一片喧哗，主持人兴奋地介绍着执徐，说他是难得一见闯进四强的B级哨兵，可是十分不巧遇到了“天才”柔兆，获胜希望渺茫，话语间尽是对执徐的不看好。
我一阵无语，起身来到执徐能注意到我的位置，在和他对上视线后展露出笑容。
当然柔兆不同样回头挑衅我就更好了。
天禽跟在我身侧，冷不丁得来了一句：“你在生气？”
有时候我觉得天禽很有当向导的天赋，或者说他老谋深算，察言观色？能被他轻易看穿心情一直是我的困扰。曾经以为是我太年轻藏不住情绪，现在看来，他就是能看懂，还能猜到原因。
“这是一场注定了结局的斗争，不是吗？”他沉沉地开口，平淡地叙述这个事实。
我没回话，只盯着场上的局势看。
开始铃结束的瞬间，柔兆就如黑色闪电般冲向执徐，一记直拳带着呼呼风声，直接往执徐脸上招呼，没什么章法，纯粹的力量。
执徐脚步灵活，提前判断侧身躲开，他的反应速度不慢，可柔兆更快，几乎没有衔接，另一拳紧跟其后。他找不到突破口，敏捷地移动着脚步，利用赛场的空间和柔兆周旋，看上去像极了柔兆在追着执徐打。
我在观众席不自觉抓紧了扶手。执徐他总是这样，喜欢执后手，先引诱对方攻击，再抓住破绽反击。消耗对手体力，也消耗自己的体力。
他的不抵抗政策似乎引起了不满，开赛两分钟就只会逃，让观众席上那群头脑简单只会追寻感官刺激的生物喊出了喝倒彩的声音。台上的执徐依旧灵活躲闪着，让柔兆都有些烦躁。
“挺会逃啊，兔子。”柔兆明白强攻对他无效后便选择了保存体力，而就是在他收起攻势的那瞬间，执徐箭步冲上前，一记鞭腿扫向柔兆的小腿。柔兆却不慌不忙，轻松抬腿挡住，顺势一把抓住执徐的脚踝，朝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抓到你…唔！”
观众席发出了欢呼。执徐在左脚被禁锢的情况下，直接借着柔兆的力道挺腰扭身，半身腾空，拧了将近180度，右脚脚背狠狠正击在柔兆颈部，发出“嘭”的一声。
这一击力道足，速度快，正中要害，打得他眼冒金星，正常人挨一下可能直接歇菜了，柔兆强大的身体素质替他挨了这下，只是捂着脖颈踉跄得往另一边退后。
“不错啊，不愧是你看中的人。”天禽在一旁发出了赞赏，又染上嗤笑，“但他这样打，一着不慎，必败无疑。”
我明白他在指什么。如果不是正好击中柔兆颈部让他松开禁锢，不然执徐的另一只脚就会因为这种大范围调动身体的攻击而扭伤。
在赛场上一但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就如主动向嗜血的捕猎者露出软肋。
执徐明白自己和柔兆的差距，他在柔兆眼花缭乱时猛地冲上去，直接瞄准他的太阳穴打去。
“嘭——”
又是一个重击，柔兆为他的轻敌付出了代价，狼狈地躲闪着退后。而兔子展现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攻击性，纷乱落下的拳头像是要直接把柔兆打死。
“不好…”我轻声呢喃着。
忽然！一只巨大的黑曼巴顺着执徐的小腿爬上他的身体，扭着身体将他挥到一半的拳头缠住往另一边拧去，漆黑的蛇裂嘴嘶吼，吓到他的同时多余的重量让他的身体重心不稳，不得不后退几步稳定下来。
柔兆低低地笑起来，慢慢地爬起来，抹开脸上的鲜血，揉揉脖子，他粉色的眼眸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我本来不打算用精神力的，但不用似乎太便宜你了。”
“辰龙帮你抵挡了我的威压，但并不能阻止精神体对不对？”柔兆狞笑着快步上前，一记直拳干脆地锤在执徐腹部，力道之大让执徐直接飞出去撞在护栏上后摔在了地上。
主持人兴奋地解说着：“看呐！战局瞬间逆转，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柔兆在遭受了执徐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后，终于使用了他的“杀手锏”——巨型黑曼巴！成功找到了反击的契机！要知道，柔兆之前的赛事可是一开始就让黑曼巴出场呢！他现在气势如虹，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狼狈！”
“而执徐，似乎被这精神体的突袭打得措手不及，刚刚那重重的一击，让他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糟糕，他要抵挡柔兆的攻击，得先从黑曼巴中挣脱出来！他还有赢的机会吗！”
我的情绪也莫名激动起来。
如果是肉搏，执徐不一定会输，但用上精神体，执徐就很难赢。
蛇本身就是攻击类精神体，执徐在等级没有他高的情况下要是拼精神体还有点希望，可他偏偏又是兔子。
那只巨型野兔也在主体受到威胁时自主冒了出来，不受执徐控制地往柔兆冲去。
不冲还好，一冲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跳起来只有柔兆小腿高的兔子挥舞着小拳拳狂击他的膝盖。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不知道是谁笑了第一声，整个赛场都大笑起来，只有主持人强忍笑意尽职的解说着。
“前些比赛从未放出过精神体的执徐，精神体居然是一只…兔子…噗…咳，这对他来说可是不占任何优势啊。”
哄笑中，执徐艰难地爬起来，嘴角挂着一丝血迹，黑曼巴依旧缠在他身上，他死死掐住黑曼巴缠在自己脖颈上的区段，想要将它扯下来。
柔兆则掐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提至面前，兔子一开始还在挣扎，但很快就乖巧地垂下了脚，柔兆和凶神恶煞的兔子对视两秒后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那些被你淘汰的人要是知道输给了一只兔子，岂不是得找个洞钻进去？哈哈哈哈哈。小兔子，你看上去很好吃。”
回应他的是兔子的后脚，两条腿卯足力气蹬在他的鼻梁骨上，这下不亚于执徐本人踢得那一脚，而踢在脸上让他不受控制得往后倒去。
而执徐突然爆发出强大得不属于他的精神力，猛地挣脱了黑曼巴的束缚，甚至钳住蛇的七寸，直接把它拧断了。
“天天天呐！赛场上从没有人杀死过精神体！”
柔兆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叫，咬紧牙关不甘示弱地掐死了手中的兔子。
精神体的死亡会给哨兵的精神屏障带来巨大的伤害，会让哨兵瞬间因为精神冲击而僵直，更主要的是，这样很容易造成哨兵本体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类疾病，最后导致狂化。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防御和感知的能力，剩下的一切只遵循本能。
我终于无法再冷静下去，执徐他怎么会选择直接杀死黑曼巴，柔兆若是狂化了，他必死无疑。这种下下策不是他会做出的决定。
忽然我又明白了，他只有杀死柔兆的精神体，才有一线生机。这对他来说，是一场豪赌。
场上的执徐在杀死黑曼巴后，不顾精神冲击的剧痛，红着眼睛，一脚踢在柔兆的腹部。紧接着另一脚就要跟上，却被柔兆握住脚踝。柔兆的双腿立刻缠住他的小腿，扭腰转动，便把执徐压在了身下。
执徐的手握紧拳头去揍他，他不紧不慢地一个个抵挡开，甚至一只手就抓住了执徐两只手。
“一拳，两拳，三拳！执徐硬生生挨了柔兆三拳！柔兆还不愿停！还打算继续！天呐这样真的不会打死人吗？”
执徐的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泛花，当柔兆松开他的手时，无力地落在头的两侧。柔兆直起身子，不再笑着，脸色阴冷，粉色的眼眸早已被鲜血染成嫣红色。
“该结束了。”柔兆眼眸中闪烁着决绝与狠厉，低沉冰冷的声音似乎在宣告死亡。他的猛地掐住执徐的脖子，高高举起另一只手直直朝着执徐的面门砸去，仿佛要将眼前的敌人彻底碾碎，给予这场争斗一个他所期望的、绝对的终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执徐猛然睁开双眼。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迅速抬起小臂，硬生生扛住了柔兆这致命一击。
那碰撞的瞬间，空气仿佛都被震得扭曲，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执徐手腕发力，如灵动的游蛇般快速往外反转，以一种令人咋舌的巧劲，将柔兆的手狠狠拧开。
挣脱束缚的执徐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手如闪电般探出，死死抓住柔兆的头发，随后他发力将柔兆的头猛地往下一拽，同时自己的头如炮弹般狠狠撞去。
“嘣”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头骨激烈相撞，那声音仿佛是沉闷的战鼓，在这残酷的战场上回荡。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像被弹开的弹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弹去。
从这一刻起，这场战斗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章法。
失去了精神体庇护的哨兵们，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原始的战斗模式。
他们嘶吼着、咆哮着，用最本能的方式进行着殊死搏斗。牙齿、拳头、膝盖，所有能用上的部位都成为了攻击的武器，彼此进行着最残酷的撕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一层厚重的阴霾，笼罩着整个赛场。
“裁判呢？裁判不阻止一下吗？！”
我站在场边，扯过一旁的天禽，希望他能叫停这场失控的比赛。一向儒雅的人面对这副野蛮场景也微微皱起眉头，可对方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告诉我他无能为力。
疯了，他们都疯了！
执徐和柔兆，裁判、解说员、在场的观众、主办方——一群在文明社会隐藏残忍**的野兽！
我在心底无声呐喊。
我在场边大声呼喊着执徐的名字，希望他能恢复些许理智。可我的呼喊就如同投入汹涌波涛中的一粒石子，瞬间被淹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浑身散发着磅礴的杀意，那杀意裹挟着强大的精神力，如汹涌的潮水般汩汩地向外宣泄着。两股精神力对撞在一起，几乎将空气都摩擦出火星。
原本还在欢呼雀跃的观众们，此刻都被这股强大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个脸色苍白，更有甚者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主持人都忘记了解说，只呆呆看着。
突然，柔兆抓住了执徐脖子上的硬币，执徐立刻反应过来，狠狠掐住了他的手和脖颈。
在执徐掐死柔兆的前一秒，柔兆掐碎了那枚硬币。
局势瞬间逆转。
柔兆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具象化在擂台上，如黑色的蟒蛇缠绕住执徐。
执徐闷哼一声，身体僵硬在原地。
只见柔兆凝聚全身力量，发出一记威力巨大的精神冲击。执徐根本无法抵挡，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冲击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赛场边缘的防护栏上。
他缓缓滑落，瘫倒在地上，咳出一大口血，撑着手正要爬起来，柔兆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一脚踢在他的腹部，让他再次重重地撞在防护栏上。
裁判终于出现了，数秒后，正打算示意比赛结束，执徐却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够了吧兔子，你确实很强，但你赢不了我。”柔兆冷冷地说道，想给对方一个认输的机会，好让他不至于输的太惨。
“我要赢…”执徐几乎站不住脚，却还是调整身姿，倔强地朝柔兆挥拳。
柔兆嗤笑一声，轻松躲过。
“你赢不了。”
执徐的身体在遭受几次重击后，精神力枯竭，又失去精神体的庇护，所有人都认为他到此为止了，可他却一次次爬起来，再被轻易打下。
最后一击精神威压压得他不得不跪在擂台上，他的头抵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像是在泥沼里挣扎的人，却越陷越深。
柔兆睥睨着他，睥睨着出生便注定的，难以逾越的等级。
他终于像一片轻盈的叶子般飘了下去，再没能爬起来。
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种近乎原始的死斗的场景惹得他们热血沸腾，直呼过瘾。
柔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高举双手，迎接着胜利的彩带和全场的欢呼。他面上带笑，站在中间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
我焦急地从他面前经过，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有人倒下了，欢呼变成了惊呼，被我均数甩在脑后。
我跟着医务人员前往后台，执徐安静地躺在临时搭建的病床上。看着他鲜血淋漓脸和失去聚焦的眼神时，我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让他去赢，让他去打这场没有悬念的仗。
如果我没有说，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也不是赢不赢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那样说，其实他也可以不赢的。
“对不起…”
我猛地回过神来，握住了执徐的手。
“辰龙…对不起…”
“别说了。”柔兆最后没有留手，执徐的精神屏障几乎全碎了。
“我太弱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执徐苦笑了几声，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我的心似乎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甚至眼眶都开始发热，紧接着是头痛欲裂，好像柔兆掐碎那枚硬币时也掐碎了我。
我以为我会哭，可眼睛却热得干涩。
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过。
执徐的抱歉、不甘、无奈、还有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一股脑灌进我的胸膛，压得我喘不过气。
“执徐…”我捧住他的脸，摩挲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将我的额头抵住他的，口中颤抖着呢喃道。
“是我对不起你。”
门口的天禽指挥着医护人员救治伤员，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跪在执徐的床边，意识到我和执徐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联系。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仗。
继天禽后又一个虐上的孩子，还没吃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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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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