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生病的孩子采药,我失脚坠落山崖,肩膀被树尖捅了个对穿。
大难不死,我被路过的江湖义士及时送到了李神医那里。
不巧,这个李神医,曾是我的师兄,他的一身武功也因我而废。
我落在他手上,他不将我千刀万剐都算是仁至义尽。
01
“师父,她看着像还没有成婚,要不让二师姐来?”
少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这时候还考虑名节的问题,是觉得我伤的还不重吗?
意识短暂恢复过来的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不用。”男人的声音几乎没有犹豫,言简意赅的吩咐徒弟去熬几副药。
徒弟走后,房门被关上,脚步声快速移进,接着是净手的声音。
脸上投来一片阴影,房中静了几瞬,我有些不明所以,怎么还不开始?
我内力本就不足,血再这么流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于是我勉力掀开眼皮,在看到那张俊逸无双的脸后,脑子顿时被轰得外焦里嫩。
这是幻觉吧?
我想李寂想疯了?怎么看谁都是他?
我重新紧闭上眼睛,就当是幻觉了,睡一觉醒来什么都会恢复如常的。
可事情却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男人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苏晚晚,眼睛睁开,我不治闭眼的死人。”
我闭上眼睛就是死人了?那是不是送来的每一个无法睁眼的病人,都要拿小木棍撑开眼睛才能治?
好好好,神医规矩多。
我默默腹诽着,还是乖乖睁开了眼睛。
然后李寂当着我的面解开了我的衣服。
他的手温度刚刚好,阴不盛阳不虚的。
可我的身体偏偏碰着他像碰着火一样,挨一寸着一寸,烫得自己都觉得吓人。
李寂察觉到我的异样,面无表情道:“气血很足啊,嫌血流得还不多是吧?”
“嗯,我觉得我伤的不是很重,要不还是换你徒弟来吧。”
“怎么?你怕我对你下毒手?”
李寂拧干一条帕子,轻轻擦拭着我伤口周围的血污。
“也是,这个时机再合适不过了,说吧,你想哪种死法?”
“念在你我侠侣一场,我给你个痛快。”
李寂说着下手,快准狠地剜去我肩上的一块腐肉。
我疼的面色煞白,“啊”了一声。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我想他定是不耐烦了。
我咬住下唇,强忍着不痛呼出声。
他的眉皱得更厉害了。
我不禁心想:李寂这个人我是越发看不懂了。
好在我因为失血过多,很快就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我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我用没受伤的那边手支起身子,想下床喝口水,不料抬眼对上李寂一双阴鸷的眸子。
“你生过孩子?”
02
一般人看不出我生过孩子。
我长得很显小,平日里也从不作妇人打扮,大家只当我还未出阁,实际苏玄已经有三个月大了。
李寂作为神医,替我换衣服时瞧出盆骨处的端倪,这点我并不奇怪。
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语气近乎于质问。
我有些委屈,点点头:“刚满三个月。多谢李神医救命之恩,我身上没有现银,就将这块玉押在这里吧。”
李寂沉眸:“你要回去?”
“阿玄不能离开我太久,我得回去照看他。”
“你身上的寒砂症已经解了,你冒死去采月尔草就是为了救他?”
什么叫就是为了救他,阿玄是我儿子,我不救谁救?
李寂的话虽不中听,但我也不敢反驳他,只道:“做娘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受苦吧?”
寒砂症是家族遗病,症状发作起来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清苦。
阿玄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
“孩子他爹呢?”
静默了一会儿,李寂冷不丁问道。
“啊?”
“我问你孩子他爹呢?死人吗?让你一个人去找月尔草。”
李寂声音里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怒气。
我嗫嚅道:“他爹不是武林中人,不会武功。”
李寂怒极反笑,“苏晚晚,你而今品味这么差,眼光这么低,随随便便找个普通人便能共度余生?”
我不说话,李寂看我这副模样,倾身逼近我,捏住我的下巴。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我一愣,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我真的该回去了。”
然而说完后头却又开始晕了起来。
李寂扶住我的腰,将我打横抱起,又放回了床上。
除了熟悉的衣料熏香,他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药香味,让人一闻便觉得安心。
他帮我把被子仔细盖好,启唇道:“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你孩子我会派人接过来。”
我正要开口感谢,李寂又道:“至于你的夫君,我会派人杀了他。”
03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话一点也不假。
“你知道我武功尽失之后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倒好,嫁人生子,和和美美的倒是一样不耽搁。你的心当真是冷极了。”
“师兄,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滥杀无辜。”
李寂拂开我拽住他衣袖的手,冷冷反问:
“师兄?你当初抱我、吻我,说要和我做一辈子侠侣的时候,不是很排斥这个称呼吗?”
我一噎,往日回忆涌上脑海,我尴尬地抿了抿嘴,“你还记得啊?”
“我死都记得。苏晚晚,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了,叫我怎么能忘?”
李寂眼里的恨多到能把我生吞了也不为过。
我破罐子破摔道:“债多不愁,债多不压身。”
李寂被我气笑了。江湖上大多数都是正人君子,像我这样厚脸皮的,很少见。
“你不会以为我大度到什么都不让你还了吧?”
李寂转身,阴恻恻地丢下一句:“还不了就把你做成药人。”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还不了啊,我真还不了。
04
救我的江湖义士名叫楚澜,人是真不错,在我受伤的第三天,带了一堆猎来的山珍,还有醉仙居的吃食来看望我。
李寂叮嘱过小童要我忌口,但彼时他不在,几个小童哪能管得住我,很快就被我支开了。
辣卤山鸡腿,火熏葱椒鸭子,苏造肘子……
一番风卷云残,末了,我打了个饱嗝,挖了一勺荔枝膏放在嘴里——
都要被做成药人了,自然能享受就多享受,不然以后的日子里只能喝苦滋滋的黑药汁,连回味都回味不了。
楚澜看见我的吃相很震惊,不过很快他自己就调理好了。
“苏姑娘还真是不拘一格。”
“哪里哪里,楚大哥过誉了。”
我是真吃的有些撑了,胃里胀得厉害,边说边摸着肚子打转。
楚澜展眉含笑:“我明天还给你带。”
那敢情好啊,我两眼放光。
楚澜拿来案台上的笔墨。
“想吃什么我可以记在纸上,不管是什么,只要你爱吃,我一定为你寻来。”
楚澜人长得不错,武功也挺高,可惜一手字委实不咋地,好几个字还不会写。
我只好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好让他抄。
他凑近仔细观摩,字还没有看仔细,一根银针便擦着他的额头,深深钉到他身侧的柱子里。
“不好意思,新修炼的内力不是很稳,没有伤着楚大侠吧。”李寂道。
楚澜惊魂未定,摇头连道:“没有没有。”
“那就好,我要为苏姑娘换药,楚大侠待在这里不方便,还是请回吧。”
李寂神色淡然,楚澜觉得有些不对。
“苏姑娘伤处特殊,又未曾出阁,姑娘名节重要,由李神医一个男子来换药,这不太合适吧。”
若是事出紧急,还可以说逼不得已,眼下这般并不紧急,还这样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澜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阵婴儿啼哭。
我心中一紧,便见李寂的徒弟抱着阿玄过来了。
阿玄见到我后哭的更伤心了,朝我张着手眼泪汪汪,样子可怜极了。
“你当娘亲了?”楚澜反应过来,很不可思议地问。
我无暇顾及他,伸手要抱阿玄,却被李寂打断。
“好端端的把他抱过来干什么?抱出去。”
“他哭闹不止,大概是饿了,但煮的米粥还有羊奶都不喝,我就想来问问苏姑娘能不能喂他。”徒弟解释道。
楚澜闻言默默退了出去,李寂也终于点头让徒弟放手把孩子给我。
我接过阿玄,李寂神色缓和下来:“我去叫阿蕊帮你。”
他正要出门,我却叫住了他:“李寂,我没有奶水。”
05
“我就真应该杀了你那狗夫君!”
一般生过孩子后第三个月奶水都会很充足。
但我一滴都没有,因为我确实很穷,时常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月子里还能挤出一点,后面就完全没有了。
好在隔壁大娘是个善人,愿意喂养阿玄,我便拿东西去换奶水,这才将阿玄养了些肉。
“好日子不过,非要生什么孩子,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拼命生下孩子,又忍耐那么狼狈的生活?”
我点头,慎重道:“他值得。”
李寂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就没有后悔过?”
我抬眸看他,见他那双眼睛一如往昔般清冷,只是微微有些泛红,瞧着有几分不似他。
我再次点头:“不后悔。”
李寂闭了闭眼睛,喉头滚动几下,而后他从我手中抱过孩子。
“我会想办法喂他吃东西,你好好养伤,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等一下。”我叫住李寂。
“还有什么事?”
“可以给他将药熬好吗?他估计是疼的难受了。”
寒砂症发作起来浑身和拿无数冰针扎过没什么区别。那疼痛寻常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李寂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将阿玄换了个姿势抱好,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阿玄似乎觉得舒服,停止了哭泣,咧开嘴朝李寂笑了一下。
李寂愣怔了一会儿。
他出门后,我一直在回想他刚刚的样子,那么柔和,那么小心翼翼,如果阿玄……
算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他已经够恨我的了,我也够拖累他了。
我希望他幸福,配最好的人,过天下最好的生活。
06
阿玄吃了药又喝足了奶,渐渐哭的少了。
他其实很爱笑,经常被李寂的几个徒弟逗得“咯咯”笑,大家都很喜爱他,神医谷的村民也经常送些羊奶和玩具过来给他。
“真不愧是李神医的孩子,打小就这么俊,以后还得了啊。”
一个年长的阿婆握住阿玄的手夸赞道。
我赶紧摆手,“阿玄不是李神医的孩子,您莫要开玩笑。”
“是吗?不是李神医的儿子。”阿婆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可我瞧着这眉毛,这小嘴,分明和李神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哎,老啦,你见谅啊,姑娘。”
我摇头示意不打紧。
这时李寂的马车从镇上回来了。他从马车下来后停在原地,然后,从车里款款走出来一名容貌出众的白衣女子——
洛芷歌,青霖派掌门之女,也是李寂从少时便倾慕的女子。
青年俊美,女子温婉。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可以入画。
我垂下眸子,觉得那般美好的景象有些过于刺目。
阿婆看到后又恍然道:“啊,我忘了,瞧我这记性,洛姑娘才是李神医的妻子。”
我一下子定在当场,原来他们竟已经成婚了。
怪不得他们会同坐一辆马车,李寂接洛芷歌下马车的动作又那么自然。
趁他们还没看到我,我编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便抱了阿玄逃回房内。
事实上,我的确身体不适。
心痛得厉害,仿佛被什么人用锤子敲打,一下一下,钝痛无比。
阿玄像察觉到了什么,瘪着嘴要哭,我拿着拨浪鼓哄他。
将他哄睡后,我收拾起了东西,打算明天一早便离开。
这里,不是我们能久留的地方。
07
傍晚的时候,江辰找到了这里。
江辰其实比我还要小三岁。
他双眼不便,平日里以摆摊算命为生,大半辈子没出过他所在的那条街道。
可想而知,他能翻山越岭找到这里有多艰难。
小童以为他是来看病的,并未阻拦。
我叫他名字的时候,他苍白的脸才盛上光彩。
“晚晚,你真的在这里!”
他循着我的声音跑过来,不小心被放在地上的药篮绊倒在地。
我赶紧过去扶他,他抹起眼泪:“对不起晚晚,阿玄被人抢走了,我对不起你……”
“阿玄在我这儿。”我安慰他:“别自责了,阿玄好好的呢。”
江辰这才安定下来,问阿玄在哪里。
我回身将孩子抱出来:“江辰,我们回去吧。”
我正准备和李寂告别离开,没想到他忽然出现在小院门口,一袭青色长衫穿出了一股肃杀的感觉,冷冷问:“去哪里?”
“回家。”我答。
“苏晚晚,伤还没好之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我的伤已经好了。”
“我说没好就没好。”
李寂转向江辰,沉声吩咐道:“阿杨,苏姑娘伤病未好,不宜见客,把这位公子请出去好好招待。”
江辰神色惊惧,我安抚他不会有事的,他并不放心,但也无可奈何,随着小童出去了。
他们一走,小院里顿时安静得有些吓人。
“你和他回去,是想重复之前的生活吗?”李寂骤然问。
“没钱吃饭,没钱喝奶,孩子一生病你就冒险去采药,然后生死未卜,那半瞎在家带着孩子受饿受冻,让孩子明明六个月大却只长成三个月的大小?”
我眉心一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其后他靠近我,狠狠吻住我的唇。
一直被他吻到无法呼吸,他才放开我,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轻抚着我的脸颊,语气压抑又有些难过,问:
“你凭什么将我和你的孩子独自藏起来?”
“不是你的孩子。”我矢口否认。
“我问过了,你和江辰遇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他根本就不是孩子的父亲。”
“那也不是你的。”我道:“你知道的,我之前待过那种地方,我每天接过那么多人,谁都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非要我戳破孩子的手指头和他滴血认亲,你才承认吗?”
“不管怎么样,孩子都不会是你的。”
李寂和洛芷歌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而我和他的孩子只能称作私生子。
我不会让阿玄一辈子顶着这个称呼抬不起头。
就算生活过得再不如意,阿玄也是我手心里的一块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08
我爹苏霆是武林盟主,我爹和我娘极为恩爱,他们早早的算好了我诞下的日期。
可日子到了,我却还迟迟没有出来。
后来一个晚上我终于出生了,爹娘便给我取名晚晚。
我出生时便有了寒砂症,父亲也有,他因为苦心修炼,寒砂症被他自己化去了。
于是他便要我也苦心修炼。
而我生性顽劣,脾气更是被整个苏家庄纵的无法无天,经常逃避修炼,然后在寒砂症发作的时候疼得咬牙切齿。
李寂就是我在逃出山庄后,病症发作时遇到的。
彼时他还是一个少年,背着一柄长剑正要上山。
我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是像他这么好看的很少见。
面如冠玉,意气风发的让人离不开眼,可也冷漠的几乎要把人冻住。
我身边跟着大把随从,见我疼痛难耐,其中一名要来背我回去。
我摇摇头,指向了李寂:“我要他背我。”
走这条路必定是去苏家庄,去苏家庄必定是拜见我爹,拜见我爹便没有理由不讨好我。
我被像他这样的侠客讨好太多次了,以至于李寂头也不回地走掉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那位大名鼎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兄李寂。
对于这位师兄,我只知道他天资极高,很早便下山历练去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我觉得相当遗憾,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不能常年留在庄里,我居然才刚刚认识他,太遗憾了。
好在我这人十分懂得亡羊补牢的道理,李寂回来后,我没有歇过一日不去烦他。
“师兄,这一招是怎么刺出去的?”
“师兄,香食楼的葱煎包,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师兄,后山的果子熟了,我们去摘吧。”
…………
李寂总是爱搭不理,但我心情很好,不仅因为每日能见到他,也因为爹爹终于找到了一种药方,寒砂症发作时我再也不用那么痛苦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对李寂的喜欢谁都能看出来。
爹爹曾说我天资也很高,只要认真做事,没有事情做不成,我便真的以为只要我认真,李寂就一定也会喜欢上我。
直到各大门派弟子前来苏家庄学习,洛芷歌一身白衣素净,衬得人如兰芷。
她站在那位天之骄子身边,声音婉转动听地唤他“李寂”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明白爹爹是个大骗子。
有些事根本不是努力认真就能做到的。
洛芷歌是李寂在历练途中遇到的,他们曾在一起出生入死过,相较之下,我和李寂之间显得既单薄又一厢情愿。
09
我开始很排斥叫李寂师兄,也开始喊他李寂,但他从来不应。
不过从前他好像也没应过。
因为各大门派比试在即,他变得越来越忙。
他时常和洛芷歌在一起比武切磋,洛芷歌不敌他时,他手下留情的样子,在旁人眼里是那么情意绵绵。
“你说李寂这些天为什么单和洛芷歌练,不和旁人练呀?”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他向来只挑强者为对手的。”
“喜欢呗,还能因为什么?你什么时候见师兄对别的女子怜香惜玉过?”
“小师妹也许算一个?”
有人回复:“她不算,她是盟主的女儿罢了。”
言下之意,我若不是我爹的女儿,李寂连一个眼神也不会施舍给我。
我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也没有心情再旁观李寂和洛芷歌的比试,只是一个人垂头丧气地来到了后山。
我从前没发现我原来那么讨厌人群,现在只想逃离众人,逃的越远越好。
我在后山待了很久,期间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边已经星子闪烁了。
山谷、山腰,还有好几个山头火光连片,山风里不时夹着几声“晚晚”“小师妹”飘过来。
我这才意识到我睡过头了,正准备出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询问:“你说怎么做?”
是洛芷歌的声音。虽然不像平日里那般娇滴滴,但绝对错不了。
她也是来后山找我的?
我摇了摇脑袋,她一向不待见我,还经常明褒暗贬的讽刺我,怎么可能来找我?
果然下一句便听她对面的黑衣男子低声道:“现在李寂找那个草包找疯了,你说苏晚晚在这里肯定会把他引过来。”
“陷阱我已经制作好了,只要他来,一定不会让他安然回去。”
我瞳孔一缩,捂住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
洛芷歌竟然要和人谋害李寂。
“好,我按你说的做,但是不许对他太过分。”
“放心,只是让他参加不了明天的比试罢了,不会真的杀了你的心上人。”
说毕,洛芷歌便要去寻李寂。
我心中一急,气聚丹田:“何方宵小在此密谋,企图扰乱明日比试规定。”
比试之前不得以私仇恩怨加害参赛者,这是比试历来的规定。
我学着爹爹的声音,那黑衣人神色一变,闪身没入夜色里。
洛芷歌没有那么高强的武艺,仍留在原地,瑟瑟跪了下来。
“盟主恕罪,我也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
我心中大快,没想到洛芷歌也有今天。
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今仇旧怨,我得一起报了。
我很快摸清楚黑衣人留下的陷阱门道,用袖箭快速击中旁边的一块铜铃。
随后,洛芷歌所站的那块山石便轰然坍塌。
她猝不及防掉落洞中,被一张大网罩住。
我双手抱臂站在洞顶看着洛芷歌,这回轮到我拿鼻孔看人了,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是你?你装盟主的声音骗我!”
洛芷歌扒着网洞,眼里透着被戏耍后的愤恨。
我挑了挑眉:“是我,你还挺聪明。”
或许被一个草包夸聪明很不体面,洛芷歌听到后,白皙的脸都黑了几分。
我并不在意,思考着如何将往日在洛芷歌身上吃的暗亏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还没有想出来,李寂就出现了。
10
我没想到人可以翻脸翻的那么快。
刚刚还密谋着要害李寂,要毁掉李寂前程的洛芷歌,在见到李寂后泪眼婆娑,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只是过来找晚晚小师妹,芷歌一片好心,没想到反被小师妹陷害关到了这里。”
李寂一言不发,飞进洞中,割断罩住洛芷歌的绳网。
“李寂,我的脚好像受伤了。”
李寂一手将洛芷歌揽在怀里,准备将她抱出洞穴。
我还处在茫然当中,眼睁睁看着洛芷歌缩在李寂怀里,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李寂抬头,眸光射向我,森冷无比。
明明他和洛芷歌是低位,我是高位,可那一刹那被那个眼神看过来,我蓦然生出一种蝼蚁尚不如我苟且,蛇鼠尚不如我卑鄙的悲哀。
“你一天都不在庄内,全庄上下到处找你,你就是来这里做这个陷阱?”
这话是个问句,又不像个问句,更像是一种笃定。
我心里和喉咙堵的厉害,想开口却开不了口。
李寂没空再理我,抱着洛芷歌离去。
回庄后,他将洛芷歌送去医治,郎中说她参加不了明天的比试了。
李寂万年如冰封的脸出现了一丝歉疚。
我跟上去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洛芷歌?”
李寂不耐烦地朝我道:“对,我喜欢她,你满意了?”
11
次日的比试,我也没去。
那天早上我其实吃了药,但寒砂症还是发作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时间也都要长,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阿娘连着好几晚彻夜守在我的身边。
我的症状慢慢好转,可神情却一天更比一天憔悴。
阿娘看不下去,有天带了几幅画像给我看。
“晚晚不是说喜欢好看的男子吗?你看画像上这几人怎么样?”
平心而论,阿娘挑人的眼光是真毒,画像上的男子个顶个的容貌不俗。
但,都比李寂差了点。
“阿娘,我只要李寂。”
阿娘欲言又止,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当天,我坐在院子里看落花,风一吹,雪白的梨花花瓣簌簌而落。
李寂不知什么时候进来院子里的,走到离我最近的一棵梨花树下。
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唤:“苏晚晚,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种难言的脆弱,好像,好像刚哭过不久一样。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歪脑的样子定然傻极了。
他忽然冲过来,我下意识要后退,他却先我一步抱住我。
我的心狂跳,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好久才找回理智。
“李寂,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李寂臂膀收紧,几乎要将我勒死。
“再叫一遍。”
“嗯?”
“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我以为他是嫌我没大没小,在用话语威胁我,我要是听他话再叫一遍他名字,我小命就没了。
于是我放乖了语气,特别认真地叫:“师兄。”
“叫我的名字。”李寂又重复了一遍。
“师——”
“兄”字还没说出口,我的嘴就被一个又热又软的东西堵住了。
又是好久,我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李寂的吻。
李寂在吻我。
落花飞舞,卷走了一山的沉闷。
我的腿一下子软了,浑身提不起来一点劲。
李寂的唇和我的微微分开,他一手托住我的腰,一手按住我的脑袋,道:“叫我名字。”
我:“李寂。”
李寂再次吻住我,这一回吻的很深,很凶。
不记得到底吻了多久,只记得结束后,我边喘着气,边拉着李寂的衣角,特别没出息地问:“下回还能亲吗?”
李寂笑了,很淡,很轻,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满树梨花都失了色。
“下回亲的时候,记得闭眼。”
12
从那以后,我便和李寂在一起了。
那当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日。
我从前竟不知李寂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我真的很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但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李寂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喜欢洛芷歌的吗?
直到我听到一段谈话。
“李寂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一直以为他会和洛芷歌在一起来着。”
“喂,你们不知道吗?那天苏晚晚因为嫉妒洛芷歌,陷害她不能参加比试后,李寂把她凶了一顿。”
“然后呢?”
“然后苏晚晚大病一场,她爹武林盟主心疼的不得了,找到李寂,以他全村人的性命相要挟,让他和他女儿在一起。”
“竟有此事,这武林盟主的手段真是了得。”
……
我不愿再听下去,魂不附体地回到屋子里。
我将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包括李寂。
他在门外不停敲门,我躲在门内,靠在墙上,喉间涌上腥甜味,吐出一口黑乎乎的血。
寒砂症若不解,我是活不长的。
倒不如,放李寂离开。
第二日,我便找到爹爹,让他放过李寂。
“晚晚,你都知道了。”爹爹神情疲惫。
原来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后来我才知道,爹爹那日所言和我说的并不是一桩事。
他说的是废李寂一身修为,来换我的命。
那是个大雪天。
疼痛已经持续一月不见好转,我吃不下,睡不着,呵出一口微弱的白气。
阿娘在偷偷地哭,爹爹也愁眉不展。
我隐约感觉,我快要死了。
我闭上眼睛,迷迷蒙蒙中感到有人亲吻我的额头。
然后,世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我没想到我会再次醒来,也没想过我一睁开眼,便看到李寂倒在我面前。
是爹爹将李寂一身修为引到了我的身上,解了我的寒砂症。
我与爹爹大吵了一架,而后离开了苏家庄。
就这样,我没能见我爹娘最后一面。
我走后,爹爹被仇家联合魔教寻仇,为救苏家庄上下一众性命,悍然自爆,与仇敌同归于尽。
我娘随后拔簪殉情。
我得知消息马不停蹄赶回去。
苏家庄死的死,散的散,余下几名门人帮我将阿娘安葬好。
我磕完头回过身,看到了李寂。
他武功被废后,便离开苏家庄去了青霖派。
我以为经过那件事后,他至死都不会再回来,没想到他还会来祭奠我爹娘。
我终究是对不住他的,没脸再见他。
恰好我要走,恰好他没有挽留,这一别便是五年。
13
重逢时是在一家青楼。
我受一妇人所托,前来捉她来寻花问柳的丈夫。
我武功平平,在江湖上闯荡不下去,便经常接一些普通人的小委托聊以糊口。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我冒充青楼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只可惜扑了个空。
那负心汉警惕得很,提前逃了。
我从青楼里出来,扶了扶歪斜的发髻,还未扶好,就被一人拖拽进了巷子里。
他将我的胳膊拽得生疼,我正欲发作,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苏晚晚,你想男人想疯了吗?背着我做这种勾当。”
我没完成委托本就不快,被他这么一误会就更憋闷了。
在李寂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气过头了,脱口而出道:“是,我就是想男人想疯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李寂扣住我的双手,咬住我的唇。
记不清我们是怎么去李寂落脚的客栈的,好像是从窗户飞进去的。
也记不清谁先脱的谁衣服。
只记得我趁李寂熟睡偷偷回来后,腰疼了好几天。
时隔多年,没想到他还是一样的生猛。
后面我换了个地方继续接委托。
突然有一天我浑身乏力的很,眼睁睁看着负心汉从我眼前溜走。
我起先不以为意,后来次数多了,已经严重影响我苏女侠的信誉了,我这才去了医馆。
我以为我脱离不了短命鬼这个魔咒,又得了什么绝症,没想到郎中笑眯眯地对我说:
“姑娘,你有喜了。”
14
往事一一历过目前。
李寂抱住我和阿玄,宽大的肩膀仿佛能遮住一切风雨。
我不知怎地就哭了。
李寂又来擦我的眼泪。
“晚晚,不要犟了好不好?我们成亲吧。”
我哭得更厉害了,抽咽道:“我不做小。”
“谁让你做小了?”
“那我也不和别人共侍一夫。”
“我李寂只有你苏晚晚一人,身体上是这样,心中也是,从前是,往后也是,定然不会再另娶。”
李寂说着便要发誓,我按住他的手,有些没转过来:“等等,你没娶洛芷歌啊。”
“你听谁说我娶她了?”
“就今早站在大门口的那个阿婆。”
李寂无奈地笑了:“你猜她来医什么的?”
“总不会是来医脑子的吧。”我嘀咕。
李寂挑眉看我。
我还真的猜对了。
“那洛芷歌呢?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李寂有些不快,声音提高了些:“苏晚晚,我刚刚说的话,你是信还是没信?”
“你根本就没听进去,对不对?”
“哎呀,你别生气,我就问问。”
“他来治阿玄。”
“什么?”
“她嫁给了南洋派掌门之子,现在已有三个月身孕,我将她请过来是为了治阿玄。”
“真的?”
“你还是不信!”
我赶紧吻住李寂:“我信我信。”
李寂抱着我还想再吻,这时怀里的阿玄忽然哭了起来。
李寂只好先哄起阿玄来。
我望着他专注的样子,顿然明白了什么。开口问:“李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李寂头也不抬,答:“很早。”
15
我与李寂成婚半年后,某天楚澜又带了一大堆吃食过来。
我趁李寂出门问诊,将东西都吃了个精光。
晚上李寂回来:“晚晚,我带了你爱吃的何记青团。”
我刚把阿玄哄睡着,听见李寂的声音便出来接过他手中的青团。
李寂近半年来在慢慢帮我调养身体,不准我吃油腻的东西。
为了掩盖白天的“罪行”,我装作很饿的样子,中途却没忍住“呕”了一声。
李寂眉头一皱:“把手伸过来。”
笑话,要是把手伸过去,他一把脉,看出我胃里满满当当的,那我以后再想吃东西就难了。
“我不。”
李寂却不管,过来将我背过去的手拉到前面来握住,而后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怀上了。”
“苏晚晚,从今夜起,我们分床睡。”
“啊?”
我不就多吃了点东西嘛,至于这么惩罚我?
“我去药房睡,等你身体调养好了,我再回来睡。”
李寂说到做到,无论我怎么挽留都没用。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苏家庄火光滔天,爹娘惨死在我面前。
我惊醒后,发现李寂躺在我的身旁,用指腹擦着我脸上的泪水,温声道:
“做噩梦了?”
我点头,侧身环抱住李寂的腰。
“我梦见爹爹和阿娘了。”
“那明日我们去看他们吧。”
“好。”
我蹭了蹭李寂胸前的衣裳,他也不嫌弃我,将我揽得更紧些。
就这么抱着,半晌后,我:“你不是说不跟我睡吗?为什么又过来了?”
李寂亲了亲我的额头:
“因为我爱你,我不放心你。”
“你说什么?”我有些没听清。
“睡觉吧。”李寂闭上眼睛。
窗外月光盈盈,缕缕春风吹进来。
我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根,弯唇道: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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