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何出此言
常佩玖出门在外的日子，她倒是过得闲适。不用晨昏定省给婆婆请安，也不用应付难缠的小姑子。
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一日三餐倒也简单。饭后散步到园子里走走看看，这三日把王府的路熟悉了一遍。常佩玖出发后，景起秀照例让人把消息送到了如意茶庄，禀报了常佩玖的行程。
郑才齐得了消息，立马派了几名暗卫跟着去了。
因为成亲这件大事，忙乱了几天，景起秀心头的疑惑也暂时放下了。现在闲下来了，心也静下来了。她在想，郑才齐到底知不知道罗群山用了替身替换了她女儿罗琦玉？
月和端着点心开门进来，见自家小姐对着铜镜有心事。
“小姐”
景起秀正想的入迷，听见月和的声音猛然偏头看向月和。
“月和”她回神过来。“你去门口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月和不解，但照做了。她悄声到门边开门后一阵观望，确定没人后，关上门回话去了。
“没有”
“你说那个郑大人知不知道罗群山用了替身？”景起秀招呼月和低头，她轻声问。
“小姐，你知道我从小脑子不开窍。这么难的问题，我不晓得”月和为难道。“不过我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朝云郡主知道我们的身份，那老夫人呢？”
景起秀一下被点醒了。“对，还有老夫人”
景起秀想到这些，越发觉得情况复杂，自己不可轻举妄动。她只能一个个试探他们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在常佩玖回来之前，她把约法三章的内容都写好了。
现在常佩玖一回来，景起秀最苦恼的还是晚上两人同处一室。
“咳咳咳……”景起秀把一瓶药油放在他眼前，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擦伤口的。记得抹，免得留疤。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可以啊”常佩玖站起来让座，见景起秀关心自己，心里明亮了许多。“夫人请坐”
“都是假的，你自己别太入戏了”景起秀提醒道。“我们之间要约法三章。三年大限一到，你要把我和月和卖身契都给我。我们可出府，不得干涉。这是我写的内容，你自己拿去读一读。如无任何异议，按手印即可”景起秀将信纸放在书桌前。
常佩玖拿过信一看，又看向景起秀念道：“不得有逾矩之举动。互相尊重，互不干涉人身自由……”常佩玖顿了顿，一眼扫到信末，继续念道：“望庸王谨守本分，克己复礼，不忘初心”
“嗯。我虽为庸王棋子也有自己的尊严。请殿下做到互相尊重应该不难吧”景起秀回道。
“夫人想的倒是周到”常佩玖走到景起秀身旁道。“劳夫人费心了，殚精竭虑写了如此之多”
“应该的”景起秀目不斜视，任由常佩玖凑近了打量。“殿下没有异议就按手印吧。”
她见常佩玖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感念殿下的救命之恩”
他越发的靠近她，衣袂相挨，鼻息可闻。他的手揽上她的腰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她的手指往自己衣袖里探。她心想，果真如自己所料，轻浮的好色之徒。
那柄锋利的匕首从袖里抽出，匕首比在自己脖间。冰凉的触感让她往上提了一口气，眼神坚毅道：“如果殿下执意冒犯，我誓死不从”
他看着她，眼神冰冷。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原来我在王妃心里如此不堪”
“那我该如何想你？痴情，完美？”景起秀放下匕首道。“你自己的风评，你自己心里没数？”
常佩玖不作声，他将纸摊平按上红手印。“王妃现在可以放心了”
“谢谢殿下”景起秀拿了东西要走。
“王妃，我还没有说我的条件”常佩玖冷冷道。
“是，殿下”
“喊我佩玖”
“是，殿下”景起秀的话音刚落，对方视线如刀。
“佩玖”景起秀一脸假笑。
“在我家人面前不能露出破绽。”常佩玖继续道。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懂”景起秀同意道。
“好”他眼里星光黯淡，不愿再多说一句。
“我听说月魄姑娘才貌双全，还有彩英姑娘对殿下念念不忘。如果你喜欢，都可以成……”
“够了，你可以出去了”常佩玖喝止道。
景起秀看他一脸愠怒，没再敢往下说，转身出门去了。景起秀走后，屋里死寂般的静默。
他的心如坠冰窟，原来在她心里，都没有他的方寸之地。如果一个女人爱你，又怎么如此大方的让你纳妾？这样的道理，他全然明白。
“井水不犯河水”景起秀出了门心情大好，嘴角挂着笑意。
常佩玖刚踏出王府，两个捕快拦在常佩玖面前，喊道：“殿下，我们老爷有请你到公堂”
明远挡在跟前，冷眼看他们。
“何事？”常佩玖问。
“是府上翩儿姑娘失踪的事。翩儿姑娘的爹到县衙告了”捕快恭敬答道。
常佩玖看向明远，明远道：“管家到翩儿家里给了不少抚恤银子。她家里也都收下了。但是翩儿的爹是个好赌的人……”
“请随小的走一趟，殿下”
“嗯”常佩玖思索了一下答应下来，跟着捕快去了县衙。
“明远，你和管家交待，不要让我娘知道。免得担心”
“诺”
西厢房里，常朝云临窗而坐，见景起秀端着一盘点心往正厅的方向去。她不屑的偏开头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肯定是去讨好我娘”
整理好被褥的灵敏走过来喊道：“郡主，老夫人让你梳洗一下，等会陪着去弈棋。好像是和太守夫人李夫人一起。老夫人要为你说门亲事”
“我才不去。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安排完我哥，又想来安排我”常朝云站起身来拒绝道。
她一想到景起秀去讨好娘亲，心里不满道：“那个女人都不知道把我娘哄成什么样？我要尽快把她赶出去”
“郡主，你说的是……王妃？”灵敏说话结结巴巴。
“你说有什么办法让我哥休妻？首先得让我娘讨厌她？”常朝云在屋子里踱步。“快跟我想，有什么办法？”
“郡主，还是不要那么想”灵敏劝道。
“古人云：妇有七出，三不出。七出者：不顺父母者、无子者、淫僻者、嫉妒者、恶疾者、多口舌者、窃盗者。”常朝云想到了主意，默默点头道。“不顺父母，窃盗者，恶疾者，嫉妒者。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灵敏看自己郡主得意的样子，不解道：“郡主，你在高兴什么？”
“嘻嘻嘻……没有什么。来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见我娘。把我扮丑一点”常朝云坐到梳妆台前面。
“啊，扮丑一点？”灵敏无从下手。
“灵敏，快点弄。我教你。大户人家都喜欢贤良淑德又朴素简雅的。你就把我打扮的妖艳一点，太守夫人看了都会摇头。放心，听我的”常朝云拨弄着手里的珠钗。
“哦哦”灵敏会意道。
到了下午，太守夫人携其子李守成来访。齐氏准备了茶点正厅招待客人，两位夫人相聊甚欢。齐氏让安姑去催常朝云，常朝云迟迟不来。
齐氏邀太守夫人何氏游园到安逸亭弈棋。何氏应允，其子李守成紧随其后。到了安逸亭，李守成有事请辞。
“伯母，衙门还有事要忙，守成就先回去了”李守成恭敬道。
齐氏微笑着，眼睛盯着远处。见安姑一个人回来，齐氏心里不悦。
“守成啊，你年少有为，应该让我玖儿多学学你才是”齐氏笑道。
“不敢，不敢”李守成道。“伯母，那我先走了”
“好，改日再来。我让管家送你到门口”
“不用忙。我刚刚走来的时候，记了一下路。识路的”李守成道。
“嗯嗯，好”
李守成刚下台阶就看见迎面而来的常朝云一身浓妆艳抹花衣裳穿金戴银还簪了一朵鲜花。
“阿嚏”李守成被她身上的花香熏得打喷嚏。
齐氏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看着女儿的打扮，齐氏脸上无光。何氏盯着常朝云打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李守成的眼睛扫过常朝云头上的花朵，对上常朝云的眼睛时，李守成立马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他一眼看过去，常朝云的打扮是比普通姑娘要夸张些，但这些装饰配上那张鲜妍俏丽的脸，却有种别样的风情。
“何夫人你好呀”常朝云打招呼道。
“朝云倒是蛮活泼的”何夫人笑道。
“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你是不是以前被我打哭过？”常朝云指着李守成问。
“朝云，不得无礼”齐氏高声道。
“哎呀，就小时候。有一回他跟我大哥他们玩，我抢了他手里的陀螺，被我弄哭了。还有我们一起过家家把我碗打碎了，我把他打哭了。你是不是那个爱哭包？”常朝云说得把自己乐的掩着嘴笑。
李守成的脸红成大苹果，尴尬的直挠头。
齐氏嫌弃的瘪嘴喝住自己的女儿：“朝云，你这丫头，说话没有边。给我回去吧。闹心”
“朝云有点男孩子性格”何氏笑道。
“是啊，跟她二哥皮惯了，没正行”
“你……你好啊，朝……朝云”李守成的舌头不自觉的紧张到打结。
“我……我好呀”常朝云学道。
李守成的脸更红了。
“灵敏，把群主带回去。”齐氏心里一肚子火，看有客人在不好发作。
“李夫人再见”常朝云又对李守成摆手道。“走了，小哭包”
“……”齐氏喝了一口水压压心里的火。
“走了，群主，你看老夫人的脸色”灵敏扯着常朝云的袖子嗫嚅道。“走了，火烧眉毛了”
“知道了”常朝云一脸笑意小声道。
常朝云走在前面，灵敏跟在后面。李守成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亮色的背影渐行渐远，他脑子里满是她开心的笑颜，不自觉的也牵起了嘴角。
等齐氏和太守夫人下完棋，齐氏径直去了女儿的房里。常朝云早料到娘亲会找自己算账，从后门溜出去玩了。
景起秀陪着婆婆吃了晚饭，齐氏直夸景起秀懂事。齐氏拉着媳妇的手说这两兄妹没有一个省心的，吃晚饭都看不见一个人。
景起秀听着婆婆的话，时不时赞同的点点头。景起秀的乖顺懂事让齐氏大为满意。
常朝云提着点心从马车上下来，在门口等候的安姑传话让她去正厅。
“郡主，老夫人在正厅等你”
常朝云无奈的朝身后的灵敏嘟嘟嘴，灵敏苦笑着跟在身后。
“娘……”常朝云拉长了声音。
“你看你现在没点礼数，不分场合。要是你爹知道了，铁定要说我教女无方”齐氏拂开女儿的手。
“我爹才不会。我爹就希望我开开心心的”
“你今天见太守夫人，你都瞎玩闹。别人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看你，让我头疼”齐氏念叨道。“安姑，把家法拿来”
“好吧”常朝云站起身来，拉着脸道。
“过去好好跪着，把手心伸出来”
“ 给你打吧。娘，只要你不生气，你想怎么打都行”常朝云委屈道。“爹，女儿错了”
齐氏拿着戒尺打了女儿的手心一下，就听常朝云喊“爹”。齐氏心里一阵心酸，拿着戒尺打不过去了。
景起秀从门外进来，快步上前拦着婆婆道。“娘，别打了。朝云小孩子心性”
“诶，谁要你管。大灰狼装小白兔。你小心我把你那层伪装的皮撕下来”常朝云不屑道。
“你这个丫头胡说八道”齐氏气的朝女儿手心打去，被景起秀拦到一边。
“爹……爹”常朝云哭着脸喊道。“女儿好痛啊”
“老夫人，吓吓郡主就行了。女儿家身子不经打的。”安姑劝道。
景起秀扶着婆婆到椅子上坐下，又端了茶给她。
“还是琦玉懂事”齐氏欣慰道。
常朝云一脸嫌弃，小声骂道“马屁精”
安姑朝她使眼色让她快走。常朝云站起身喊道：“娘，我肚子不舒服。我要去方便一下。哎呀呀……”
常朝云借机跑了，齐氏罚她抄《女诫》，在家里反省三日。
大鸿胪的府邸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常裕福从马车上下来，匆匆进了大鸿胪的府邸。
门房引路到了后院，常丰谷背手站立在流杯亭里，视线落在画眉笼里的白头翁身上。
常丰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喊道：“裕福”
“刚刚接到信报，季瑜和罗宏达率了十万大军前往扶州，想包抄了鼎泰他们。寡不敌众啊。这如何是好？”
常丰谷愁眉紧锁，垂头看下脚下的水槽里的觞觞流水。
“他不应该不听谷叔的，一意孤行。要不要派人去劝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常裕福叹气道。
“劝降的人大有人在。不必劝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朝野数十年，罗秉承的狠厉非同寻常。罗秉承掌握着兵权机要，杀剐由他。他们即使降了，也不会有活路的。断不能投降了。既然走了一步棋，只能拼出一条血路来。”
常裕福听后思忖一番，点头赞同道“也只能杀出血路了。”
“罗秉承的眼睛现在都死命盯住我们这些宗亲王室，切不可妄动”常丰谷交代道。“我们现在只能先静观其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能先静观其变”
“这局势也不是必败。扶州地处边境之地，北有乌桓。如果能借外族之力，先绞了罗派势力也是个办法。但也恐怕引火烧身”常丰谷分析道。
“前两年朝廷派鼎泰北击乌桓，虽然双方僵持不下，但鼎泰和那边也是结下了梁子。那边未必肯合作啊”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常丰谷转身交代道。“裕福，叫人带去消息，让鼎泰千万别听那些劝降的鬼话。还有安排死士把银子带去扶州给鼎泰招兵买马。等形势明朗些，我们再做下一步决定”
“好”
常丰谷取下鸟笼往亭子外走。常裕福紧随其后。
“谷叔，御花园发生了行刺案”常裕福道。“凶手当场毙命”
“听说了。这个时候的皇宫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哪里来的行刺？”常丰谷嘴角牵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是他们自己人？”常裕福猜测道。
“不然还能有谁？这种事情除了唬一下当朝太后，还能吓唬谁？”
“具体详情不知道。他们手段多的很”
“都是些蛇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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