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露见过的太多活不成的，坠马堕胎摔死的，吃毒堕胎大出血止不住流死的，最惨的是吃螺吃虫堕胎病死的，临死了抓着褥子，鬼一般的嚎，说她好痛啊，浑身像有虫子再爬。
这样的事儿，回回想起来，金风露就觉得后脖子有冷风再吹，好多厉鬼。
陆月听着她这句稍显冷淡的话，兴致不减，“不管姐姐答不答应帮我做事，我姐妹翻出来的方子都会送到怡红楼去。姐姐是个有侠气的掌灯人，您点亮了一方，自己那片地儿却黑着，我不忍。”
金风露这些年为那些红尘里打滚的苦命人做了多少事，没几个人懂，现下听了陆月说的话，心里一片烫热，但她仍冷着音调，“你能为我做什么？”
“前些日子，孙大哥带着鹌鹑巷的姑娘们去了趟武周城。”
金风露知道武周城那场乱子，她看向孙赖子，这事竟然是他们做的？
“我发现姑娘们都是敢说敢干，能说会道的。做买卖一是要灵光，头脑和嘴都要灵光。二是能抹的开面子，不害怕给客人们推荐自己的货，也不怕被客人拒绝。这两样，姑娘们全占了。”陆月说着，笑看向孙赖子，“鹌鹑巷里有个赎身好几年的尤大姐，她带着年纪小的姑娘去了武周城，本来是想重操旧业开个私窠子，却因为眼光好，爱漂亮，竟做起了布匹生意，做的有声有色的。”
金风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被这番话震动，又被这番话感动。她们娼户卖笑卖色，自己都觉得下贱，却被屏风后的那人说，她们又灵光又有胆量，夸到了天上去。
更打动她的是未来，更明媚的未来。金风露捏着帕子，不敢相信地问：“你能做主让我们全归良？”
“归不归良还要看各人自己，我和孙大哥不会拦着别人找出路，任何出路都不拦。”
金风露蹭的站起来，孙赖子往屏风紧站了几步，他怕金风露突然对他家姑娘做什么。
“事成之后，我要当怡红楼的东家，明面的东家和暗里的东家，都要是我。”金风露一字一句铿锵掷地。
陆月笑了声，道：“这是自然。”
金风露咽了口吐沫，小心地坐回椅子上，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月说了一串话，捧起茶杯喝了几口，放下，“金姐姐跟了穆大当家这么些年，情分不一般，你可知穆大当家真正的总舵在何处？”
穆宗典是云州城里的老大，据点多如牛毛，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把私产都存放在哪儿。
“□□街兴隆镖局，东边有间栽着玉兰树的院子，穆宗典把宝贝们，都放在那院子里的密室里。”金风露立刻答道，又慢吞吞地补了句，“他去过总舵来找我，身上总带着股玉兰花香。”
陆月起身，朝金风露微微俯身，“多谢。”
金风露盯着屏风后的影，盯了片刻见她没有后话，起身，往堂外走了几步，停下转过身，问：“如果我不知道呢？”
如果她不知道，却得知了孙赖子他们夺去穆宗典总舵的心，是不是就没命回去了。
陆月道：“如果你不知道，便不知道罢。我们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这是要多损失许多弟兄的性命。”
金风露柳眉紧皱，眼眶酸涩，她咬着牙强忍着涌出的情绪，问：“你为什么如此对我？”
萍水相逢，对她倒好像有深情厚谊。
“我做过一个梦，梦见饿殍遍地时，姐姐典当金镯玉饰换米粮。梦见深陷囹圄时，姐姐与我彻夜对谈，都当做彼此最后一面。”
“庄周晓梦迷蝴蝶，今日一见姐姐，正是我梦中敬佩之人。”说着，屏风后的人对她长揖到底。
金风露喉咙一哽，转身脚步匆匆，孙赖子扬声，“小杨，送金姑娘回去！”
小杨应了声，跟上前面的金风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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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德茂坐轿子来到代王旧邸，后面跟着的十几个长随送主子到了地方，躬身行礼后就回去了。年德茂抖开扇子，身后只跟了个管事。
世子送帖子请他们过府赏花，如此风雅之事，年德茂反复斟酌，选了身雅而不贵的衣裳，拿了把山水名家的折扇，选了身边一个虽然木讷但懂几句诗文的黄管事随行。
刚下了轿子，世子府门口候着的小厮就过来迎他，小厮给他手腕上系里条红绳，满脸堆笑地解释：“我们世子爷的吩咐，说府上奴婢们还认不全人，以免怠慢贵客，就都给客人们系上对应身份的编绳。您这是红色，是最贵的贵客。”
年德茂呵呵笑着，跟着小厮往会客的花厅去，那边自己来了不少人。做布匹生意的唐掌柜，做茶叶生意的温先生，经营珠宝翡翠生意的张员外。多是秦西商会的熟脸，还有几个不认识的。
“呦，年大会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唐掌柜握着把扇子朝年德茂拱手，“您大忙人一个，年酒都没请得上您。”
温先生在旁对唐掌柜笑道：“这可不是冷落了您，年会长谁家的年酒都没吃。”
年德茂朝着诸人团团拱手，一脸的懊恼歉意，“我的不是，家里外面忙成一团，我人都忙晕了，回头登门给各位赔礼。”
“年会长的繁忙大家都明白着呢，老唐这是故意揶揄你，”张员外点点这边几个，压低声音对年德茂道，“汪会长突然离世，行里繁杂的事就都落到了您肩上，您很不容易。”
“承蒙诸位的抬爱，我年某人才能登上会长之位。汪会长可惜，可也可恨呐！”年德茂连连摇头，“你说说，世子多么好性子的一个人，被他逼成那样。”
“是啊是啊。”众人点头应和。他们刚听说世子枷死了汪富材，惶恐的人人自危，冬至宴那回都是脑袋栓在裤腰上，秉持着险中求富贵来的。
来值了，来对了，他们发现世子爷和传言中一点都不一样。
世子闲散富贵，家里的海上生意，从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都能够普通商人吃上一年的。又位高权重，是宁王最宠爱的嫡长子，毫无疑问要继承家里的爵位。
这样富极贵极的人，却生了极好的性子。散漫，天真，大手笔。
最易攀附。
“世子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咱们更不能失了体统，要对世子真心、贴心。”年德茂说着，打量了一圈他们手腕上的编绳，只有自己是红色的，这份喜悦就由内而外扩成了笑。
“来迟了来迟了，”一串散乱的脚步声加上喘息，汪富材的大伯汪有立小跑而来，进了花厅，汗水都来不及揩，对着一圈人拱手，“大家伙来的好早，南马王街那堵死了，大车进都进不来，我一路走一路跑来的。”
张员外笑容和煦，话也温和，“有立，你心太宽了，世子的邀约你都踩着点来。我前三天就来了，每天沐浴更衣熏香，比见菩萨还虔诚。”
“唉唉，的确如此，是我想少了。”汪有立弓着腰，一下下拍着额头，夸张的表现着自己的懊恼。周围的人看着他笑，好像在看猴戏。
年德茂睨着汪有立，心里嫌弃非常，汪富材是个能干的，他扶持出来的大伯一家，无情无义又呆傻愚蠢，不知道汪富材活着的时候怎么想的，挑中这货。
年德茂是敬佩汪富材的，也感激汪富材。汪富材撞死在了世子爷的枪口上，死后的遗产，能吞的都被年德茂吞了，
现在，世子爷又透了风声，家里的海上生意，他想选几个得力能干的，替他打理。
“各位爷，里面都布置好了，请各位进去。”小厮从游廊走出来，侧身请商人们往里面去。
年德茂隐隐的笑，瞧瞧，汪富材死了，什么好事就都来了。
作者开始存稿焦虑了，后续隔日更，感谢追读的小伙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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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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