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芙蓉就醒了。
先把易全前日新抄录的千字文收好,其余的笔墨纸砚、雄黄和臂搁一一收好。
芙蓉早想到了先前得的那支毛笔,拿出来摆弄过后,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实话说比父亲置办的好上一些,干脆收进书嚢带去学堂用。父亲若问起,就说是自己从书肆买来的便是了。
昨日刚领了家里每月给的两百文零用,有其他大件笔墨纸砚等从家里出。本来想买几朵头花戴的,但昨日看的戏文实在让人入迷,早把这件事抛至九霄云外了。
先敬罗衣后敬人。芙蓉衣着肯定比过赵家富贵精致,却也不愿让人家轻看了去。
芙蓉对坐在铜镜前,一双巧手挽起屡屡青丝,灵活变幻间流苏髻便梳好了。扯了一根鹅黄发带,下边椎着些小珠子,拴在头发上倒是十分灵动。
芙蓉与余母挑这发带时就想象了它的用处,又见发带下缀着的珠子更是眼前一亮,当时就想着与头发编在一起定然十分好看,最终在鹅黄、青蓝和银珠三条里选中了鹅黄色,如今效果出彩,怎么不让芙蓉满意?
见院里杏花开的正好,挑了两朵颜色稍淡了些的,缀在发间去了。
衣服不过寻常,本来想着用红绳编个梅花结,思来想去还是改换成平安结固定在腰间。
收拾完就听见余母扣门,吃完早食就随易父出门了。
芙蓉第一次见到赵家的宅子只觉得气派,后来才知道,其中可引起了不少风波。
自前朝以来商户的地位便有所提升,直至本朝在官府的默许下,人人皆可从商,商户后代也允许从仕。往日所谓的比较倒也有了些消弥的迹象,一时之间国家富足,百姓安乐,也刮起了一阵享乐风气。
许多民间百姓有了闲钱后,除了吃穿便将钱投入屋宅之上,砖房青瓦日多了起来。家里有做瓦匠的,几个月不着家也不少见。
赵家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一年之间收了许多地契,并在一起竟然也有了两亩多地。从赵府出去的瓦匠,自然也抵不过众人好一番询问,有些性子活泛的,也打着为赵府建宅的名头,寻了许多活计。
这宅子若在前朝来看,那确实是有些逾制的。且不说那占地实在广,房子建的也十分雅致,其中所费的银钱普通人家是想象不到的。众人见就赵府如此气派,自然也有一些流言。
赵府的对家使了些手段,竟把事情闹到官府去了。哪承想,最后进不了了之,那对家也悻悻离场。
赵府的宅子与南边的许多宅子有相似之处,不过门前少了照壁。如今民风包容,少了许多规矩,许多宅子前也就没了那么多遮挡。
小价引着二人往大门左边去了,趁着下人和父亲闲话的功夫。芙蓉有机会看一看这府上的景致。一树石榴已经显出小小的红色花苞,想必再过一月,便有那喜庆的景色了。透过一道叶贝门,便能看见假山边的芭蕉叶来。
穿过几道洞门,便是游廊。池中景色实在让人赏心悦目,路过四面厅,便是学馆了。
易全给芙蓉指了自己的位置。这倒是有些令芙蓉惊奇了,本来以为自己要做些端茶侍墨的事情,没想到是和其他人一样正经读书。
芙蓉把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书楠放在了左边桌脚下,这才有空看起屋中陈设。
父亲已经在书案前看起了书,岸上摆了砚屏 、笔架和笔洗等物,还有今日上课的书。赵家的笔山可真雅致,芙蓉不懂玉,却也能看出玉质温润细腻,定是块好玉。旁边的博古架上摆了莲瓣纹三足香炉、一瓶海棠花再加上一果盘。
座位中间立着一座素屏,想来是男女有别。芙蓉本想过去与父亲闲话,但听见门口传来小价的声音,“二郎君。”
透过屏风可以看见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少年冲进来,径直走向易全。芙蓉没再多看,假装收拾自己的东西,耳朵却细心听着那边的动静。
“易夫子这几日是六妹妹的生辰,作为哥哥自然是要好生准备,这几日跑遍首饰铺子,浪费了许多时辰。那…那几篇文章可否推迟至几日再交?”赵家二郎像只小狗似的,带着些讨好的笑询问着易全。
易全眉目一冷,眼神扫过去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他。赵家二郎顿时噤声,似只小鹌鹑般低下头。
“看你顾念手足之情,便推迟两日再交罢。只一点,莫再如往日一般教些凑数之作上来。”话毕,赵家二郎便退了下去。
学堂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年岁都是十二上下。赵府的座次排序应该也是按年岁来的,芙蓉坐在后边可以观察到所有人的动作。
不多久,学堂里便响起了朗朗读书声,已经学到了《诗经》、《礼记》等文。
芙蓉现在跟不上他们的进度,幼时家里尚且富足的时候,没念两年书就赶上了战事,荒废了好些年月。如今连着千字文也只记得个大概了,好在余萏也是念过书的。易全离家的大多日子里,余萏都一直在断断续续的教芙蓉识字。
如今虽然还有些费力,但已经是坚持许久的成果了。待将《千字文》又看上了几遍,芙蓉拿出纸笔,打算先习字。
易全本来是担心芙蓉初来乍到不适应,一是安慰,二也是给她做些安排。看到她平静的坐在后边习字,倒是有些欣慰。
眼睛一瞥,就看见了芙蓉手上的那支笔。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叹息。如今的小娘子都喜欢头上带些绢花,自己的女儿素发之上除了根发带,便是院子里的杏花,手里的这只毛笔估计也是花了大半零用买的,对妻女的愧疚油然兴起。家业尚且在时,自己的二女儿也是锦衣玉食过,还未享受过几年富贵,便随着自己四处流落。前年又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才尚且好全。曾经也活泼好动的小娘子,如今变得这般安静懂事,如何让易全不愧疚呢。
芙蓉练了半个上午的字,脑中记忆越发清晰起来,想来是喝了那灵智水的关系。又随易全在赵家吃过午饭,父亲单独教导了自己一会儿,想着下午再巩固巩固。
中午过后女眷这边却少了些人,大多是坐在前排。听小价所言,年纪稍大的赵家小娘们下午还要学习器乐、管家之务。
芙蓉心里有些感慨,却也没再多想,径自学自己的去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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