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云琅心情大好。眼见得要置办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她和小玉儿又拎着裙角，兴冲冲迈出门，四处考查地点。
俩姑娘将明州各街市逛了个遍，最终，选定了恭平街。这里地段繁华，人来人往，且离着奚府不远，每日推车过来也能方便点。
这样好的地段，来做小生意的自是不少。恭平街一块儿已有两家卖饮子的，在这儿做了不少年头。云琅特地去查探了一番。
其一家，卖的种类不多，就只药木瓜和砂糖冰雪两种，时间来的也晚，每日午时，主家方才赶着驴车拖两个大木桶子过来，袖子一撸，脚往板车上一架，就开始给人乘饮子。
云琅尝过，风味确实上佳，一般不过三两个时辰就都卖光了，木桶一清空，主家又赶着驴车，悠哉悠哉走了。
另一家，种类倒是丰盛，什么紫苏饮子、甘草冰糖凉水、干木汤等等，眼花缭乱的，但是味道着实地一般。
每日一大清早就来支摊子，有时大半天都还卖不完，太阳没落山便也走了。第二日再来卖，竟还有昨儿隔夜剩下的，云琅舌头一挨便尝出不新鲜来了，怪道他家生意这样一般。
探清楚了情况，云琅心里也有了数，小玉儿倒是担心起来：“姑娘，这里地段是不错，可已经有两家做了这么久了，咱再去从人家手里抢粮吃，抢得过来吗？不如就去码头那儿好了，人也不少。”
“码头那儿那么远，咱得多费多少脚程？常言说得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恭平街那两家我都尝过了，胜过他们，不在话下。”
小玉儿嘴一瘪：“呦，姑娘，你可别吹牛。”
云琅笑了笑，眼睛一弯：“那咱可就走着瞧咯！”
晚间回了奚府，小玉儿早已是累得说不出话，云琅却还犹自精神抖擞，说说笑笑，一刻也不停，小玉儿只觉她吵闹。
“上苍啊！终于到了！”刚一进揽月居，小玉儿就累得趴在石桌上。
“歇得差不多了，就快起来。”云琅拍拍她。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她和小玉儿将早就打好的财神像搬出来，在房门对角处设上供台，两个人净了手，理好衣裳，恭恭敬敬地烧上三炷香，财神爷面前拜三拜。
“望财神爷保佑我们，生意红火、蒸蒸日上，早日腰缠万贯。”她口中念念有词，拜完后，上前刚插好香，忽听得身后一声冷笑。
她吓得转头，却见奚恒倚在门边，双手抱胸，抚着右食指上的白玉扳指，眼里满是不屑。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爷，您怎么来了？走路没声儿也不出声，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呢。”
奚恒脸上冷笑未褪，长腿一迈，跨过门槛，扫到她面前的供台：财神爷摆中间，桌上奉着苹果、香蕉、橘子三色水果。搪瓷彩绘的财神爷，大嘴笑呵呵咧开，手上捧着金元宝，瞧着都让人高兴。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你竟还信这种东西？”
“嘘！”云琅连忙几个大步，划到他面前，“可不敢乱说！什么叫‘这种东西’？那可是财神爷！怎可如此大不敬？”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是在教训口出狂言的儿郎。
奚恒绷不住，嘴边的笑意渐渐转暖了，口中却还是冷硬：“你呀，真是掉钱眼里了。”
云琅轻轻剜他一眼，头一撇，骄傲的哩，“我岂止是掉钱眼里了？我简直恨不能睡钱眼里了！但我这是，女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忽地又拽住他的袖子，“爷，您可是我们东家呢，快快也来给财神爷上柱香。”
奚恒皱眉，“算了，我可不信这……”
话还未完，却被一只小手啪一下捂住嘴。
奚恒：“……”
打得有点疼。
他嘴被捂上，只能睁大个眼，看着云琅。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推着往门口去。
“出去，你这话，叫财神爷听见了可好？”
奚恒哭笑不得，莫名其妙被轰出了门。“你这竟是要赶我走了？这府上，还有我不能站的地儿了？”
“不敢不敢，云琅可不敢，实在地您对财神爷说话要注意点嘛。”她垂着头，一副卖乖的娇模样，立马地服软。
奚恒无声笑笑，决心不去逗她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祝明日开张大吉。”
云琅眼睛立马亮了：“多谢爷！借您吉言！”
财神爷前的供香静静燃着，崭新的推车停在园子角落。
一切准备就绪。
云琅和小玉儿将推车擦了又擦，紧张地期盼着。她抖抖肩膀，踌躇满志。身后似乎要破出一对羽翅，她终于可以展开双翼，翱翔於天了。
祈祷明日开张，一切顺利呀。
天还未亮，鸡鸣过第三遍，奚府的厨房便忙碌了起来。
云琅和小玉儿围着灶台，烧水煮水，一通忙活。她们必须在辰时前将厨房腾出来，以免误了早膳。
小玉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添水添柴，云琅目光清明，麻利地忙前忙后。待饮子都做好了，灌到大木桶里，这下可到了两位姑娘最头疼的时候——怎么把这些数十升重的大木桶搬到板车上。
两个人叉着腰，望望木桶，又对视一眼，点点头，蹲下身，一人抱住一边，咬着牙将木桶抬过门槛。
“哎哎哎，不行了不行了，手撑不住了，我这个腰……”小玉儿哀叫连连，云琅死咬着不出声。这才第一个木桶，剩下还有三桶，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正艰难地挪着步子，朦胧的天色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眼睛半睁不睁，哈欠欲打未打，一边把衣服角往腰带里掖，一边晃晃悠悠走来。
“我来我来！”他从两位姑娘手里接过木桶，一手抓住桶盖儿一手抓住桶底，脚一蹬，稳稳扛在了肩头，哼哧哼哧搬到板车上。
云琅望着他，局促地站在一边：“多谢王大哥，这一大早的就麻烦您。”
“嗨，多大点事儿。还有吗？”
“有呢有呢，在厨房里。”小玉儿连声应着。强根儿二话不说，擦着云琅的肩膀往厨房去。
云琅定在原地，看着他来来回回忙活儿，竟是一句怨言没有，一句要求也无。
她暗自皱眉，心道不妙。无事献殷勤，这个搬木桶的难题，得尽快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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